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嫣看著被攙扶過來的林三郎,一時間不知道是去扶還是退到一邊好。


    金芍指揮著兩個家仆,左右撐著林三郎,看他們兩個都挺辛苦的,畢竟林三郎壯碩得跟頭牛似的,要不是林三郎意識還較清醒,隻是腳下有些虛浮,光憑這兩個估計是拖不動的。


    “梅姑娘,陳媽媽,快來搭把手,送三爺去臥房。”


    金芍一邊嘟囔著,“二爺請三爺喝酒,滿滿幾杯下去,二爺就不省人事了,三爺一個人接著喝了半個時辰,一壇子酒估計得有十斤,全喝完啦!咱們家三爺可是大英雄!”


    金芍看向林三郎的眼神夾雜著崇拜,都覺得能喝會打的是真正男子漢,梅雪嫣卻對他的印象再降五分。


    酒鬼有什麽好的?


    喝得多就是好漢?殊不知多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都是因為酒鬼賭徒,男人喝了酒跟瘋子似的,有的還會打兒子老婆,生活可是生不如死,何況林三郎武藝傍身,就是一個男人被他一拳都打個半死不活,哪個弱女子能架得住?


    梅雪嫣確定,這種男人絕不能嫁,即便他是林府嫡子,身份尊貴。


    梅雪嫣想通了一點,因為夫人忌憚林三郎,所以會千方百計許給他一個沒有娘家勢力的正妻,這樣夫人更容易拿捏。她把自己這個孤兒養了十年,說不定就是這個打算。至於最後是不是梅雪嫣,夫人想來不會特別看重。


    而林奕宸這邊,如果他夠聰明,也絕對不會娶夫人培養出來的女人,在他眼裏,梅雪嫣肯定是夫人的心腹。


    這樣一來,梅雪嫣也有機可乘,一邊是夫人找到更好的名額取而代之,誰愛嫁誰嫁,另一邊,就是讓林三郎厭惡自己。


    反正外頭那麽多流言蜚語,估計林三郎已經把她看作不知檢點的女人了,梅雪嫣隻需要順手推舟,讓他主動取消婚約。不過她不會拿自己的名聲作賭,那也太不劃算了。


    金芍囑托了一句:“人已經送到了,梅姑娘,好好伺候三爺休息。”


    “嗯。”


    梅雪嫣看著床榻上這個酒鬼,他著床就閉眼躺屍了,梅雪嫣心裏猶疑了一下。


    陳婆子倒是將他當作了自己人,一邊給他鋪被蓋,一邊嘮叨著。


    “現在好了,三郎回來了,姑娘你總算有了庇護,看府裏頭還有哪個人敢欺侮你?三郎一定會為你撐腰的,娘子,你還愣著幹嘛?快給三郎擦洗一下。”


    女人依附男人,這是從古至今的定律,陳婆子的想法也沒有錯。


    梅雪嫣硬著頭皮去解林三郎的衣裳,在陳婆子看來再正常不過了,她是林三郎的童養媳,她不伺候更衣誰伺候?


    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當還他的人情吧。


    男子的衣裳也挺繁複的,尤其是林三郎穿得武人勁裝,繩扣係得很緊,梅雪嫣隻能使出最大的力氣去扯,還要饒過他背後給他褪下衣裳,兩人也就離得近了,一股子衝天的酒味差點把梅雪嫣熏出眼淚來。


    “臭男人!”梅雪嫣忍不住嘀咕,“喝這麽多還要別人來伺候,怎麽不幹脆死在外頭。”


    死在外頭?是在盼他死在沙場上嗎?果然是個惡毒又不知廉恥的女人,有人心裏結成一個疙瘩,忍住了一巴掌過去的衝動。


    梅雪嫣雖是怨念叢生,也發覺自己言語不妥,林三郎是為國為民戍守邊疆,即使是陌生人,她也會崇敬,怎麽會如此惡毒咒罵?何況,他白天還搭救了自己,真是不應該。


    “我不是那個意思……”梅雪嫣自言自語道,“唉……算了。”


    梅雪嫣艱難地給他挪了一下,腦袋上已經冒汗了。


    擰幹毛巾,梅雪嫣胡亂地在他臉上擦著,她也沒這麽貼身伺候過哪個男人,就當擦桌子一般,幹淨就成,反正他也無知無覺,他麵皮被沙塵吹得有些粗糙,完全不似那些脂粉裏出來的公子哥,想來也不會疼吧。


    梅雪嫣不敢正對著他,隻看到他側臉,鬢角如劍削,胡茬似細針,鼻鋒如山丘,深刻硬朗有餘,卻跟英俊搭不上半點邊。


    “陳媽媽說你小時候生得俊俏可愛,長大了估計也不會差,結果事與願違,長成了這副粗糙模樣,跟包黑炭似的。”


    梅雪嫣說著自己有些發笑,或許是她一直帶著偏見,連情緒都被這先入為主的觀念左右了,所以怎麽看他也不順眼,總是挑刺。


    有心人聽了,當然不悅地心想,原來是喜歡娘了吧唧的小白臉,難怪跟縣學堂的書生勾勾搭搭,哼。


    梅雪嫣幫他擦拭著手臂和手掌,男人的身體永遠比女人溫暖,梅雪嫣剛一接觸,覺得還能暖手,就是觸感不太好,手臂肌肉條條分明硬梆梆的,手掌更是堅硬粗糙,手掌握刀處已經生出老繭,關節跟生鐵似的。


    “這要是誰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梅雪嫣的本意是,連十指相扣都會硌得生疼,要是被捏緊,隻怕女人的軟骨頭都會被他握碎,自然沒什麽柔情蜜意可言。


    可聽在林三郎的耳朵裏,卻成了另外的意思,終於忍不住了。


    “哼!”


    梅雪嫣聽到冷哼,嚇了一跳,抬頭正好跟林三郎四目相對,黝黑的眼眸深邃內斂,勉強能看到怒意流轉。


    “你……你醒啦?也不說一聲,那你睡吧。”


    梅雪嫣覺得有些尷尬,這人不知道何時醒來的,那她自語的話豈不是被他聽到了?趕緊跳下床榻,落荒而逃。卻被林三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腕,果然,疼得跟被火鉗鉗住一般。


    她不知對方是帶著報複性質的。


    “我睡在廂房,你放……放開!”梅雪嫣驚呼道,“我們還未成親,不能同睡一房!”


    想得倒挺美,林三郎冷笑,明明看不起他,可奉夫人的命令,這麽快就想貼上來?真是不知檢點。


    “你讓我怎麽睡?”


    林三郎鬆開她,冷硬說道,“你沒學過怎麽伺候夫君嗎?連寬衣都不會?”


    麵對林三郎的質問,梅雪嫣氣結,她什麽時候學過伺候男人了?看來他還是把她的流言當真了,在外頭不說,還幫她一把,其實隻是怕丟了他的臉,傳出去不好聽,原來粗獷的外表下,也是個小肚雞腸的心。


    “你有手有腳,自己不會……”


    梅雪嫣話還沒說完,林三郎嗖地一聲站起來,梅雪嫣還以為他要動手打人,身體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林三郎伸手站在她麵前,目光逼人,你不是很樂於為男人寬衣解帶嗎?這種女人也不必憐惜,今天非讓她服從不可,算作教訓。


    梅雪嫣怔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妥協了,這個滾刀肉動怒可是會殺人的,這年頭,大戶人家府中死個把女人,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她安慰自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閉著眼睛幫他褪去了褲子,隻剩褻褲。


    她算清楚了,林三郎這是變著法子來折辱她呢。


    “臭男人,滾刀肉,死軍痞,直男癌……”


    梅雪嫣將記憶中罵人的話也搜刮一空,覺得林三郎的臭毛病是占齊了,心裏腹謗謾罵不止。


    林三郎坐會榻上,梅雪嫣以為他會消停,結果他又將腳伸過來。


    “我舟車勞頓,軍醫說泡腳可以舒緩疲勞,還不去打水?”


    “哦。”


    還算有點良心,沒讓她洗腳捏腳。


    梅雪嫣這才知道,什麽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了,林三郎會跟她講道理嗎?顯然他更趨向於用武力解決問題。


    就算是講理,她也落了下乘,女人伺候丈夫不是天經地義嗎?即使讓她給林三郎擦腳,那也是名正言順的。所以梅雪嫣覺得,這種大男子的莽夫,絕不適合做相濡以沫的夫君。


    心裏使壞,梅雪嫣幹脆打了一木盆熱水,她自己試了一下,很是燙手,果然,林三郎腳放進去的時候,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礙於臉麵,也不會叫燙,梅雪嫣心裏樂嗬,總算扳回一城,這個小心眼的臭男人。


    都說男子三美,胡髯、鬢角和毛發,林三郎倒是占全了,可在梅雪嫣眼裏,林三郎已是個不修邊幅的大男人,濃密的汗毛看起來也是髒兮兮的,毫無美感。


    林三郎腳都燙紅了卻不吭一聲,想讓他低頭?他什麽痛楚沒試過?戰場上隨時有生命危險,刀傷箭傷他嚐過無數,一盆熱水而已,就是滾燙他也不皺眉頭。


    就是他自小獨立習慣了,身邊站立著一個拿著毛巾的女人伺候,林三郎覺得有些別扭。


    還有些……別樣的氣氛,怎麽說呢,和軍營裏一群男人在一塊不同,和表裏不一的林家人也不同,讓他冷硬的心腸軟了一下。


    要是眼前是個賢妻良母,而不是個心腸歹毒目的不善的女人就更好了。


    “以後我的屋子不許任何人進來,你要每日打掃幹淨,這個時辰要添好熱水和疊好新衣,我要沐浴。”


    “……”


    妻子根本沒有人權,隻是高級一些的丫鬟對不對?


    梅雪嫣任他作妖,反正以後他們是形同陌路的人,忍一時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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