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澹這次並沒有帶陸瑾怡去書房,而是一路往陸府北段走。


    陸瑾怡看著這走過無數遍的青石磚道,隱約猜到他要帶她去哪裏,忽然就有些不想跟上去了。


    她頓住了腳步,陸澹雖是背對著她走在前麵,卻也時刻留意著她的動靜,聽到身後腳步聲突然沒了,緩緩轉過了身來,見她立在雪地中垂眸冥思,不由得淡淡開口:“怎麽,怕了?”


    自然是怕的……她並不曉得他故意支開下人,單獨帶她來這是想做什麽!


    陸澹這個人向來難以捉摸,陸瑾怡前世已經栽在他手中一次,不得不對他心生防備。


    “五叔這是要帶我去哪兒?”陸瑾怡並不回答,而是裝傻問他,又道:“侄女今日來隻是想與五叔說幾句話……一會兒還要回去聽夫子講課,去晚了夫子怕是會怪罪。”


    陸澹請來給他們兄妹授課的是國子監已經退休的五經博士,算不上德高望重,但在京城中也是十分有名望的,他教授學生是出了名的嚴厲,從不允許學生遲到,或者聽課走神。


    她那幾個哥哥沒少挨夫子的戒尺,但據他所知,他對陸瑾怡卻格外寬容……


    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事,他也知道,如今卻想搬出夫子來當托辭……陸澹不知該笑她聰明,還是笑她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他並不拆穿她,而是一步步朝她走了過去,站到了她麵前,“說起授課,那日我考察你幾個哥哥的功課,倒是忘了問你,你學得如何了?”


    陸瑾怡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找什麽理由不好,偏偏找了這個,正中他下懷了吧?


    此刻隻能幹笑著與他打太極:“五叔費心請來的夫子,學識淵博,授課十分風趣,讓我和幾個哥哥都受益匪淺……”


    說的冠冕堂皇,臉不紅心不跳……隻是到底還是個丫頭,緊揪著袖口的手,就暴露了她的緊張。


    這丫頭好像每次見他,都是如臨大敵一般?


    陸澹背過了身去,輕輕說了句:“有所進益就好。”便又默不作聲地邁步往前走了。


    陸瑾怡咬了咬唇,不知該不該跟上去。


    “不是喜歡那處的臘梅?”陸澹頭也不回,“那日走得匆忙,你應該沒有好好看到。”


    他這是要帶她去那處賞梅?


    那裏有著那麽多痛苦的回憶,她是決計不想踏進去了。


    她低低地在陸澹身後說:“我不想去……”


    陸澹眉頭微蹙,看著她,麵露詫色。


    陸瑾怡抬頭看著他,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緩些,“那處的臘梅開得再好,想必也不會比金穀園的好。”


    言下之意就是,她已經見過了更好的,對那裏也沒什麽留戀了。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金穀園確實住了一園子的臘梅,就連陸澹去到,見到那盛開的臘梅花也忍不住愣了神。


    陸澹沒有再往前走,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帶她去那裏,或許是因為她說話的神情與她有幾分相似,又或許是她跟她一樣明明自身難保了還愛多管閑事。


    “聽聞臨走時,金穀園的杜元不但給了你一個令牌,準許你日後可以自由出入金穀園,還送了不少禮給你?”陸瑾怡還想著該尋個什麽借口脫身,就聽到陸澹淡淡地問她。


    陸瑾怡聽到這話,卻擰了眉,語氣有些凝重地問他:“你剛剛說……金穀園的主子叫杜遠?”


    此言一出,陸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杜遠?”


    陸瑾怡被這兩個字震驚得喘不過氣來,並未留意到陸澹神情已變,急切地又問了一句:“他是不是叫杜遠?”


    陸澹這回確定她問的是“遠”不是“元”了,眸色冷凝,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低聲問道:“你從哪裏知道的這個名字?”


    手腕上傳來的疼痛,讓陸瑾怡稍微冷靜下來,看著陸澹那張麵帶怒容的臉,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不會是猜到什麽了吧?


    遠,是她三哥的字……


    隨後又想,三哥是在外祖家長大的,陸澹並沒見過他幾麵,該不知道他的字才是。


    她心神這才鎮定了些,方才是她太過激動,一時忘形了。


    此刻麵對陸澹咄咄的逼問,陸瑾怡咬了咬唇,故作茫然:“什麽名字?五叔在說什麽,侄女聽不明白……方才是五叔說了這個名字,侄女沒聽明白,才會如此追問。”


    “我說的是杜元而非杜遠!”陸澹語氣冰冷,手下動作更是粗暴,“你從哪裏聽來的杜遠這個名字?”


    手腕疼的厲害,好似骨頭都要被他掐斷了,陸瑾怡強忍著不適,道:“許是我方才聽錯了。以為五叔說的是杜遠……”


    那神情可一點也不像聽錯的樣子!


    陸澹臉色陰沉得厲害,這時玉茗匆匆跑了來,“小姐,不好了,三少爺他……”


    看到陸澹正揪著陸瑾怡的手腕,神情還好像要吃人了一般,頓時驚了一下,“五……五爺,您這是要做什麽?我家小姐她大病初愈……”她看到瑾怡的手腕都被他揪紅了一截,膽子也稍微大了些:“還請您放了她!”過去就要掰陸澹的手。


    看得出眼前的小丫頭已經疼得快要哭出來的,卻倔強地咬牙忍著,既不喊疼,也不掙紮,更不在他麵前哭……這不屈服的性子真像極了她!


    陸澹看著有片刻的失神,到底還是鬆了手,不斷告訴自己,這隻是她聽岔了,這隻是她聽岔了。


    但怎麽會聽岔呢?陸澹生平第一次,不敢再逼問下去,他神情複雜地看了陸瑾怡一眼,抬步離開了。


    玉茗被嚇得不輕,握著陸瑾怡的手,差點就哭了:“小姐,五爺他……怎麽可以這樣對你。”


    陸瑾怡手腕疼得厲害,但為了不讓玉茗擔心,強裝鎮定地搖了搖頭,“我沒事。今日之事,不必跟人說。”


    她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小姐,您的手……”玉茗十分心疼。


    陸瑾怡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來,“回去拿熱水敷敷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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