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昏迷了七天之後,終於蘇醒,戶部尚書陸澹進宮麵聖,呈上了當年杜時雍一案的卷宗,一五一十地回稟案情進展。


    最後遞交了一份口供,和一封書信,加一本賬冊……直指當年主謀為宦官劉璨。


    劉璨當年為扶持故去的梅妃,也就是他的親妹登上皇後之位,私吞戶部賑災銀兩,來籠絡朝臣,以壯大自己的勢力。


    卻不料被杜時雍察覺,為掩蓋自己的罪行,不惜將罪責全部推到杜時雍身上,並且鼓動都察院眾臣,一同上書彈劾杜時雍,導致杜時雍一家冤死。


    時隔多年,他故技重施,試圖陷害當朝閣老楊錚,謀害吏部尚書傅紹堂,使得朝廷動蕩不安,還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勢力,蓄意謀反……甚至皇帝昏迷多日,也是他做的手腳。


    一樁一樁證詞證據擺在皇帝麵前,皇帝不可置信,自己信了這麽多年執筆太監,竟然是個狼子野心的人……更緊要的是,他還聽信讒言,斬殺了多位忠臣。


    一時間怒火攻心,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太子聽了陸澹的回稟之後,當機立斷下令抓捕劉璨,但凡與劉璨有往來的人,全部抓進牢中審問……傅紹堂本來也應該被抓進大牢的,但他蹤跡不明,證據又直指劉璨謀害於他。


    他是否有罪,尚且不明……太子隻能派官兵四處尋找,並未與其他人一樣,下了誅殺令。


    真相大白,朝臣一陣唏噓,楊錚為當年冤枉忠良,心懷愧疚,臥病不起……


    劉璨逃竄,派人找了三日都無果,最後還是陸澹從那抓捕的小太監,也就是劉璨義子的嘴裏,撬出了他的藏身之所,終於被捕入獄。


    後宮劉美人聽聞劉璨被捕,服毒自盡,連帶著借劉璨之勢,在朝中作威作福的劉懷珠一家,也陷入了極度恐慌之中……


    朝中腥風血雨,傅紹堂倒是悠閑地躲在小院子曬太陽,他傷勢漸好,其實也是可以離開了的……但是傅紹堂就是半句不提要走的事。


    陸澹身邊的小廝青山終於有些忍不下去了,跑到陸澹跟前,跟他說:“大人,您為何還不讓傅大人離開?屬下見他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重點是,他不想再伺候他了……他簡直比陸澹還難伺候,終日就板著一張臉,他伺候他,就跟太監伺候皇上似得。


    整個兒就把他當做跑腿的來使喚了,偏生陸澹讓他好好照顧他,他不敢違抗……


    傅紹堂剛醒來那幾日也是鬧著要走的,是青山硬是把人給攔下了……沒想到,他卻真賴在府裏了,簡直是無法無天!


    陸澹把他安排在了那處無人的荒院裏,院子裏的臘梅樹已經開始冒新芽了,陸澹進去就看到傅紹堂蹲在臘梅樹下拔草,“傅大人倒是挺有閑心。你難道不知,就因為你,朝堂已經鬧翻了天?”


    一方指責傅紹堂這些年在劉璨手下當走狗,必定手腳不幹淨,另一方則說傅紹堂是受劉璨蒙蔽,不知者不罪……人還沒找到,兩方已經吵得熱火朝天了。


    就連太子,都被那幫人鬧得一個頭兩個大。


    傅紹堂頭也不抬,隻管靜靜地拔草,“這似乎是陸大人這個主審官該關心的事。本官身子未愈,尚且需要休息,委實沒有精力去管朝事。”


    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跟往日的他,大相徑庭!


    青山見過不要臉的,可就沒見過像傅紹堂這麽不要臉的……什麽叫那是大人該關心的事?


    分明是大人救了他,還幫他把設計陷害楊閣老的罪,一並推到了劉璨身上……要不然他哪能像現在這裏,還好好活著,早就被三司的人抓起來,上刑審問了!


    他卻非但不知道感激,還說這不管他的事!


    他是莫不是中了幾箭,連腦袋都給射壞了?


    “傅大人,這裏是陸府,不是您的傅家。您總是待在這兒,你難道不覺得不妥當嗎?”青山實在忍不住了,“您別忘了,您跟我們大人之間,是有過節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這麽賴在政敵的家裏,難道就不怕被他們殺人滅口了?


    赤/裸/裸的威脅,不過傅紹堂好似並不在意,拍了拍手中沾到的泥,慢悠悠地站起了身,“你可聽過一句話,請佛容易送佛難?當初既是你們把我帶回來的,我不在這兒多留幾日,豈不是辜負了你們的美意?”


    青山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他深吸了一口氣,說:“太子在派人到處到你……您要是再不出現,恐怕有些說不過去。”


    傅紹堂挑眉看著陸澹:“你們大人都不擔心,你在這兒瞎操什麽心?”


    “你……”青山簡直氣炸了。


    “下去吧。”陸澹見他差點對傅紹堂拔刀相向,這才輕聲開口。


    他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了下來。


    “我是逼不得已,才帶你來這裏。”他輕輕地說道:“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麵子上,我也不會救你。”


    傅紹堂理了理衣袍,他身上的傷經過多日的休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至少行動自如……不過,倒茶的時候,手臂還是有些使不上力。


    他隻能換了個手,卻並不是倒給陸澹喝的,而是自己喝。


    不愧是掌管財政的戶部尚書府,連這茶葉都是宮裏禦賜的好茶。


    陸澹現在破了兩樁大案,身份今非昔比,加上他的恩師楊錚已然病倒,此刻朝中為他馬首是瞻的人數不勝數……升遷不過是時日問題。


    而傅紹堂在劉璨手下做事這麽多年,本來就不得人心,現在劉璨倒台,朝中那些清流派,都巴不得他也跟著下獄……他躲在這裏,其實也是有點道理的。


    但陸澹知道,傅紹堂並不是因為怕麵對那幫刻板的老臣,而是因為這裏,曾經是她住過的地方。


    他其實很早就察覺出了傅紹堂對她的不同,但一直不想承認罷了……直到她死的那天,傅紹堂前來祭奠,他才知道,這個人對她的感情,已經深入到骨子裏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傅紹堂也一向是個隱忍,不善於表露自己情緒的人。


    但那天,他卻對著她的棺木落了淚……陸澹當時是震驚的,他沒想到傅紹堂這樣的人,也會為了一個女人哭。


    後來傅紹堂不惜攀上劉璨,處處與他作對……陸澹似乎就明白了什麽。


    這個人,是在替她報仇!


    是在怪罪他,毀了她的一聲。


    怪他,娶了她,卻不懂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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