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魯國幾乎是一個為戰爭而生的國家,貧瘠的土地讓他們養成了好勇鬥狠不要命的性格。


    他們不像是漢土的朝廷,有著“禮義廉恥”這些道德底線,一切都為了利益,一切都被利益所驅使。在他們野蠻的文化基因裏,掠奪、強盜,都像是刻在骨子裏的。


    在魯爾特人大量吞並各族人並建國之後,人口數量迅速壯大了起來。


    如今,南下占據了漢土北地的半壁江山,巨量財富聚積,他們已經進入了亢奮的狂歡當中。


    現在,雖然拓跋峰所帶領的中路大軍吃了大敗仗,但是在對舊景作戰的同時,他們在北境的軍隊也沒有閑著,再次往北,吞並了十幾個戰鬥力很強的“野人”部落。


    且又冊封了一位新的妖王——“白熊王”。


    而隨著帝國遙望廣袤的舊景大地,在利益集團的集體推動之下,帝國的中心已經從枯榮城,搬遷到了寧陽省的寧陽城。


    寧陽城城高池深,是一座北方大城,有著非常悠久的曆史。也是景朝時期,一處軍民融合的軍鎮,曾有十裏軍市,萬商聚集的描述,各國商人集聚於此,商業、手工業,都極度發達。


    而黑色的土地,更是肥力十足,種植的糧食不比南方的膏腴之地差,是有名的北方糧倉。


    此地又因為交通發達,貿易方便,土地肥沃,而吸引了大量的人口聚集於此,東北數省人口最多的城市。


    當然,這些隨著崇慶七年的活屍之災後,早已經成為了當地人遙遠的回憶。


    “咚!”


    隨著一聲鍾,響徹城中,天還擦黑,很多人都在熹微的晨光之中醒來。


    晨鍾暮鼓,達魯人學的漢人的方法,名為晨醒。


    鍾聲一響,也到了達魯官員們上朝的時間了。


    中書舍人新得(搶)的府邸。


    “老爺,不是說皇爺的身體不行,怎麽來到寧陽之後,天天早朝起得比雞都早?”


    佟佳氏打著哈欠起來,親自給自家官居三品的夫君打理朝服領頂戴。


    “不得胡言!”


    那豐對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隨口訓斥佟佳氏一句:“陛下身體強健,武功卓絕,便是被那偽帝偷襲,也肯定能很快好起來的。”


    “哦。”


    佟佳氏不再多言。


    “這齊國的鏡子挺好用的,這麽精巧的東西,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生產出來的。”


    那豐對鏡感歎了一句,便在奴才的攙扶下,出門去了。


    “護耳。”


    佟佳氏追出來,天地一片素白。


    昨夜的大雪,幾乎覆蓋了整個寧陽城,推開門以後,一腳下去便已經沒過了膝蓋。冷風徐來,自衣領、袖口、腳腕的縫隙裏吹進去,涼氣兒直接浸入了骨子裏,骨頭縫仿佛針紮。


    那豐接過護耳,戴在了被風吹紅的耳朵上:“外邊兒冷,快回屋裏去吧,不要凍著。”


    “好,夫君注意安全,朝堂上謹言慎行。”


    佟佳氏囑咐道。


    “這些我比你懂,回吧。”


    那豐揮了揮手,順著廊簷,朝著外邊走去。


    佟佳氏冷颼颼的返回了屋裏,脫掉外衣鑽進了被窩,暖腳婢連忙爬上了床,脫去衣物捧起了佟佳氏一雙腳,放到自己的胸膛上,用自己胸膛的溫熱,去溫暖佟佳氏在雪地裏凍過的雙腳。


    “叮叮~”


    佟佳氏拉了拉床架上的拉繩,隔壁耳房裏的大丫鬟立即就聽到了響聲,連忙走了過來,在外邊開門的時候,害怕吹進來冷風,隻敢開了一個門縫,擠了進來。


    “夫人。”


    大丫鬟進來以後,對著佟佳氏跪了下去。


    “咱們跟隨陛下自枯榮城而來,搬家也是匆忙,府裏沒有帶來幾個奴才。


    但你們也不該偷懶,明知道老爺今兒上早朝,院中積雪也未清掃,讓老爺踩著積雪上朝,可還有做奴才的樣兒?”


    佟佳氏板著臉,語氣看似風輕雲淡,聽在打壓換的耳朵裏,卻不由的混身顫抖。


    “奴婢跟隨夫人多年,夫人賞識才有今日,今日實是奴婢失職,請夫人責罰奴婢。”


    大丫鬟連連磕頭說道。


    “今兒也不責罰與你,且去清掃庭院吧。”


    佟佳氏見丫鬟如此,也消了氣,揮了揮手。


    而此時,那豐也已經出了府門,外邊轎子早已經準備好了,踩著一個奴才的背,上了轎子。


    “起轎~”


    一聲叫喝,轎子被抬起來,搖搖晃晃的朝著皇城而去。


    “相比枯榮城,還是有些荒涼了。”


    撩起轎簾,看著外麵還黑乎乎的冷清街巷,他歎道。


    但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自枯榮城搬到這裏以後,城裏的漢人早已經被一個不留的攆完了,那些漢人的房屋、財產、年輕女人都被瓜分掉,大多被打發到了他們在城外跑馬圈地所占據的農莊當奴隸,也有少數留在府裏當奴才使。


    這樣一來,寧陽城當然就變得冷清下來。


    連個買早點的都沒有。


    他隻能掏出一個胡餅,但看著胡餅又感覺難以下咽。


    早上起不來,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一想到要餓著肚子站上幾個時辰的場景,他還是將胡餅塞進嘴裏。這時候,外邊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那豐不由好奇的撩起簾子往外瞧。


    卻見著一架四四方方,二十幾個人抬的,描金畫銀的大轎子。這大轎子就像是一座房子一樣,門窗俱全,四角的翼角如若鷹喙一樣,形成一個銳利的曲線,仿佛要將空氣刺破。


    正巧,對麵也將車窗推開了,推窗的是一個露出了酥胸的白皙女人。透過車窗,還能看到裏麵燃燒的正紅的炭盆,以及圍坐在炭盆旁邊的漂亮女人。


    在一個小方桌上,還放著熱氣騰騰的酒菜。


    “真他娘······”


    那豐嘴裏叼著胡餅,雙手搓著取暖,此時像極了一個屌絲。


    心裏更是嫉妒極了。


    但他想要罵出口的話才說了半截,忽然一雙銳利的目光便如劍光一樣刺了過來,這一刹那那豐雙眼一陣刺痛,連忙嘿嘿的露出討好的笑來,才見到對方輕蔑笑容。


    見對方收回了視線,他才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冷汗。


    “鷹妖王。”


    他深呼吸幾口,心裏浮現出對方的爵位。


    和其他八王不同,鷹妖王在達魯國是真正擁有崇高地位和巨大影響力的。


    傳言皇帝對他的寵信,甚至超出了大皇子!


    他雖然不信,但也覺得這些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當到了皇城門前的時候,這裏已經等待了不少官員了。不過大多是一些小官。在達魯帝國,隻有五品以上京員才能上朝,五品以下的則隻有皇帝召見的時候才有能上朝。


    所以,這個看似變態的早朝,實際上還是朝廷高官的殊榮。


    “那大人。”


    那豐一下轎子,立即便有幾個人點頭哈腰的湊了過來。


    幾人都是中書省的官員,也是他手下的官員。


    “嗯。”


    那豐踩著奴才的背下了轎子,見到幾個“下官”,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打過了招呼。


    “那豐,今日早朝,完顏大人上奏章程,到時候要站出來響應。”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那豐的腰身頓時就柔軟了下來,扭頭哈腰撅著屁股,臉上已經掛上了討好的笑容,一雙三角眼中都透露出來了討好的忠誠。


    他的樣子,與他身邊那些已經將諂媚之色轉向來人的手下,終於還是趨於一致。


    “侍郎大人,我肯定配合好完顏大人,您放心。”


    那豐堅定而忠誠的說道。


    “嗯。”


    侍郎大人從鼻孔中哼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這時候,一陣嬌笑的聲音傳來,一個十幾人抬著的轎子被抬了過來,冷風吹過,掛在四個翼角上的銅鈴便發出“叮鈴叮鈴”的響聲。


    皇城大門外,這一群一群形成一個個團體的文官,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這個轎子。


    “鷹妖王的轎子。”


    人們議論著。


    “一般鷹妖王也不會上早朝,今日怎麽來了?”


    “難道今日早朝,會有什麽大事?”


    小團體紛紛猜測討論著。


    轎子直直的朝著還未打開的皇城大門走去。在路過的時候,簾子忽然撩起。


    侍郎下意識的彎下了他方才那硬挺的腰肢,撅起了屁股,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和他身後的那豐等人,趨於了統一。


    不過,轎子裏的人並沒有往這裏看。


    到是距離轎子近的人,能清晰的感受到轎子經過時候撲麵而來的熱氣。


    等轎子抬到皇城大門前的時候,一個身著黃色馬褂的青年走了出來,走到大門前“咣咣咣”敲了幾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大門前等待的文官心頭上。


    “開門!”


    鷹妖王喊了一聲。


    大門緩緩打開,鷹妖王就在眾人的目光中,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並且,他們隱約從門縫中看到,在大門裏麵還為鷹妖王準備一匹黑鱗馬,鼻子裏噴出的火焰,在這寒冷的冬天特別明顯。


    “皇帝對於鷹妖王的寵信,果然不假!”


    人們互相對視,目光中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鷹妖王一走,侍郎的腰杆子立馬就挺了起來,踱步朝著站在更靠近大門位置的中書令完顏宗走去。


    侍郎一走,那豐的腰杆子也立馬就挺了起來,朝著不遠處正在吃著饅頭夾鹹菜的中書學士走去。


    那豐一走,幾個五品官終於鬆了一口氣,短暫的站直了腰杆子,順一順氣兒。


    不知等待了多久,皇城的大門終於正式打開了。


    數百人晃蕩著胸前的朝珠,排好了先後的順序,朝著皇城內走去。


    皇城內的大雪,早已經打掃幹淨了。當到了大殿前的時候,偌大的廣場上,連一絲雪跡都沒有了,那大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初生的朝陽,映照著金燦燦的光芒。


    在朝臣們的心中,初生的達魯帝國,也必將像是這朝陽下的殿宇一樣,其道大光。


    來到大殿上之後,高高在上的龍椅還空空的佇立在那裏,但哪怕是沒有人,那明黃的顏色,依然還是給人一種威嚴、尊貴、權威的感覺,令人不自覺的便將視線回避。


    那豐很熟稔的站在了自己的位置。


    不靠前,也不靠後,處於中間靠前的位置。在他的前後,也多是一些三品官員。


    因為前線打仗,大殿之上的武館很少,絕大多數都是文官。


    達魯帝國的文官體製,大體參考和沿用了景朝的官製。


    這個從部落發展起來的帝國,在發展的過程中,一邊打仗一邊學習先進的管理製度,所以才能快速發展到了今天。


    達魯帝國能有今天,作為掌舵人的皇帝拓跋淵,其才能功績,無人可比。


    “今天完顏大人是要上奏何事?你知道嗎?”


    中書學士湊到那豐的耳朵邊上,小聲地咬耳朵。


    那豐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


    那豐朝著身後看了一眼,尾端的官員,甚至已經排到了大殿的外麵,站在寒風當中,瑟瑟發抖。


    這裏的皇宮,隻是用的一處舊景皇帝的行宮。其規製,按說是不能當做皇宮的,但是皇帝並不願意在這裏修建皇宮,而是命人在南陽對皇宮進行修複。


    明眼人都知道,雖然遷都寧陽城,但這裏也就是一個過渡。皇帝早晚還是要去南陽城的,那裏才是舊景故土的中心之地,也隻有到了那裏,才能真正成為這世界中心廣袤土地的主人!


    “皇帝駕到!眾臣跪安!”


    就在朝官們互相小聲說話的時候,一個尖而響的聲音傳遍大殿。


    身著黑色為底,黃龍繡麵龍袍的拓跋淵從後麵走進了大殿,繞過堂皇的斧扆,端坐在了龍椅之上。


    下方,那豐隨著群臣三叩九拜,口呼:“吾皇萬歲!”


    “平身。”


    侍立在禦座之側,等待儀式結束後,見皇帝抬手虛扶,便高聲喊道。


    當那豐站起來的時候,往前看了一眼,卻見最前麵的,緊鄰禦階的地方多了一把椅子,鷹妖王便坐在上麵。


    再往上,那豐便不敢再看了。


    權力的光芒實在是耀眼,他害怕自己一個眼神不對,腦袋便會和身體再見。


    “今日,議齊國。”


    禦台之上,皇帝的聲音傳了下來。


    那豐聽得出,皇帝的聲音依然顯得中氣不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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