第585章新劇開機（四）
顧戀沒能睡多久回籠覺，畢竟以往好幾年的作息時間成了習慣，想睡懶覺也睡不著了。回到床上躺了會兒沒睡著後，顧戀幹脆打開手機上網瀏覽了一圈娛樂消息，又在自己去夏藝後建的一個微聯群裏視察了一遍，沒發現什麽異常就很幹脆起床了。
現在不但電腦上的社交軟件普及，手機上也普及各種不同於電腦的社交app，伴隨著微博的興起，一種名為“微聯係”的手機app也流行起來，簡稱“微聯”，功能跟電腦的社交軟件差不多，可以自動聯係手機上的電話號碼，上網就能即時微聯通話，也可以視頻通話和有建群功能，可以選擇好友圈，比微博私密，又比普通社交軟件具有傳播性，兼具半公開性和一定的私密性。混娛樂圈單打獨鬥也是要消息靈通的，顧戀從華悅離開到夏藝之前，積累幾年也認識了一些人，加入過一個專業的經紀人熊熊群，但是群管理是華悅的一個小經紀人，在顧戀去夏藝後，有一天她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開了。於是顧戀就把自己以前認識的一些關係還不錯的人都拉到了自己建的微聯群，有以前認識的音樂製作人、經紀人、傳媒人士，也有最近認識的影視公司的工作人員，有的從來沒說過話，有的人會經常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以及似真似假的小道消息——比如華悅藝人韋文洪的經紀人任靚，這人也就是主動聯係上顧戀之後慢慢好似跟顧戀越來有話聊，還主動要求顧戀把自己拉進群。
站在鏡子前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後，“恭喜開機大吉啊。”手機微聯群裏又冒出一句任靚的廢話。顧戀看了想把手機放一邊，頓了頓還是客氣地回複兩個字，“謝謝。”
“我看到明姐那邊宣傳說打算炒作莫晩琳和天皎的戀情，現在天皎不是正和辰星拍戲麽，擔心拍劇期間辰星的話題全被天皎搶走啊。”任靚很快地來了幾句話。
“你可真關心天皎啊，韋文洪的新劇還沒開機啊，讓你這麽閑？喔，莫晩琳馬上要和韋文洪拍戲了，這邊她卻和天皎炒緋聞，你是擔心你家小韋的話題吧？”顧戀閑閑回複了幾句，不是很想跟任靚說太多，馬上接著道，“有事去了，待會兒再聊。”接著關了微聯。
任靚這人，對天皎盯得那麽緊，萬一天皎真有什麽大醜聞，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吧。想到天皎在華悅成天被這麽一個女人陰森森地盯著，大概也能體會一點他的不爽之情了。顧戀把手機放進口袋，哎，關她什麽事。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管明發來的短信。
醒了麽？給你留了早飯，豆漿油條包子。
這個點，賓館提供早餐的時間已經過了。管明這個短信不可說不貼心。
好的，謝謝，在哪裏，我馬上過去拿。
顧戀回複道，接著走出去關上房門。
你下樓到大廳就能看到我。
這麽好？顧戀慢悠悠地晃到樓下，發現管明果然在樓下，不過明顯是剛剛跑過來的樣子，呼吸很急促，臉色有點紅，一手拿裝著油條包子的塑料袋，一手拿著袋裝豆漿，盯著顧戀，滿臉的窘迫。
顧戀看他這樣子覺得有點可愛，綻開笑容道謝，“謝謝啊，正好有點餓了，還以為錯過點隻能吃自己帶的餅幹了。”伸出手去接。
“好像有點冷了，要不你去廚房借微波爐熱一下？我早上吃完早飯就是讓餐廳的一位大姐幫你留了一份放在微波爐旁邊的。”管明搓了下手，有些不自然。
“不用了，有點溫，還能吃。哎，早飯剩下的他們放哪裏啊，我是不是也可以自己去要啊？”顧戀接過有油條包子的袋子先啃了一口油條。
“好像那大姐說過了點就要處理，如何處理我不是很清楚。我就是想，主動跟他們說一下可能比較好。”管明給她弄好豆漿的吸管幫她拿著，溫和耐心地回應。
顧戀看了看弄好的豆漿，眼睛眨了眨，很少有人對她細致到這地步，自己也不自在起來，想說謝謝好像已經說過了，於是隻好笑得越發溫軟。“今天的準備工作都完了嗎？鞠導有沒有明確什麽時候回來？”
管明聽了馬上道，“應該沒什麽問題，昨天就開始搭道具場景了，今天也就做點調整。喔，鞠導說開機儀式午飯就隨便吃點，先早點拍戲熱熱身，這時候應該發布會也進行了一段時間吧。那你先吃早飯，我去房間拿個東西，馬上就要回那邊了。”管明指了個方向，那邊遙遙有個類似古代酒肆的招牌。
他們所在的酒店處於地勢較低的一塊平地上。劇組看中的鎮古堡新影視基地分為好幾個主要的大場景，但不都是集中建築到一起的，而是按照地勢及周邊環境都分散在幾處。每個場景都夠廣闊，占地麵積很大，距離酒店遠的好幾千米，需要開車過去，近的就幾百米，步行十分鍾以內。管明指向的那個酒肆場景就是離酒店最近的。看樣子他是早就過去酒肆那兒負責現場的拍攝準備工作了，隻是因為回來拿個東西才順便給顧戀帶了早飯。
“哦，那我也一起過去看看，反正沒事。”顧戀一邊吃一邊說，還吸溜了一口豆漿。
“好。”管明低頭，眉眼愈發一暖。
管明回房間拿了個藍色文件夾，裏麵一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a4紙文件。
“什麽文件啊，你還特地回來拿？好歹是個執行導演，不至於連個能叫喚的人都沒有吧，該用人的時候就要用，不要總覺得不好意思啊，不然反過來就容易讓人覺得你好糊弄。”顧戀看著管明抱著文件夾，還挺在意的樣子，覺得自己有一瞬間認為管明是特地因為自己回酒店的想法未免對自己的魅力太高估了些，然後想到管明從初次見麵到現在仍然未變的靦腆性子，這兒對他來說是需要重頭適應的新環境，自己有必要在能力範圍內多關照一下他。
“也不是不好意思，就是這東西放哪裏自己才最清楚，叫別人過來怕找不到。”管明和顧戀並肩而行，一板一眼地解釋。
顧戀點點頭，注意到管明並沒有就藍色文件夾作什麽說明，不知道是無意間忽略了還是刻意不提，她回憶了下，以前《夢三》片場的時候，好像也見過管明拿著個類似的文件夾，有時會打開來拿筆在上麵寫或畫著什麽。他做事一向細致又妥貼，大概也是與工作的劇組有關的安排計劃之類的，顧戀就沒再問文件夾的事。她依舊披著軍大衣，走起路來身上沉甸甸的有點悶熱。十點多的太陽明晃晃，給人一種似乎是在初夏的錯覺，如果不考慮晚上零下幾度的溫度數字的話。
腳下的土地不同於江南的溫軟細韌的泥土，也不同於沙漠的鬆軟無骨的細沙，沙石和土混在一起，粗礪不平，高一腳低一腳，硌人得很，一點都不掩飾的糙亂冷硬，仿佛這片土地對外來者的無聲的不客氣的拒絕，連明明溫度不高的天氣的太陽都有些火辣辣的灼燒感，配合著這大片荒漠的不溫柔。
好在身邊同行的人是溫柔的，和氣的，在蕭瑟的背景裏不至於讓人環顧之下滿目蒼涼。
“昨晚睡得還好麽？”
“現在還好，開著空調還能對付。你呢，也是第一次來這兒吧，還習慣嗎？”顧戀隨口問道。
“這兒是沒來過，不過我已經習慣不習慣的地方隨遇而安了。”管明自嘲地笑笑，“其實人的適應能力很強的，不要小看這一點。”
“適應能力再強也有底線啊。你想想，雖然在浙江上海冬天最冷的時候也是有過零下幾度的，就是再冷下去沒暖氣就沒法想象了。希望劇組趕緊在天氣最冷前拍完這裏的戲，真拖到那時候就算酒店有暖氣，但拍戲片場又沒有，大家都要一起受罪。”顧戀輕輕搖頭。
“是啊，萬一不幸拖延了日子，就不光是受罪的問題了，成本也肯定要增加，對整個劇組來說往往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有於佑嘉在這一點倒不是什麽大問題，但他隻會把增加的壓力抗在自己身上。算了，不管是為了誰好，今天開機儀式一定要好好地誠心地求神拜佛，保佑我們《瀟瀟長河冷》劇組一切順利。”顧戀雙手合什貌似虔誠。
管明看了看她，捕捉到了對方提及於佑嘉時不自覺的異樣光芒，抿了抿嘴，最終隻是無聲笑了笑。
“笑什麽，是不是覺得我功利心太重神佛肯定不稀罕理我？”顧戀穿著球鞋，在這凹凸不平的路上慢慢走著也挺愜意，隨意踢了塊路麵上的小石子。
“不是，我覺得你還挺會為別人著想的。”
管明眉眼端正平和，此話說來全無半點調侃諷意。
“沒有，我基本隻會為自己著想，當然有時候自己的事也關係到別人，歸根到底還是為了自己。”顧戀並不想給別人自己很善解人意的錯覺，畢竟作為在圈內打拚了幾年的經紀人，給別人留下很好說話的印象就等於很好欺負。然而說出口的瞬間她意識到自己仍是把管明當作了自己工作中打交道習慣了的外人，內心有一瞬的尷尬，希望管明沒有察覺。
管明是沒有什麽感覺的樣子，依然和顧戀認真聊著。
兩人悠悠然邊聊邊走，路程也不長，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走近了，就能看清那座土石堆砌的建築大的具體形貌，總共三層，從外觀看沒有一點精致感，仿佛整個一塊就是一大土疙瘩被人隨心所欲地在外表劃了十來個小洞，大點的做門，小點的做窗，目測最大的優點就是堅實笨拙，不容易在風暴中被掀翻。以這座建築為中心周圍大致劃拉了個半徑二三十米的半人高的矮石牆作為院子，院門前有個幹草做棚頂的小亭子。視力範圍內最稱得上精致醒目的大概就是院子大門前的那道半開著飄揚在半空的旗幡，恰在小亭子上方，那旗幡估計放下來長寬覆蓋住一個人綽綽有餘。撐旗幡的杆子很高，很粗，似乎是從一棵整樹木材上直接劈開的，因此撐得住這麽大的旗成日在風力不小的空中飄蕩著。旗幡方才稍遠些看，可以看出那幾個清逸出塵的柳體字：唯此一家酒肆。
還真是唯此一家。
顧戀率先笑了起來，“這酒店名一看就挺有寫意的武俠風的，編劇心中的武俠情懷果然不是蓋的。”
“我挺喜歡的，溫編劇的劇本寫得非常好。我也是還沒接觸過正兒八經的拍武俠的劇組，第一次到這裏還有些興奮。小時候誰沒看過幾本武俠小說啊，哪個沒幻想過自己是那些男主角，雖然曆經艱辛，到底功成名就得償所願。”說到這裏，管明不由自主地眼睛發亮。
“看不出來你曾經還有個大俠夢。”到達院子裏了，一堆人在忙碌，地上雜七雜八一地東西道具和各種黑的紅的線，大半是各種電器設備的電線。顧戀和管明踏入這片忙碌的場地，小心注意著不踩著地上的線和各種道具。
“有過啊，不止我一個人也不止男生有這種念頭，以前還認識過想當大俠的女生……”管明眼神飄忽了一下，很快收了神，“不過，現在的男生女生都喜歡在網上看什麽玄幻修仙小說了，跟《夢三》類型差不多。”
“那是，時代不一樣了。我初高中的時候瞞過家長偷偷看過一段時間的武俠小說，當時覺得有些故事是精彩離奇，看得人欲罷不能，但從沒覺得這些主角是現實中會存在的，就隻是當故事，倒是沒有過什麽所謂的情懷。”顧戀盯著一個工作人員正擺弄著的桌椅說道。
這時有個現場擺弄一個設備的工作人員招手喊管明過去，管明朝顧戀點了個頭就馬上過去了。
顧戀抬頭看四周，左右無事，跟著個小場記一邊瞎聊天，一邊看看這兩天定下的拍戲場次。
雖然沒細看過這兩天的行程表，不過辰星的拍戲場次她自然都有參與跟劇組敲定的過程，對別人的戲份場次也大致了解。導演也一直說這兩天主要得搞定劇裏兩男主“第一次重逢”的場景。
既然是重逢，那自然有初遇。在國內，影視劇的拍攝不會按照劇情的發展來，隻會按照場景一場場戲份拍攝完成後再拚接剪輯成一部完整的故事作品，這是常識。《瀟瀟長河冷》這部劇的重頭戲很多在鎮古堡完成，還有一部分要轉戰到無錫影視基地完成江南背景的故事劇情。劇裏兩位男主角的初遇是通過回憶殺的方式展現的，在本劇故事開頭的時間線往回推的幾年前，然而實際拍攝中得等兩位男主角在鎮古堡相惜相殺愛恨情仇的糾葛結束大半後，再回去那細雨纏綿的江南從頭進行一場籌劃已久物是人非的相遇，這對於演員的演技極情緒的轉換都隻算極小極微不足道的考驗。
院子裏正中央有一張大長桌，桌子上一排似模似樣的菜，最惹眼的是中間那個紅光滿麵色澤油潤誘人的一臉慈祥的豬頭，豬頭前麵擺了個香爐，插了幾根還未點燃的香。香爐邊隨意散落著一大把香，顯然是等著開機儀式上給人點的。
長桌後麵，“《瀟瀟長河冷》開機儀式”的橫幅已經豎起來了，做得有點簡陋，撐著橫幅的兩個竹竿在風中有些搖擺，不是很穩當的樣子。
顧戀不是第一次經曆開機儀式，可大肆cao辦，搞得堪比隆重的慶典，也可敷衍了事如同家裏祭祀，燒香磕頭完畢即了事。劇組大方的會從酒店定不少真材實料的菜弄到現場做供品，完了供品一扔或隨便給劇組打雜的回收，主創人員一起回酒店大吃大喝一頓；摳門的比如夏藝通常是現場開機之後，供品直接做菜品，唯有一條是共同的，豬頭一定要貨真價實。顧戀曾經琢磨過，這開機儀式供奉的到底是哪路神仙，問把這風氣帶過來的一些港台影視工作人員，他們也說不清楚，有的說就近有什麽神佛就拜什麽神佛，有的說就是拜天地，都不能很確定，還有的抱怨內地就知道隨大流擺個形勢，一點都不講究，本來港台那邊拍電影開機儀式都得請風水大師來掐算地形時辰，也講究良辰吉時，大家都很虔誠，現在呢，不過一個形勢，大家本心不信這個，定了什麽日子就是什麽日子，假模假式地弄個儀式，也不知道是糊弄神仙還是唬弄自己。總而言之，顧戀也覺得內地劇組的這種開機儀式也就隻是個儀式，既不考究也不虔誠，可能遇到對這方麵較真些的港台的大導演之類會弄得比較像那麽回事，其他時候真沒人在意這種形式。
但顧戀真沒想到鞠少華這個香港導演會以身作則對這種形式不在意到這種地步。
那豬頭離了幾米看，顏色那麽好看一副特別好吃的樣子，近了看，一股說不上來的不知是塑料還是油漆味，伸手一敲，硬梆梆的，嗬，簡直就是詐騙！
“鞠導說了，今天開機儀式完趕緊拍戲，不弄真的豬頭了，麻煩。而且這還可以留著等過幾天拍另外一場大戲用，省事。”小場記看顧戀一臉驚詫莫名的被騙臉，趕緊過來熱心解釋。
“是啊，我們鞠導特別實在，從來不講那些虛頭，比我們好些大陸的導演還接地氣，到底在大陸混了幾十年了，他要不說話，誰都看不出來是個香港人。”劇組的另一個上年紀的副導演老馬笑嗬嗬答話，看著不比鞠少華小，據說是鞠少華的老班底之一，跟著也混了不少年了，不是港台的，聽口音像河北人，在劇組資曆不小，為人處世看不出什麽問題。
“那是，我第一次見鞠導就覺得挺親切，說話一點都不擺架子，很好溝通。”顧戀也馬上回應，笑臉迎人，“鞠導和馬導這辦事風格，一看就讓人放心，也就一個上午不到的功夫，看這井井有條的樣子，真不錯。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哪能要你一個外人幫忙做事，你們經紀人配合劇組把行程敲好了別瞎改就算幫我們大忙了。”老馬脫口而出，然後覺得不妥，他本意並不是想針對顧戀吐槽，隻是純粹根據以往的經驗有感而發，馬上挽回道，“當然，辰星可算是我見過的最省心的藝人之一，到現在沒提過什麽要求，你們都很配合劇組，鞠導對辰星可是很欣賞的。”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鞠導和馬導都客氣了，劇組拍攝最重要，當然得配合，不然還叫什麽做藝人，對不對？”顧戀聽老馬的口氣，自然明白他另有所指，點頭表示明白。
老馬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周圍，“那小顧你就轉轉，我去看看那幫小年輕東西有沒有放好，這幫小崽子總讓我不放心，這年頭找個靠得住的人不容易啊，倒是小管這同誌難得一見的不錯。”說話間老馬已經離開了，迎麵碰上管明過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幾句什麽，談笑風生的，彼此都還滿意的樣子。
“都弄好了？”顧戀坐在長案邊隨意擺放的一個木板長凳上，看著管明走來，仰起頭隨意一問。
管明頷首，“能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其他太細節的東西就等鞠導他們過來吩咐怎麽弄了。”
顧戀看遠處，兩個工作人員正專心在那個旗幡下的草亭子裏搬一張桌子，兩張凳子，桌上擺個大肚子的紅酒壇，一邊一個碗。背景是大漠藍天，如果是晚霞絢爛，蒼涼天地一桌一酒，這場景隨便拍拍就是一幅有故事的畫。
管明也看著那一處，似是很滿意這布置，他指給顧戀看，“那就是他們第一次真正酣暢淋漓喝酒的地方。”管明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劇裏兩位男主角。
“我理解導演想追求畫麵有意境，有美感。可是酒肆有酒樓，酒樓裏有大堂，他們不在屋裏安安穩穩地喝酒，偏偏要到這外麵吹著大風還假裝很痛快很瀟灑地喝酒，不怕觀眾看劇覺得他們有毛病或者太裝那啥麽？”顧戀盡量以平和的語氣來吐槽。
管明神秘地笑了笑，沒有立即解答，“這個細節劇本裏沒寫得很清楚，所以你不知道吧。今天你是不是都會待片場？”
顧戀點點頭，“嗯，因為沒其他事。”看看勉強還有的一格左右的信號，“晚上才會去上網看看一些消息。”
“那到時看完拍攝過程你就明白了。”管明賣了個不大不小的關子。
顧戀也沒好奇到馬上想知道的地步，看看管明小神秘的表情，“好啊，我就看看這戲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在這種放鬆愉快的情況下，時間流逝得不易察覺。
鞠少華他們回來的時候，顧戀正幫忙撿因為風大快被掀翻的草亭子頂部被吹散的幹草束，她自己的頭發也被吹得很亂。這樣的地方，風說大就大，吹在臉上不冷不熱，依然有著淩冽幹燥到讓人發疼的力量。
把撿起來的草束往工作人員手上一丟，顧戀跑過去迎接車隊。
第一輛車上下來的是於佑嘉和鞠少華等人，其次主要是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
於佑嘉正與鞠少華商量什麽，看見顧戀抬頭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顧戀朝他點點頭，轉身去找佩月月。難得沒有陪著佩月月去電視劇發布會這種比較大的場合，顧戀心裏還是有點不放心，雖然知道有於佑嘉在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顧戀起先不知道佩月月與天皎一輛車，天皎下車時她也沒往車裏看，掃過天皎就徑直向辰星那輛車走去。
“月月呢？”看見車上辰星和其他兩個演員下車，顧戀很奇怪，追問辰星。
“在前麵那輛車裏，她沒下來嗎？”辰星也一臉奇怪。
“她怎麽和天皎一輛車了？”顧戀又轉身去看天皎那輛車，果然看到了佩月月剛走下車的背影，顯然她是停頓了一下最後一個下車的。
顧戀心裏隱隱不對勁，“月月！”她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邊叫喚邊拍上了佩月月的肩膀，“怎麽了？”
佩月月趕緊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轉頭迎向好友，麵帶笑容，“小顧！你什麽時候到這的呀？”
顧戀已經發現了佩月月擦眼睛的舉動，仔細看，眼睛還有些紅，哭沒哭過很容易判斷，顧戀心中騰地火氣上湧，口氣也硬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
“真的沒什麽，這邊風不是大嘛？剛下車就吹了個沙子進眼睛，我揉了幾下，越揉越疼，眼睛都紅了。”佩月月又揉了幾下眼睛，眼眶愈發紅，盡量讓自己說得自然隨意。或許對別人，這種程度的演技已經足夠，但麵對顧戀，她的一舉一動都更像欲蓋彌彰。
顧戀盯著她看了兩眼，什麽也不說，直接回頭要找天皎說話。
佩月月拉住了她，比她更著急地解釋，“小顧，我真的沒什麽，你別多想，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我發誓……”
“好啊，是不是我多想我問問別人不就知道了。”顧戀冷冷道，眼睛裏卻有冰冷的火焰。
“想問誰？問我好了。”莫小語的話語幽幽響起，她原本是跟著天皎去導演那裏了，不知何時折了回來，話語裏的寒意不比顧戀更有溫度。
顧戀看著莫小語，眼神滿是不屑，她一向沒怎麽把這個人放在眼裏，隻是由於對方是天皎的助理，她願意提點對方一下，希望對方能夠一心一意站在天皎這邊，“你？我想你還不夠格？想替主子攬責任先問問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本吧。”在顧戀的想法裏，莫小語是不能對佩月月怎麽樣的，就算莫小語是導致佩月月受委屈的直接因素，歸根到底還是由於天皎的縱容，罪魁禍首怎麽都要算到天皎頭上的，她沒心思跟個小助理在這邊費口舌。
“說得好像你就有資本一樣。她說沒有問題，你自己偏偏覺得有問題，你把自己當成她的什麽人？朋友？保姆？死活不信她說的話算什麽朋友？如果是保姆就更可笑了，主子都沒發話你出什麽頭？”莫小語露出十分天真和善的笑容，連眼神都偽裝得毫無異樣，說出的話卻是顧戀未想到的尖刻。
顧戀眼神瞬間犀利起來，莫小語也不甘示弱。顧戀剛要發作，佩月月已經抱住了她，“小顧，我真的沒事，別管她了。”
現在演員們都跑導演那去了，其他工作人員也各自就位，沒什麽人注意到這邊三個女生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
顧戀看著佩月月哀求的神情，深吸一口氣，拍了拍佩月月的肩膀，看都不看一邊的莫小語，“佩月月就是我朋友，是我不願意見她受一點委屈的朋友，我知道有人喜歡仗著別人脾氣好可以忍讓而得寸進尺，很抱歉，我不是這種人。今天怎麽回事，我自然有我該問的人，你攔也攔不住。不過你有這份為他的心，這很好。我們走。”顧戀牽著佩月月的手，不想再理會莫小語。
“你不就仗著天皎對你有雛鳥情結麽？怎麽回事你先問問你那柔柔弱弱的好朋友吧，既然已經是前經紀人，那就有點前經紀人的自覺，擺出一副算賬的架勢給誰看呢。”莫小語衝著顧戀的背影大聲喊了幾句，然後自己也轉身向著天皎所在走去。
“小顧……你真的，別再去問天皎什麽事了……”佩月月覺得顧戀牽著自己的手力度有些大，她慢慢跟著顧戀走，習慣性地不再去想什麽方向的問題，滿腦子想著如何阻止顧戀跟天皎因為自己可能又產生的矛盾。
“那你能跟我說到底什麽事嗎？”顧戀頭也不回，輕輕問。“你不會以為這麽多年的朋友，我能蠢到你哭沒哭過都看不出來吧？”
“是我自己沒用啊。不怪天皎，也不怪莫小語。因為聽到他們說要拿辰星炒作，我不答應，但是自己實在無能為力。”佩月月抿了抿唇，明白自己不說出實情，顧戀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隻好老老實實解釋，同時在明明知道顧戀對自己的關心時候，忍不住有了一絲煩躁。自己隻是想安安靜靜地熟悉一些事，顧戀為什麽偏偏就不肯放手讓自己去麵對呢？她總是要插手自己的事，也不問問自己是不是希望她插手。
“就這些？”佩月月說得太簡單，顧戀想得卻更多，“難道不是因為天皎和莫小語之後對你說了些什麽？”
“他們說出了事實，我卻承受不了軟弱地哭了，這能怪他們麽？”佩月月終於使勁從顧戀手裏抽出了自己的手，站在那裏，不再跟著顧戀傻乎乎地往前走，“他們的公司出通稿，根本不需要過問我的想法，甚至辰星的想法，現實就是天皎更紅。這種事實，你說過我聽和他們說給我聽有什麽不一樣？也許他們語氣沒你那麽溫和，所以我覺得刺傷了我，而因為這樣，其實從他們那裏學到的比你這裏更多啊，小顧……你總是太不放心我，不知道我有多麽不想給你們惹麻煩麽？……”
佩月月長呼出一口氣，終於說出來了，這些日子裏她不由自主的想法，真實的想法，不想去對顧戀有任何怨言，可是那些念頭不是能不想就可以忘記的。
顧戀愣了愣，一向精明的她此時顯得有點傻氣，她也站住了，跟佩月月麵對麵，像是從沒想到佩月月會有這樣的想法，比起灰心失望更多是茫然和無措，“……我沒覺得你是給我惹麻煩啊？是我給你太多壓力了麽……那、那我很抱歉……我真不知道……”
“不是，不是……”佩月月搖頭，“不是的，小顧，你明白我的，我也明白你的。要說抱歉的，從來不應該是你，是我自己決定要進這個圈子的，我遇到什麽都不是你的責任。你把這責任攬在你的肩上，我會覺得困擾。真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就像我的父母一樣，……可是，小顧，你隻是朋友，不該是我的父母，也不用替我父母承擔需要隨時隨地照顧我的責任感，這對你不公平……”佩月月下定決心，握緊拳頭，最後說道，“對我也是。”
顧戀還沒想好怎麽說，佩月月仿佛比她更有主意，又打起了精神，仿佛之前那個苦苦哀求她不要去跟天皎問話的女孩隻是一個錯覺，現在的佩月月，自信微笑活力，堅強得如同沙漠之地的綠草，她自己找到了方向，指著那個在風中招搖的獵獵作響的旗幡，“我要去辰星那邊了，走吧，我們一起……你還願意跟我一起嗎？”
顧戀的手往前伸了一點，被佩月月一把抓住，然後她跟著佩月月後麵跑，望著佩月月腦後飄揚的發辮，恍然地想，這家夥……成長得太快了，真的，有點措手不及。
還有一點點……不安。
酒肆院子中央長案上的香已經點上了，繚繚煙火中，那隻惹眼的紅油烤豬頭看上去更逼真了。
管明站在幾排人後麵，還在兢兢業業數著人頭到齊沒有。
鞠導拿著個大喇叭在說話，完全褪去了發布會上的官腔調子，“……來來來，大家都過來，別的不說了，今天發布會結束了，之後要做什麽大家都知道，時辰也快到了，各人站好位置，人手一根香，一個個插進香爐裏，香爐裏插不下了就先擺地上啊，雖然我們儀式簡陋了點，但是態度要虔誠啊……還有那個宣傳，拍照拍好點，尤其是我們幾個主演，帥哥美女的相貌一定要拍出來，別讓粉絲罵你們沒審美沒水平，到時候丟的可是我們整個劇組的臉……”
大家撲哧笑了開來。
楊娜娜馬上張口嬌笑，“鞠導，我這種黃臉婆已經無所謂拍得好看不好看了，不過他們幾個可一定要拍好看，不然粉絲會投訴劇組到死的。”楊娜娜指了指兩位男主角天皎和辰星，又特別朝劉瑩點了下頭，滿滿的善意。
天皎不說話，雙手想插兜，不過由於自己那古裝扮相且是很不怎麽樣的古裝，隻能做個插兜的樣子而已。
辰星瞧著楊娜娜，歎了口氣，“娜姐您別這麽謙虛。”
“就是，您可是素顏女神，你都這麽說了，我們都不敢說自己好看了。”劉瑩順著辰星的話調侃，眨了下眼睛。
拿著單反相機的小宣傳看著也就二十多歲，相貌可嫩，幹活計的架勢卻像老手，顧戀覺得他有些眼熟，或許以前在別的劇組也碰到過，喔，好像方才擺放道具時，這人也在一邊忙著呢。
“沒事，就算我拍得不好看了，就憑我們鞠導那驚為天人能把母豬都拍成美女的水平，到時劇一出來，粉絲直接給我們劇組跪下好麽？前期基礎越差，後麵才越容易飛升嘛。”小宣傳說起話來也毫不怯場，顯然不是個生手，馬屁拍得太赤luo裸太坦蕩蕩，反而讓人討厭不起來。
“小穀你又拿我當槍眼了，滾你的，這次再弄不好，我真要炒你魷魚，讓你喝西北風！”鞠導大力拍了一下這小穀的肩膀，說的是威脅的話，那笑容可是掩飾不住的真心受用。
顧戀當機立斷找周圍的人打聽了下，知道這人叫穀英誠，原本是個橫漂，不知道哪個鄉下疙瘩裏跑出來的，在橫店混了兩年被鞠導賞識，一直帶著在劇組混，文化水平不高，初中都不知道畢業沒有，可是人聰明機靈，混了沒多久在劇組什麽活都會幹也能幹，什麽話都會說也能說，雖然目前在劇組像個打雜的，但是鞠導用他用得特別順手，已經當成自己的老班底的成員之一了。
“好了，都別給我沒大沒小的，老板在這呢！我說完了，等等，別急著，還得請我們的製片人於佑嘉於副總說話，大家鼓掌！”鞠少華笑嗬嗬把大喇叭遞給了一旁的於佑嘉。
沒拿過這玩意喊過話的於佑嘉手勢有點笨拙地接了過來，看著拭目以待的眾人，一視同仁地微笑過去，但凡接觸到他的視線，就能感受到真如chun風吹拂了江南柳絮般的舒適熨貼。
顧戀沒能睡多久回籠覺，畢竟以往好幾年的作息時間成了習慣，想睡懶覺也睡不著了。回到床上躺了會兒沒睡著後，顧戀幹脆打開手機上網瀏覽了一圈娛樂消息，又在自己去夏藝後建的一個微聯群裏視察了一遍，沒發現什麽異常就很幹脆起床了。
現在不但電腦上的社交軟件普及，手機上也普及各種不同於電腦的社交app，伴隨著微博的興起，一種名為“微聯係”的手機app也流行起來，簡稱“微聯”，功能跟電腦的社交軟件差不多，可以自動聯係手機上的電話號碼，上網就能即時微聯通話，也可以視頻通話和有建群功能，可以選擇好友圈，比微博私密，又比普通社交軟件具有傳播性，兼具半公開性和一定的私密性。混娛樂圈單打獨鬥也是要消息靈通的，顧戀從華悅離開到夏藝之前，積累幾年也認識了一些人，加入過一個專業的經紀人熊熊群，但是群管理是華悅的一個小經紀人，在顧戀去夏藝後，有一天她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開了。於是顧戀就把自己以前認識的一些關係還不錯的人都拉到了自己建的微聯群，有以前認識的音樂製作人、經紀人、傳媒人士，也有最近認識的影視公司的工作人員，有的從來沒說過話，有的人會經常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以及似真似假的小道消息——比如華悅藝人韋文洪的經紀人任靚，這人也就是主動聯係上顧戀之後慢慢好似跟顧戀越來有話聊，還主動要求顧戀把自己拉進群。
站在鏡子前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後，“恭喜開機大吉啊。”手機微聯群裏又冒出一句任靚的廢話。顧戀看了想把手機放一邊，頓了頓還是客氣地回複兩個字，“謝謝。”
“我看到明姐那邊宣傳說打算炒作莫晩琳和天皎的戀情，現在天皎不是正和辰星拍戲麽，擔心拍劇期間辰星的話題全被天皎搶走啊。”任靚很快地來了幾句話。
“你可真關心天皎啊，韋文洪的新劇還沒開機啊，讓你這麽閑？喔，莫晩琳馬上要和韋文洪拍戲了，這邊她卻和天皎炒緋聞，你是擔心你家小韋的話題吧？”顧戀閑閑回複了幾句，不是很想跟任靚說太多，馬上接著道，“有事去了，待會兒再聊。”接著關了微聯。
任靚這人，對天皎盯得那麽緊，萬一天皎真有什麽大醜聞，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吧。想到天皎在華悅成天被這麽一個女人陰森森地盯著，大概也能體會一點他的不爽之情了。顧戀把手機放進口袋，哎，關她什麽事。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管明發來的短信。
醒了麽？給你留了早飯，豆漿油條包子。
這個點，賓館提供早餐的時間已經過了。管明這個短信不可說不貼心。
好的，謝謝，在哪裏，我馬上過去拿。
顧戀回複道，接著走出去關上房門。
你下樓到大廳就能看到我。
這麽好？顧戀慢悠悠地晃到樓下，發現管明果然在樓下，不過明顯是剛剛跑過來的樣子，呼吸很急促，臉色有點紅，一手拿裝著油條包子的塑料袋，一手拿著袋裝豆漿，盯著顧戀，滿臉的窘迫。
顧戀看他這樣子覺得有點可愛，綻開笑容道謝，“謝謝啊，正好有點餓了，還以為錯過點隻能吃自己帶的餅幹了。”伸出手去接。
“好像有點冷了，要不你去廚房借微波爐熱一下？我早上吃完早飯就是讓餐廳的一位大姐幫你留了一份放在微波爐旁邊的。”管明搓了下手，有些不自然。
“不用了，有點溫，還能吃。哎，早飯剩下的他們放哪裏啊，我是不是也可以自己去要啊？”顧戀接過有油條包子的袋子先啃了一口油條。
“好像那大姐說過了點就要處理，如何處理我不是很清楚。我就是想，主動跟他們說一下可能比較好。”管明給她弄好豆漿的吸管幫她拿著，溫和耐心地回應。
顧戀看了看弄好的豆漿，眼睛眨了眨，很少有人對她細致到這地步，自己也不自在起來，想說謝謝好像已經說過了，於是隻好笑得越發溫軟。“今天的準備工作都完了嗎？鞠導有沒有明確什麽時候回來？”
管明聽了馬上道，“應該沒什麽問題，昨天就開始搭道具場景了，今天也就做點調整。喔，鞠導說開機儀式午飯就隨便吃點，先早點拍戲熱熱身，這時候應該發布會也進行了一段時間吧。那你先吃早飯，我去房間拿個東西，馬上就要回那邊了。”管明指了個方向，那邊遙遙有個類似古代酒肆的招牌。
他們所在的酒店處於地勢較低的一塊平地上。劇組看中的鎮古堡新影視基地分為好幾個主要的大場景，但不都是集中建築到一起的，而是按照地勢及周邊環境都分散在幾處。每個場景都夠廣闊，占地麵積很大，距離酒店遠的好幾千米，需要開車過去，近的就幾百米，步行十分鍾以內。管明指向的那個酒肆場景就是離酒店最近的。看樣子他是早就過去酒肆那兒負責現場的拍攝準備工作了，隻是因為回來拿個東西才順便給顧戀帶了早飯。
“哦，那我也一起過去看看，反正沒事。”顧戀一邊吃一邊說，還吸溜了一口豆漿。
“好。”管明低頭，眉眼愈發一暖。
管明回房間拿了個藍色文件夾，裏麵一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a4紙文件。
“什麽文件啊，你還特地回來拿？好歹是個執行導演，不至於連個能叫喚的人都沒有吧，該用人的時候就要用，不要總覺得不好意思啊，不然反過來就容易讓人覺得你好糊弄。”顧戀看著管明抱著文件夾，還挺在意的樣子，覺得自己有一瞬間認為管明是特地因為自己回酒店的想法未免對自己的魅力太高估了些，然後想到管明從初次見麵到現在仍然未變的靦腆性子，這兒對他來說是需要重頭適應的新環境，自己有必要在能力範圍內多關照一下他。
“也不是不好意思，就是這東西放哪裏自己才最清楚，叫別人過來怕找不到。”管明和顧戀並肩而行，一板一眼地解釋。
顧戀點點頭，注意到管明並沒有就藍色文件夾作什麽說明，不知道是無意間忽略了還是刻意不提，她回憶了下，以前《夢三》片場的時候，好像也見過管明拿著個類似的文件夾，有時會打開來拿筆在上麵寫或畫著什麽。他做事一向細致又妥貼，大概也是與工作的劇組有關的安排計劃之類的，顧戀就沒再問文件夾的事。她依舊披著軍大衣，走起路來身上沉甸甸的有點悶熱。十點多的太陽明晃晃，給人一種似乎是在初夏的錯覺，如果不考慮晚上零下幾度的溫度數字的話。
腳下的土地不同於江南的溫軟細韌的泥土，也不同於沙漠的鬆軟無骨的細沙，沙石和土混在一起，粗礪不平，高一腳低一腳，硌人得很，一點都不掩飾的糙亂冷硬，仿佛這片土地對外來者的無聲的不客氣的拒絕，連明明溫度不高的天氣的太陽都有些火辣辣的灼燒感，配合著這大片荒漠的不溫柔。
好在身邊同行的人是溫柔的，和氣的，在蕭瑟的背景裏不至於讓人環顧之下滿目蒼涼。
“昨晚睡得還好麽？”
“現在還好，開著空調還能對付。你呢，也是第一次來這兒吧，還習慣嗎？”顧戀隨口問道。
“這兒是沒來過，不過我已經習慣不習慣的地方隨遇而安了。”管明自嘲地笑笑，“其實人的適應能力很強的，不要小看這一點。”
“適應能力再強也有底線啊。你想想，雖然在浙江上海冬天最冷的時候也是有過零下幾度的，就是再冷下去沒暖氣就沒法想象了。希望劇組趕緊在天氣最冷前拍完這裏的戲，真拖到那時候就算酒店有暖氣，但拍戲片場又沒有，大家都要一起受罪。”顧戀輕輕搖頭。
“是啊，萬一不幸拖延了日子，就不光是受罪的問題了，成本也肯定要增加，對整個劇組來說往往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有於佑嘉在這一點倒不是什麽大問題，但他隻會把增加的壓力抗在自己身上。算了，不管是為了誰好，今天開機儀式一定要好好地誠心地求神拜佛，保佑我們《瀟瀟長河冷》劇組一切順利。”顧戀雙手合什貌似虔誠。
管明看了看她，捕捉到了對方提及於佑嘉時不自覺的異樣光芒，抿了抿嘴，最終隻是無聲笑了笑。
“笑什麽，是不是覺得我功利心太重神佛肯定不稀罕理我？”顧戀穿著球鞋，在這凹凸不平的路上慢慢走著也挺愜意，隨意踢了塊路麵上的小石子。
“不是，我覺得你還挺會為別人著想的。”
管明眉眼端正平和，此話說來全無半點調侃諷意。
“沒有，我基本隻會為自己著想，當然有時候自己的事也關係到別人，歸根到底還是為了自己。”顧戀並不想給別人自己很善解人意的錯覺，畢竟作為在圈內打拚了幾年的經紀人，給別人留下很好說話的印象就等於很好欺負。然而說出口的瞬間她意識到自己仍是把管明當作了自己工作中打交道習慣了的外人，內心有一瞬的尷尬，希望管明沒有察覺。
管明是沒有什麽感覺的樣子，依然和顧戀認真聊著。
兩人悠悠然邊聊邊走，路程也不長，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走近了，就能看清那座土石堆砌的建築大的具體形貌，總共三層，從外觀看沒有一點精致感，仿佛整個一塊就是一大土疙瘩被人隨心所欲地在外表劃了十來個小洞，大點的做門，小點的做窗，目測最大的優點就是堅實笨拙，不容易在風暴中被掀翻。以這座建築為中心周圍大致劃拉了個半徑二三十米的半人高的矮石牆作為院子，院門前有個幹草做棚頂的小亭子。視力範圍內最稱得上精致醒目的大概就是院子大門前的那道半開著飄揚在半空的旗幡，恰在小亭子上方，那旗幡估計放下來長寬覆蓋住一個人綽綽有餘。撐旗幡的杆子很高，很粗，似乎是從一棵整樹木材上直接劈開的，因此撐得住這麽大的旗成日在風力不小的空中飄蕩著。旗幡方才稍遠些看，可以看出那幾個清逸出塵的柳體字：唯此一家酒肆。
還真是唯此一家。
顧戀率先笑了起來，“這酒店名一看就挺有寫意的武俠風的，編劇心中的武俠情懷果然不是蓋的。”
“我挺喜歡的，溫編劇的劇本寫得非常好。我也是還沒接觸過正兒八經的拍武俠的劇組，第一次到這裏還有些興奮。小時候誰沒看過幾本武俠小說啊，哪個沒幻想過自己是那些男主角，雖然曆經艱辛，到底功成名就得償所願。”說到這裏，管明不由自主地眼睛發亮。
“看不出來你曾經還有個大俠夢。”到達院子裏了，一堆人在忙碌，地上雜七雜八一地東西道具和各種黑的紅的線，大半是各種電器設備的電線。顧戀和管明踏入這片忙碌的場地，小心注意著不踩著地上的線和各種道具。
“有過啊，不止我一個人也不止男生有這種念頭，以前還認識過想當大俠的女生……”管明眼神飄忽了一下，很快收了神，“不過，現在的男生女生都喜歡在網上看什麽玄幻修仙小說了，跟《夢三》類型差不多。”
“那是，時代不一樣了。我初高中的時候瞞過家長偷偷看過一段時間的武俠小說，當時覺得有些故事是精彩離奇，看得人欲罷不能，但從沒覺得這些主角是現實中會存在的，就隻是當故事，倒是沒有過什麽所謂的情懷。”顧戀盯著一個工作人員正擺弄著的桌椅說道。
這時有個現場擺弄一個設備的工作人員招手喊管明過去，管明朝顧戀點了個頭就馬上過去了。
顧戀抬頭看四周，左右無事，跟著個小場記一邊瞎聊天，一邊看看這兩天定下的拍戲場次。
雖然沒細看過這兩天的行程表，不過辰星的拍戲場次她自然都有參與跟劇組敲定的過程，對別人的戲份場次也大致了解。導演也一直說這兩天主要得搞定劇裏兩男主“第一次重逢”的場景。
既然是重逢，那自然有初遇。在國內，影視劇的拍攝不會按照劇情的發展來，隻會按照場景一場場戲份拍攝完成後再拚接剪輯成一部完整的故事作品，這是常識。《瀟瀟長河冷》這部劇的重頭戲很多在鎮古堡完成，還有一部分要轉戰到無錫影視基地完成江南背景的故事劇情。劇裏兩位男主角的初遇是通過回憶殺的方式展現的，在本劇故事開頭的時間線往回推的幾年前，然而實際拍攝中得等兩位男主角在鎮古堡相惜相殺愛恨情仇的糾葛結束大半後，再回去那細雨纏綿的江南從頭進行一場籌劃已久物是人非的相遇，這對於演員的演技極情緒的轉換都隻算極小極微不足道的考驗。
院子裏正中央有一張大長桌，桌子上一排似模似樣的菜，最惹眼的是中間那個紅光滿麵色澤油潤誘人的一臉慈祥的豬頭，豬頭前麵擺了個香爐，插了幾根還未點燃的香。香爐邊隨意散落著一大把香，顯然是等著開機儀式上給人點的。
長桌後麵，“《瀟瀟長河冷》開機儀式”的橫幅已經豎起來了，做得有點簡陋，撐著橫幅的兩個竹竿在風中有些搖擺，不是很穩當的樣子。
顧戀不是第一次經曆開機儀式，可大肆cao辦，搞得堪比隆重的慶典，也可敷衍了事如同家裏祭祀，燒香磕頭完畢即了事。劇組大方的會從酒店定不少真材實料的菜弄到現場做供品，完了供品一扔或隨便給劇組打雜的回收，主創人員一起回酒店大吃大喝一頓；摳門的比如夏藝通常是現場開機之後，供品直接做菜品，唯有一條是共同的，豬頭一定要貨真價實。顧戀曾經琢磨過，這開機儀式供奉的到底是哪路神仙，問把這風氣帶過來的一些港台影視工作人員，他們也說不清楚，有的說就近有什麽神佛就拜什麽神佛，有的說就是拜天地，都不能很確定，還有的抱怨內地就知道隨大流擺個形勢，一點都不講究，本來港台那邊拍電影開機儀式都得請風水大師來掐算地形時辰，也講究良辰吉時，大家都很虔誠，現在呢，不過一個形勢，大家本心不信這個，定了什麽日子就是什麽日子，假模假式地弄個儀式，也不知道是糊弄神仙還是唬弄自己。總而言之，顧戀也覺得內地劇組的這種開機儀式也就隻是個儀式，既不考究也不虔誠，可能遇到對這方麵較真些的港台的大導演之類會弄得比較像那麽回事，其他時候真沒人在意這種形式。
但顧戀真沒想到鞠少華這個香港導演會以身作則對這種形式不在意到這種地步。
那豬頭離了幾米看，顏色那麽好看一副特別好吃的樣子，近了看，一股說不上來的不知是塑料還是油漆味，伸手一敲，硬梆梆的，嗬，簡直就是詐騙！
“鞠導說了，今天開機儀式完趕緊拍戲，不弄真的豬頭了，麻煩。而且這還可以留著等過幾天拍另外一場大戲用，省事。”小場記看顧戀一臉驚詫莫名的被騙臉，趕緊過來熱心解釋。
“是啊，我們鞠導特別實在，從來不講那些虛頭，比我們好些大陸的導演還接地氣，到底在大陸混了幾十年了，他要不說話，誰都看不出來是個香港人。”劇組的另一個上年紀的副導演老馬笑嗬嗬答話，看著不比鞠少華小，據說是鞠少華的老班底之一，跟著也混了不少年了，不是港台的，聽口音像河北人，在劇組資曆不小，為人處世看不出什麽問題。
“那是，我第一次見鞠導就覺得挺親切，說話一點都不擺架子，很好溝通。”顧戀也馬上回應，笑臉迎人，“鞠導和馬導這辦事風格，一看就讓人放心，也就一個上午不到的功夫，看這井井有條的樣子，真不錯。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哪能要你一個外人幫忙做事，你們經紀人配合劇組把行程敲好了別瞎改就算幫我們大忙了。”老馬脫口而出，然後覺得不妥，他本意並不是想針對顧戀吐槽，隻是純粹根據以往的經驗有感而發，馬上挽回道，“當然，辰星可算是我見過的最省心的藝人之一，到現在沒提過什麽要求，你們都很配合劇組，鞠導對辰星可是很欣賞的。”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鞠導和馬導都客氣了，劇組拍攝最重要，當然得配合，不然還叫什麽做藝人，對不對？”顧戀聽老馬的口氣，自然明白他另有所指，點頭表示明白。
老馬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周圍，“那小顧你就轉轉，我去看看那幫小年輕東西有沒有放好，這幫小崽子總讓我不放心，這年頭找個靠得住的人不容易啊，倒是小管這同誌難得一見的不錯。”說話間老馬已經離開了，迎麵碰上管明過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幾句什麽，談笑風生的，彼此都還滿意的樣子。
“都弄好了？”顧戀坐在長案邊隨意擺放的一個木板長凳上，看著管明走來，仰起頭隨意一問。
管明頷首，“能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其他太細節的東西就等鞠導他們過來吩咐怎麽弄了。”
顧戀看遠處，兩個工作人員正專心在那個旗幡下的草亭子裏搬一張桌子，兩張凳子，桌上擺個大肚子的紅酒壇，一邊一個碗。背景是大漠藍天，如果是晚霞絢爛，蒼涼天地一桌一酒，這場景隨便拍拍就是一幅有故事的畫。
管明也看著那一處，似是很滿意這布置，他指給顧戀看，“那就是他們第一次真正酣暢淋漓喝酒的地方。”管明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劇裏兩位男主角。
“我理解導演想追求畫麵有意境，有美感。可是酒肆有酒樓，酒樓裏有大堂，他們不在屋裏安安穩穩地喝酒，偏偏要到這外麵吹著大風還假裝很痛快很瀟灑地喝酒，不怕觀眾看劇覺得他們有毛病或者太裝那啥麽？”顧戀盡量以平和的語氣來吐槽。
管明神秘地笑了笑，沒有立即解答，“這個細節劇本裏沒寫得很清楚，所以你不知道吧。今天你是不是都會待片場？”
顧戀點點頭，“嗯，因為沒其他事。”看看勉強還有的一格左右的信號，“晚上才會去上網看看一些消息。”
“那到時看完拍攝過程你就明白了。”管明賣了個不大不小的關子。
顧戀也沒好奇到馬上想知道的地步，看看管明小神秘的表情，“好啊，我就看看這戲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在這種放鬆愉快的情況下，時間流逝得不易察覺。
鞠少華他們回來的時候，顧戀正幫忙撿因為風大快被掀翻的草亭子頂部被吹散的幹草束，她自己的頭發也被吹得很亂。這樣的地方，風說大就大，吹在臉上不冷不熱，依然有著淩冽幹燥到讓人發疼的力量。
把撿起來的草束往工作人員手上一丟，顧戀跑過去迎接車隊。
第一輛車上下來的是於佑嘉和鞠少華等人，其次主要是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
於佑嘉正與鞠少華商量什麽，看見顧戀抬頭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顧戀朝他點點頭，轉身去找佩月月。難得沒有陪著佩月月去電視劇發布會這種比較大的場合，顧戀心裏還是有點不放心，雖然知道有於佑嘉在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顧戀起先不知道佩月月與天皎一輛車，天皎下車時她也沒往車裏看，掃過天皎就徑直向辰星那輛車走去。
“月月呢？”看見車上辰星和其他兩個演員下車，顧戀很奇怪，追問辰星。
“在前麵那輛車裏，她沒下來嗎？”辰星也一臉奇怪。
“她怎麽和天皎一輛車了？”顧戀又轉身去看天皎那輛車，果然看到了佩月月剛走下車的背影，顯然她是停頓了一下最後一個下車的。
顧戀心裏隱隱不對勁，“月月！”她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邊叫喚邊拍上了佩月月的肩膀，“怎麽了？”
佩月月趕緊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轉頭迎向好友，麵帶笑容，“小顧！你什麽時候到這的呀？”
顧戀已經發現了佩月月擦眼睛的舉動，仔細看，眼睛還有些紅，哭沒哭過很容易判斷，顧戀心中騰地火氣上湧，口氣也硬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
“真的沒什麽，這邊風不是大嘛？剛下車就吹了個沙子進眼睛，我揉了幾下，越揉越疼，眼睛都紅了。”佩月月又揉了幾下眼睛，眼眶愈發紅，盡量讓自己說得自然隨意。或許對別人，這種程度的演技已經足夠，但麵對顧戀，她的一舉一動都更像欲蓋彌彰。
顧戀盯著她看了兩眼，什麽也不說，直接回頭要找天皎說話。
佩月月拉住了她，比她更著急地解釋，“小顧，我真的沒什麽，你別多想，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我發誓……”
“好啊，是不是我多想我問問別人不就知道了。”顧戀冷冷道，眼睛裏卻有冰冷的火焰。
“想問誰？問我好了。”莫小語的話語幽幽響起，她原本是跟著天皎去導演那裏了，不知何時折了回來，話語裏的寒意不比顧戀更有溫度。
顧戀看著莫小語，眼神滿是不屑，她一向沒怎麽把這個人放在眼裏，隻是由於對方是天皎的助理，她願意提點對方一下，希望對方能夠一心一意站在天皎這邊，“你？我想你還不夠格？想替主子攬責任先問問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本吧。”在顧戀的想法裏，莫小語是不能對佩月月怎麽樣的，就算莫小語是導致佩月月受委屈的直接因素，歸根到底還是由於天皎的縱容，罪魁禍首怎麽都要算到天皎頭上的，她沒心思跟個小助理在這邊費口舌。
“說得好像你就有資本一樣。她說沒有問題，你自己偏偏覺得有問題，你把自己當成她的什麽人？朋友？保姆？死活不信她說的話算什麽朋友？如果是保姆就更可笑了，主子都沒發話你出什麽頭？”莫小語露出十分天真和善的笑容，連眼神都偽裝得毫無異樣，說出的話卻是顧戀未想到的尖刻。
顧戀眼神瞬間犀利起來，莫小語也不甘示弱。顧戀剛要發作，佩月月已經抱住了她，“小顧，我真的沒事，別管她了。”
現在演員們都跑導演那去了，其他工作人員也各自就位，沒什麽人注意到這邊三個女生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
顧戀看著佩月月哀求的神情，深吸一口氣，拍了拍佩月月的肩膀，看都不看一邊的莫小語，“佩月月就是我朋友，是我不願意見她受一點委屈的朋友，我知道有人喜歡仗著別人脾氣好可以忍讓而得寸進尺，很抱歉，我不是這種人。今天怎麽回事，我自然有我該問的人，你攔也攔不住。不過你有這份為他的心，這很好。我們走。”顧戀牽著佩月月的手，不想再理會莫小語。
“你不就仗著天皎對你有雛鳥情結麽？怎麽回事你先問問你那柔柔弱弱的好朋友吧，既然已經是前經紀人，那就有點前經紀人的自覺，擺出一副算賬的架勢給誰看呢。”莫小語衝著顧戀的背影大聲喊了幾句，然後自己也轉身向著天皎所在走去。
“小顧……你真的，別再去問天皎什麽事了……”佩月月覺得顧戀牽著自己的手力度有些大，她慢慢跟著顧戀走，習慣性地不再去想什麽方向的問題，滿腦子想著如何阻止顧戀跟天皎因為自己可能又產生的矛盾。
“那你能跟我說到底什麽事嗎？”顧戀頭也不回，輕輕問。“你不會以為這麽多年的朋友，我能蠢到你哭沒哭過都看不出來吧？”
“是我自己沒用啊。不怪天皎，也不怪莫小語。因為聽到他們說要拿辰星炒作，我不答應，但是自己實在無能為力。”佩月月抿了抿唇，明白自己不說出實情，顧戀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隻好老老實實解釋，同時在明明知道顧戀對自己的關心時候，忍不住有了一絲煩躁。自己隻是想安安靜靜地熟悉一些事，顧戀為什麽偏偏就不肯放手讓自己去麵對呢？她總是要插手自己的事，也不問問自己是不是希望她插手。
“就這些？”佩月月說得太簡單，顧戀想得卻更多，“難道不是因為天皎和莫小語之後對你說了些什麽？”
“他們說出了事實，我卻承受不了軟弱地哭了，這能怪他們麽？”佩月月終於使勁從顧戀手裏抽出了自己的手，站在那裏，不再跟著顧戀傻乎乎地往前走，“他們的公司出通稿，根本不需要過問我的想法，甚至辰星的想法，現實就是天皎更紅。這種事實，你說過我聽和他們說給我聽有什麽不一樣？也許他們語氣沒你那麽溫和，所以我覺得刺傷了我，而因為這樣，其實從他們那裏學到的比你這裏更多啊，小顧……你總是太不放心我，不知道我有多麽不想給你們惹麻煩麽？……”
佩月月長呼出一口氣，終於說出來了，這些日子裏她不由自主的想法，真實的想法，不想去對顧戀有任何怨言，可是那些念頭不是能不想就可以忘記的。
顧戀愣了愣，一向精明的她此時顯得有點傻氣，她也站住了，跟佩月月麵對麵，像是從沒想到佩月月會有這樣的想法，比起灰心失望更多是茫然和無措，“……我沒覺得你是給我惹麻煩啊？是我給你太多壓力了麽……那、那我很抱歉……我真不知道……”
“不是，不是……”佩月月搖頭，“不是的，小顧，你明白我的，我也明白你的。要說抱歉的，從來不應該是你，是我自己決定要進這個圈子的，我遇到什麽都不是你的責任。你把這責任攬在你的肩上，我會覺得困擾。真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就像我的父母一樣，……可是，小顧，你隻是朋友，不該是我的父母，也不用替我父母承擔需要隨時隨地照顧我的責任感，這對你不公平……”佩月月下定決心，握緊拳頭，最後說道，“對我也是。”
顧戀還沒想好怎麽說，佩月月仿佛比她更有主意，又打起了精神，仿佛之前那個苦苦哀求她不要去跟天皎問話的女孩隻是一個錯覺，現在的佩月月，自信微笑活力，堅強得如同沙漠之地的綠草，她自己找到了方向，指著那個在風中招搖的獵獵作響的旗幡，“我要去辰星那邊了，走吧，我們一起……你還願意跟我一起嗎？”
顧戀的手往前伸了一點，被佩月月一把抓住，然後她跟著佩月月後麵跑，望著佩月月腦後飄揚的發辮，恍然地想，這家夥……成長得太快了，真的，有點措手不及。
還有一點點……不安。
酒肆院子中央長案上的香已經點上了，繚繚煙火中，那隻惹眼的紅油烤豬頭看上去更逼真了。
管明站在幾排人後麵，還在兢兢業業數著人頭到齊沒有。
鞠導拿著個大喇叭在說話，完全褪去了發布會上的官腔調子，“……來來來，大家都過來，別的不說了，今天發布會結束了，之後要做什麽大家都知道，時辰也快到了，各人站好位置，人手一根香，一個個插進香爐裏，香爐裏插不下了就先擺地上啊，雖然我們儀式簡陋了點，但是態度要虔誠啊……還有那個宣傳，拍照拍好點，尤其是我們幾個主演，帥哥美女的相貌一定要拍出來，別讓粉絲罵你們沒審美沒水平，到時候丟的可是我們整個劇組的臉……”
大家撲哧笑了開來。
楊娜娜馬上張口嬌笑，“鞠導，我這種黃臉婆已經無所謂拍得好看不好看了，不過他們幾個可一定要拍好看，不然粉絲會投訴劇組到死的。”楊娜娜指了指兩位男主角天皎和辰星，又特別朝劉瑩點了下頭，滿滿的善意。
天皎不說話，雙手想插兜，不過由於自己那古裝扮相且是很不怎麽樣的古裝，隻能做個插兜的樣子而已。
辰星瞧著楊娜娜，歎了口氣，“娜姐您別這麽謙虛。”
“就是，您可是素顏女神，你都這麽說了，我們都不敢說自己好看了。”劉瑩順著辰星的話調侃，眨了下眼睛。
拿著單反相機的小宣傳看著也就二十多歲，相貌可嫩，幹活計的架勢卻像老手，顧戀覺得他有些眼熟，或許以前在別的劇組也碰到過，喔，好像方才擺放道具時，這人也在一邊忙著呢。
“沒事，就算我拍得不好看了，就憑我們鞠導那驚為天人能把母豬都拍成美女的水平，到時劇一出來，粉絲直接給我們劇組跪下好麽？前期基礎越差，後麵才越容易飛升嘛。”小宣傳說起話來也毫不怯場，顯然不是個生手，馬屁拍得太赤luo裸太坦蕩蕩，反而讓人討厭不起來。
“小穀你又拿我當槍眼了，滾你的，這次再弄不好，我真要炒你魷魚，讓你喝西北風！”鞠導大力拍了一下這小穀的肩膀，說的是威脅的話，那笑容可是掩飾不住的真心受用。
顧戀當機立斷找周圍的人打聽了下，知道這人叫穀英誠，原本是個橫漂，不知道哪個鄉下疙瘩裏跑出來的，在橫店混了兩年被鞠導賞識，一直帶著在劇組混，文化水平不高，初中都不知道畢業沒有，可是人聰明機靈，混了沒多久在劇組什麽活都會幹也能幹，什麽話都會說也能說，雖然目前在劇組像個打雜的，但是鞠導用他用得特別順手，已經當成自己的老班底的成員之一了。
“好了，都別給我沒大沒小的，老板在這呢！我說完了，等等，別急著，還得請我們的製片人於佑嘉於副總說話，大家鼓掌！”鞠少華笑嗬嗬把大喇叭遞給了一旁的於佑嘉。
沒拿過這玩意喊過話的於佑嘉手勢有點笨拙地接了過來，看著拭目以待的眾人，一視同仁地微笑過去，但凡接觸到他的視線，就能感受到真如chun風吹拂了江南柳絮般的舒適熨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