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們的臨時避難所裏出來之後,範景榮並沒有帶著我們返回海灘,而是繼續沿著東邊的礁石險灘向南繞。走了十幾分鍾之後,在山崖之間出現了一道碎石鋪成了斜坡,我們就從這個斜坡上到了山崖上麵,然後繼續向前進入了島內的叢林裏。


    樹林裏一片幽靜,我們誰都沒有說話,能聽到的聲音也隻有我們這一行人的腳步聲而已。


    範景榮老練地在樹林中穿行著,不一會他便帶著我們來到了一棵橫臥在樹林中的一棵老樹跟前。老樹已經徹底枯死了,樹心都是空的,但在枯死的樹幹表麵卻爬滿了藤蔓植物、青苔和綠芽,這也讓死去的樹木看起來又像是得到了新的生命。


    在這棵“死而複生”的老樹下麵有一個被樹葉偽裝起來的蓋子,掀開蓋子,下麵是一條簡陋的地道。


    “這就是我的住處了,下來吧。”範景榮一邊說一邊先一步下到了地道裏麵,我們也跟著他一起進去了。


    剛下去,我便看到了一團阻擋在通道正中央的篝火,隻不過這火並不是藍色的,而是橙黃色的。


    “這就是你說的火種嗎?”我指著那篝火問。


    “對,有它在這裏擋著就沒人能進的來,在裏麵就可以安心休息了。你們從旁邊繞過來就可以,火燒不到你們的,不過那些假倭寇就過不來了,火會主動去燒他們。”說完,範景榮就像在給我們做示範一樣,後背貼著牆壁,從篝火旁邊繞了過去。


    我們自然也都學著他的模樣繞過了篝火,繼續向地下室裏麵前進。


    這個地下室的空間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而且有客廳,還有許多小房間,很明顯這裏並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一處人工修造的地下避難所。


    “這裏是你造的嗎?”我問。


    “不是。”範景榮搖頭回答道:“我想,這裏應該是島上原住民留下來的,或許是從前為了躲避海盜建起來的,我進來的時候還在其中一個房間裏發現了兩具屍體。說起來,你們可能會覺得我瘋了,但在這種島上,最難熬的不是隨時可以殺死我的那些倭寇,而是寂寞,我需要人陪我說說話,所以我就把那兩具屍體當成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說著,範景榮來到一個簡易房間跟前,推開了木板門。借著火光,我能清楚地看到在房間裏麵坐著兩具穿著幹淨、整潔衣服的幹屍。


    如果是平常人的家裏放著這兩具幹屍,我絕對會認為這是變態所為,但在這種與世隔絕、到處都是吃人怪物的孤島上,我則完全可以理解範景榮的舉動——如果我處在他的立場,或許也會這麽做,又或者,我會抓一個假倭寇回來,強行讓他跟我說說話什麽的。


    我正這樣想著,忽然從避難所最裏麵的房間裏傳來一聲響動。


    我們所有人都聽到了那聲響動,也一起將目光投向了那個房間。


    範景榮有些慌張地幹笑了起來,然後撓著頭,一臉為難的模樣。


    “該不會,你抓了個假倭寇在裏麵吧?”我皺起眉頭道。


    “我知道你們可能覺得我是個變態,但是十二年,我在這個地方待了十二年了,如果我不做些什麽來調劑一下我的生活,我真的會發瘋的。你看,我現在還能和你們正常說話,我還能記得如何說話,這都是他們的功勞。”


    “我明白,也能理解。那個,你能看看你說的‘他們’嗎?”我問。


    “可以的,當然是可以的,不過你們無論看到什麽都別驚慌,我隻是需要對他們進行一些小小的改造,不然他們太危險了,我也擔心會傷到自己。”範景榮解釋道。


    “我明白,那我現在可以打開門吧?”我雖然像是在征求範景榮的同意,但其實我已經走到了那個剛剛傳出響動的房間跟前,我的手也放在了破舊木門的把手上麵。


    “可以打開,不過裏麵有點黑,我去拿火把過來。”說著,範景榮跑到了篝火那裏,不一會便拿過來一根火把。


    我等他過來了便推開了門,不過門後隻有黑漆漆一片,並沒有任何人存在。


    “他們在下麵,我怕他們在我出去弄吃的的時候跑出來把我的家給毀了,所以我挖了一個坑把他們關在下麵。”範景榮一邊解釋一邊進入房間,拽開了鋪在地上的一張粗糙簡陋、滿是補丁的布。


    在布下麵是一個用竹木編成的網狀大柵欄,範景榮掀開了柵欄上開著的小門,在下麵是個深坑。他慢慢把火把移向了坑的邊緣,火光也照亮了洞底。


    我站在坑邊向下看了一眼,隻是一眼我的心髒便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全身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厭惡感。


    在坑裏麵躺著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他的兩條胳膊從手肘處被斬斷了,兩條腿也隻剩下膝蓋以上的部分,而且他被全套完整地閹了,切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剩。另外他的眼睛被挖掉了,嘴巴被用竹木、金屬做成的架子死死撐開,讓他的嘴始終處於張開的狀態,牙齒則全都被拔光了。


    很明顯,這個人除了是範景榮說話的對象之外,還有其他的“特殊功用”!


    “吃……我要……”


    坑裏的人似乎知道有人來了,他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


    “別著急,我會給你送吃的來的,你別著急。”範景榮微笑著衝坑裏麵那個勉強還能算得上是人的家夥說了句,然後便打算把門關上。


    但我卻在這時發現那個躺在下麵被截肢、閹割的人,他的肢體的創麵好像留著手術過的痕跡,而且隱約可以看到類似皮補丁的東西,這也讓我想到了被全身換皮的劉秀麗!


    “等一下!”我連忙止住了範景榮,然後招呼蛤蜊和毛子道:“把範景榮按住,別讓他動彈!”


    毛子和蛤蜊立刻過來抓住了範景榮的胳膊,直接將他按倒在了地上。


    範景榮一臉驚愕地看著我道:“你這是幹什麽?你不說可以理解我的嗎?”


    我沒有回答範景榮,而是朝著坑裏的人大聲問道:“你應該能聽懂我的話吧?如果聽得懂,就抬一下你的右胳膊。”


    下麵的人明顯地點了點頭,然後抬起了他隻剩半截的右臂。


    他真的抬起了自己的右臂!並不是左臂!


    下麵的那個人不是假倭寇,那是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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