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人沒想到自己簡簡單單的哭哭鬧鬧就解了徐奶奶的心結,讓她改變了心意,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覺得不可思議的豈止是她,徐家上上下下都覺得不可思議。當然,知道徐銘要自殺的人除外。


    自殺這種見不得人的醜事,怎麽好讓外人知道。所以除了編排那出戲的幾個人和徐奶奶還有徐烈,別人都不知道。


    就連武夫人和徐銘兩個當事人都不知道。徐萬過後特地給徐奶奶去了個電話,電話裏是這樣說的:“奶奶,徐銘自殺那事您一定想方設法瞞下,家醜不外揚,千萬別讓人笑話。再就是在徐銘麵前也別再提起,免得他失了臉麵不好意思。還有那女人也別讓知道,免得她覺得徐銘離不了她恃寵而驕。這事就天知地知我們知,我們這些知的也裝作不知,就是最好。”


    徐奶奶覺得徐萬此番真的是他們老徐家的親孫子了,不再是那個冷冰冰整天一臉債主氣息的冷血王子了。他這樣為了徐銘和徐家的聲譽考慮周全,真是個既有心又有意的好孩子。為此,徐奶奶還特地打電話囑咐了徐銘爸爸,讓他無論如何不再提起此事,那邊自然是欣然答應。


    這日,風輕日朗,天空碧藍,萬裏無雲,武夫人在徐萬的醫院門口焦急的走來走去,臉上都冒出清亮的汗珠兒來。旁邊的林月則是一臉不耐煩的看著她。


    笑道:“好啦,我們進去等吧,車子一直開到門口的,你在這兒也看不到人啊,不如就在門口等。”


    “不行啊,我著急啊。不知道這一路顛簸下來,他受不受得了。”武夫人急急的說道。


    “哎呀,不是跟你說了,下了飛機直接就被醫院的車拉來這裏。那可是貴賓車,比那大明星的保姆車都舒適,裏麵什麽急救設備都一應俱全,你擔心個什麽勁啊。”


    “可,可他……”


    “可他什麽可他,不是跟你說了麽,該做的手術都做完了。現下回來主要是做些複健鍛煉。就是他那隻換了角膜的眼睛還需要慢慢適應。其他都得慢慢來。”林月說到徐銘的狀況,心裏也不舒服起來。本來那麽帥氣漂亮的一個人,現在成了不能走路的,還瞎了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現在也還不能見光。該是一副怎樣的狼狽樣子啊。


    “算了,不跟你說了,我還是陪你在這等吧。”林月說道,心裏想著,要是自己是徐銘的女朋友,徐銘變成這樣會不會還繼續呆在他身邊。可想了好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幹脆和武夫人一樣,含了一汪淚珠兒,淒淒楚楚的望著醫院外的路,盼著去接徐銘的車早點兒來。


    徐萬這家醫院開在人煙稀少環境清幽的海邊郊區,周圍綠樹成蔭鳥語花香,風景很是美麗。這邊院區是專門針對有錢的大老板設置的貴賓院區,所以院內環境也很是舒適。不但有涼亭噴泉,還有專門通向海邊的棧橋,在這療養調理是最好不過了。


    徐奶奶這次特地求了徐萬,答應給他一定的經濟補償,他才鬆口不再接入其他病人,專門照顧伺候徐銘。但隻同意一年內不收治病人,過了一年說啥也不能再聽徐奶奶的。據說他當著一家人的麵說:“雖然徐家有投資,但那是我個人安身立命的事業根本,不能白白給我糟蹋成你們老徐家的後花園。”


    “你不會嫌棄他麽?現在的他可不是以前的他了。”林月問。


    “嫌棄?沒想過。”武夫人心想,怎麽會嫌棄他,怎麽能嫌棄他呢,他從來都沒嫌棄過自己啊。


    那時候,自己一身血的往醫院趕的時候他一路緊緊抱著她,他可曾嫌棄過自己?她傻不拉幾的在火車站問東問西被人嘲笑傻缺的時候,他可曾嫌棄過她?她一無所知,被那按摩浴缸和自動點火的燃氣灶嚇個半死的時候,他可曾嫌棄過她?因為她,惹得他最愛的奶奶生氣不高興的時候,他可曾嫌棄過她?


    他從來都不曾嫌棄過她,連她永遠都生不了孩子都不介意,整天把她當成個寶兒似的嗬護著她寵著她,她現下怎麽會嫌棄他?怎麽可能嫌棄他?


    她失而複得,感天謝地的嗬護他照顧他稀罕他都來不及,怎麽會嫌棄他?再說,要不是他在車禍中下意識的保護自己,自己還能完完整整的站在這兒?要是從來不曾遇見他,自己早在去醫院的路上凍死在半路也說不定。他是她命裏的貴人,她怎麽會嫌棄他。


    “快看快看,車來了,車來了。”林月一蹦三尺高的高興的說道。


    武夫人早已看見,遠遠的便迎了過去,又隨著車子一路小跑趕到醫院門口。一顆心早已跳的亂七八糟的不像樣子,站在車門邊上,像個過年時候站在灶台邊兒上等待出鍋餃子的孩子般朝著車裏左看右看。


    “徐銘!”


    車門打開,徐爸爸和徐烈一左一右的推著徐銘下了車。他穿了一身黑色絲織長衣長褲,戴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還配了一副黑色的大墨鏡,遮住了半張臉。


    “徐銘。”武夫人本以為他會像自己那時候裹得像個白棕子似的被架出來,沒想到他是如此帥氣威武的坐在輪椅上被推出來。她心裏既激動又高興,想要上前抱他,又怕碰到他的痛處,在那裏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做些什麽說些什麽好。


    那邊的徐銘卻是沒有一絲表情,冷冷的麵對著武夫人。


    “好了先推他進屋休息休息吧,這一路夠辛苦的。”林月說完,武夫人才回過神來,上前推著徐銘向徐萬給他準備好的房間走去。


    林月一行人並沒有跟過去,徐烈趕著要回公司處理事務,徐爸爸要回家看看武多媽媽,而林月則是難過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道見了徐銘該做些什麽說些什麽,幹脆先離開再說。她終於知道徐銘為什麽不愛自己了,因為自己也從未真正的愛過他,自己隻是單純的思慕他的外表,並不曾真正的走進過他的心。


    這邊徐萬和幾個護士幫著武夫人安置好徐銘以後,便和幾個外聘過來的專家大夫去研讀病例商討複健方案去了。


    諾大的房間裏就隻剩徐銘和武夫人兩個人。一直雙唇緊閉的徐銘終於開口說話。


    “本來也不想見你,但知道不見你不親口告訴你,你肯定不會相信。你走吧,我們分手。”徐烈在來的路上早把武夫人在病房裏哭訴的話一句不落的說給了徐銘聽。要不是聽了那些話,徐銘說什麽也不會再見武夫人。


    “我絕對不是個自輕自賤離了一個女人就活不了的人。雖然現在奶奶同意我們在一起了,但我卻不想與你繼續相處了。我以後身體不方便,但公司的事務還要有人處理,我想找個有能力的另一半。最起碼能幫我打理公司上下。你不行。”徐銘繼續麵無表情的說道。


    “還有,我如今這樣,需要快點找個繼承衣缽的人,我想要孩子了,你也不行,咱們不適合。你還是回去吧。還有武多他,他是我的弟弟,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我弟弟睡過的女人,我不想接手,你走吧。”


    “還有,本來我也沒怎麽看得上你,你一個大字不識還被丈夫拋棄的無知村婦,我要是真要了你,還不被同仁們笑話死。我就是以前沒見過你這樣傻還這樣漂亮的,故意耍弄你。你打哪來就回哪兒去吧。”


    “我如今也得了報應了,被你害成這個樣子,我們兩不相欠了。你,你走吧。”徐銘強忍著一把抱住她的衝動說了這番冷血無情的話,整個人早已有些支撐不住。他雖然看不見她,卻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她就在自己右手側站著。


    他想挪開些,靠床的左邊一點,離她遠一些。他怕離得太近他會控製不住自己裝不下去。可用力撐了撐,身子卻絲毫未動。他現在,可是個大小便都需要人伺候的廢人呢,怎麽挪的動。徐銘想到這兒又冷冷的笑了。


    “怎麽,想賴在我這裏混吃混喝?沒臉回去?還是要挾我要我的家產。就是忍辱負重留在這我也不會娶你,永遠不會,你一分錢也拿不到。”


    “我說,你這樣不說話,想賴我到什麽時候。你還不快滾,離我遠遠的,想到你,我就,我就惡心,心煩,都是你,是你害我這樣的。”徐銘早就想好了更多更難聽的話,就是罵也得罵走她,要是手上有力氣,扇她幾巴掌也得扇走她。可那胳膊雖然沒什麽傷,卻是抬都抬不起來。說到底,罵她還能強忍著,打她,他怎麽舍得。


    “快走,非得逼得我動手打人麽?”徐銘惡狠狠的說道。


    “你怎麽不出聲,別以為我看不見就不知道你在哪裏,我照樣摸得著你。我……”


    徐銘焦躁的喊聲嘎然而止,因為這邊的武夫人坐在他的床邊抓起他的一隻手,輕輕的將那手撫到了自己的臉上。


    “嗯,我的臉在這兒,你想打,就打吧。”武夫人感受著那手心裏的溫度,抽泣著說。就知道他會這樣,會不惜一切的趕走自己。可當他真的說出這些話,她還是有些生氣。他把她當什麽人了?想要就要,想丟就丟的街邊垃圾?


    “你不打我,你再說這種話,我便自己打我自己好了。”武夫人說。


    “不,不要!”三個字,暴露了他真正的情感。他反手抓住了武夫人的手以防她真的打到自己。


    “你以後要是再說這樣傷人侮辱我的話,我就自己把自己打個半死,讓你如願稱心。反正我這種被丈夫拋棄生不了孩子大字不識的無知村婦也沒人關心,就是跑出門一頭撞死也沒有人管我。”武夫人早已撲到了徐銘的懷裏,緊緊的抱著他抽泣不已。


    “你說得對,反正老家我是沒臉回去了,反正我是個被人糟蹋了的爛人,我不如爛到底,我就賴在你這,吃你的喝你,覬覦你的家產,偷你的錢財。你要是敢趕走我,我就死在這裏,好讓我哥我媽還有我嫂子,來賴著你跟你要錢。要個喪葬費總是小菜一碟,反正,橫豎都是死,回去死,我連個埋的地方都沒有呢。我死……”


    “不要再說了,什麽死不死的。”徐銘打斷武夫人道。他胸前那黑色罩衣,早就打濕了一片,那些都是,都是他最心愛人的淚水。


    “你不走,但你…..”徐銘想說,你不走可以,但不能賴在我身邊,我可以給你安排個工作。可以給你找個好人,可以給你錢養著你,可以把什麽都給你,隻是,我不能讓你在我身邊吃苦受累。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了,說什麽,她自然是鐵了心要跟自己,自己哪裏趕得走她?她的執著,他也不是知道一日兩日了。


    “不用再說了,不管你說什麽,做什麽,我就是要賴著你,跟你同吃同住,半步都不離開你。晚上還要睡在你的被窩兒裏,反正在你眼裏我就是個無賴,也不差再是個流氓。隻要你敢趕我,我就一頭撞死。你看著辦吧。”


    武夫人戚戚哀哀眼淚成河,那邊的徐銘卻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一雙手,輕輕的把那顫抖抽泣的小人兒緊緊的摟在了懷裏。


    “你怎麽瘦了……”他抱著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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