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佐仁躺在地上,雙手捧著右腿被林三郎一腳碾斷的位置,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慘嚎了一聲之後,卻是疼得話都說不出來。


    沒有一個人要去攙扶他,那些文人恨不得在他臉上吐唾沫。


    徐師爺冷眼旁觀著說道:“自作孽不可活!”


    梅雪嫣起身,將一錠銀子塞給徐師爺。


    “師爺,一錠銀子雖少,但足夠他買幾帖藥了,勞煩師爺差個人把他送去醫館吧。”


    徐師爺推搡道:“梅姑娘大可不必,他是活該,你還是別費這銀子,管他自生自滅?我在林府跟你交談過,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梅雪嫣搖頭說道:“我不是憐憫他,總不能一直把他放衙門裏頭,就當善後吧。”


    “這倒在理。”


    想想也對,周佐仁自個兒是爬不起來了,要是沒人管他,還得等他家眷來接人,衙門可不能耽擱這麽久。


    “姑娘這銀子就不必了,我自會處理好的。”


    “多謝徐師爺。”


    徐師爺叫來兩個當差的官兵,把周佐仁抬走了,臨走時,周佐仁還在不住呻.吟,卻不敢再肆意辱罵了,再罵他小命就得交代到這兒。


    “梅案首真是善心,周佐仁這般陷害她,最後還是她托人救他。”


    “是啊,這才是咱們臨安縣的文人表率!”


    “要是我,不把他砸死難解我心頭之恨,梅案首太仁慈,這種惡人不該救!”


    梅雪嫣不太理會這種言談,她作此舉完全不是因為仁慈,而是人言可畏,現在是誇讚她的人,將來一旦出事,貶低她的恐怕同樣是這些人。


    周佐仁有什麽意外,外頭議論的就是她梅雪嫣逼死夫子了,她不想落人口實。


    三人成虎,人活一世,不可能完全避免被人議論,所以她也不能免俗,悠悠眾口,她必須要學著去應付,像前世記憶裏的梅雪嫣,她一生成就無數,可連人際關係都處理不好,以至於眾親疏遠,孑然一身。


    “既然大家都到了縣衙,那索性也不用去學堂放榜了!”


    吳縣令差人要裏屋拿出榜文來,親自填好最後一個名額。


    “是要放秀才榜了嗎?”


    相比周佐仁這種奸佞小人,今年的秀才比他更有吸引力,文人都不再對周佐仁咒罵聲討了,開始擠到縣衙門外,爭取第一個看到榜單。


    “果然是梅案首!她中秀才啦!”


    “什麽梅案首,現在已經是梅茂才了!”


    “是是是,老天爺爺,不僅是同年,且是茂才,這讓我們這些讀了十幾年書的情何以堪?!”


    縣衙外依然是炸開了鍋,如果女童生和案首,隻是臨安縣一件稀奇事的話,那女秀才和茂才,是真的的大事!


    秀才已經是有真正功名的人了,見到官宦不須跪拜,身份傲然。


    隻有少數像李鬆岩這等自視甚高的人,才會混到如此潦倒,而周佐仁,可以說是自毀前程,他原本是身份令人敬重的夫子。


    精明點的,如徐師爺,在臨安縣算是上等人,盡管不如林府馬家這等名門望族,但他代表的是縣令,不管到哪裏,就連林夫人也會禮待。


    “縣令大人,梅……梅茂才府上我們要去報喜麽?”


    徐師爺有些為難地問,但凡考上秀才,官府都會敲鑼打鼓去祝賀,叫作報喜,討點喜錢,這戶人家也會操辦酒席,宴請四方。


    但梅雪嫣人就在縣衙,所以他們現在該不該去。


    “當然要去!”吳縣令喊道,“先把喜報送到府上,至於嘉獎事宜,我得再作考量。還愣著幹嘛?快滾!”


    吳縣令現在沒空理會徐師爺,他正虎視眈眈盯著眼前的一張桌子。


    徐師爺很少看到吳縣令這般如狼似虎的模樣,跟一隻餓了八輩子的老虎似的,不光是他,還有馮秋墨與陸提學倆人,同樣的神態,死死看著眼前的桌子。


    確切地說,是桌子上的三張稿紙。


    他們誰都沒有輕舉妄動。


    徐師爺咽了咽口水,詩稿離他最近,可他沒那個膽子拿,他要是將三張詩稿席卷一空,恐怕會被三個老爺揍成豬頭。


    “不能染指啊……”


    徐師爺有些憋屈,人微言輕就是無奈啊,隻能扭頭忍痛不看,轉而搗鼓報喜的事,領著一隊官兵,掛上紅彩,拎著鑼鼓,轟轟烈烈地沿街恭賀。


    “吳小子,上回你眼疾手快,搶了那張《賣炭翁》,這回你可沒資格爭搶了吧?”


    馮秋墨怒視吳縣令,大有大打出手之勢。


    “還有這等事?”陸提學憤憤不平地說道,“吳縣令你也真是,理應尊敬賢勞,那你今天必須退出!”


    “既然是尊老,為兄官職不如你,可還是癡長幾歲的,陸大人是不是也要謙讓一些?”


    吳縣令不甘示弱,哼,想把他先排擠在外,沒門!


    “貪得無厭!”馮秋墨氣道,“除非你把《賣炭翁》交出來,咱們再行平分!”


    吳縣令立馬回道:“三人四詩怎麽平分?難不成把它撕碎咯?《賣炭翁》我可是給過報酬的,不可能再交出來!眼下正好三首,不如咱們一人選一首。”


    盡管都想據為己有,卻是最公平的方法了,三人達成一致。


    “我要這首《小鬆》!”陸提學先選。


    吳縣令不客氣地說道:“我更喜歡《岩竹》,以後掛在我書房,時刻提醒我,為官清廉,堅守文人的骨氣!”


    “嘁……你這小子還有什麽骨氣可言?你書房估計要掛滿了吧?”馮秋墨不屑地說道,“我就勉勉強強拿這首《周公綠葉堂前種花》吧。”


    待三人一人抱著一首詩,研讀得津津有味,馮秋墨突然想起什麽。


    “咳咳,那什麽,我們好像還沒有經得作者同意啊……”


    三人同時落了個大紅臉,真是羞愧啊,這是梅雪嫣的東西,還沒說要送給他們呢,就已經開始瓜分了。


    “真是老不知羞,越活越過去了!”


    馮秋墨正色,大義凜然地喚梅雪嫣過來。


    “雪嫣啊,上回你的詩被這貪官汙吏搶走了,這回總要贈老師一首了吧?”馮秋墨厚顏無恥地說道。


    吳縣令臉皮發燙地問道:“無功不受祿,這樣吧,梅姑娘把這首原稿送我,明日你便可來縣衙報道,我給你尋個差事!”


    陸提學暗道這倆個厚顏無恥之人,都找到緣由要詩了,他可是初來乍到,跟梅雪嫣沒有過交際,總不能腆著臉跟人家要東西吧?


    傳出去,連老師的臉都被他丟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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