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眾人一回到府裏,李太太臉色就垮了下去。


    好好的計劃,全被那個沒見識的庶女給毀了,李家做皇商的夢更破碎!


    做了皇商,家裏才能更上一層樓,將來親女才有資格嫁到豪門裏去。


    否則憑李家一個土包子,哪裏攀附的上官家。


    若不是老爺打聽到安慶江家大房遇到了財政上的困難,就是江太保那個庶子,李家也是不敢想的。


    多好的一個親事,李媚兒一個素女攀上官家,李家更上一個台階。


    皆大歡喜的事情,如今全成了泡影。


    李太太越想越氣,對身邊的下人道:“把那個賤媚子關到院子裏去!不許跨出半步!”


    “既然不把李家利益放在前頭,那就算不得李家的小姐!一天給吃一頓飯就是好的了,屋裏留張床就行了,其它的全搬到庫裏去。”


    即便如此,也解不了她的心頭隻恨:“也不能白吃咱們家的東西,讓她做些活計!”


    因此李媚兒院子裏,她倒像個丫鬟。


    來伺候的季心,每日除了監督她做完手裏的活計,就是指使李媚兒端茶倒水。


    李媚兒隱隱有些後悔,看江家那位庶子,除了臉色的傷疤有些嚇人。


    氣質上,倒是溫柔的。


    可是若真聽了嫡母的話,那江家的小姐和嫡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自己還是沒有好日子過。


    身為庶女,難道就該這樣被人壓榨到泥裏嗎?


    這一日,季心出去一趟,突然手裏捧著件新衣走了進來。


    往日冰冷的臉似乎也有了些笑意:“姑娘,好日子來了!”


    李媚兒受了驚嚇,不敢靠前。


    莫不是嫡母又把自己賣給了哪一家。


    季心見她不上道,頗有些不屑:“真是丫鬟的命,偏偏投胎做了小姐!”


    她將衣服往床上一扔,道:“趕緊的換上!也算你命好,江家那位爺過來相看你來了!”


    李媚兒一時沒有聽明白,還是一臉驚嚇的看著季心。


    季心想起李太太的吩咐,少不得耐著性子道:“就是江家三房,江太保那個庶子,看上你了。今天專門到咱們家提親!”


    李媚兒有些不敢相信,莫不是嫡母怕自己不從,變了花樣來騙自己出去。


    季心哼了一聲:“太太說你心思重,果然如此。我勸姑娘一句,別想東想西的耍小聰明,反而害了自己。”


    “前個兒是咱們主動,你壞了事也就罷了;今天可是江家親自上門,這麽好的福氣打著燈籠也難找,姑娘可不要自己放棄了!”


    李媚兒終於有些相信了。


    憑著李家的野心,就是賣也要賣到有用的人家去。


    李家每個子女都是用來衡量利益的,她自己想了想,換一個地方難道比現在的境遇更差?


    江世城有些緊張的候在客廳裏,李太太未免殷勤的有些過。


    他不住的看江世垣的臉色,江世垣暗示他無需緊張。


    或許李家太太比自己更緊張。


    李老爺本是往外地去看生意的,聽說兩位江家公子來了,專門半路折回來。


    他不住的喚下人上好茶、好點心,又給江世垣兄弟說起自己從商的經曆。


    江世垣和江世城聽的仔細,不停的點頭附和微笑。


    李老爺似乎看到了希望,笑容更加深刻,一顆金牙閃閃發光,映的滿屋的金器特別輝煌。


    就是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江世城,也覺得李家著實膚淺了些,不似大賈人家。


    慢慢的,江世城也放鬆了身心,偶爾還能接上李老爺的話茬說上兩句,越發顯的風趣自然。


    李太太在旁守著,突然有些眼紅。


    再是庶子,也是江太保的公子,親兄弟又是探花,前途無量。


    若不是江世城上門主動提起李媚兒,李太太恨不得換成自己總角之年的小女兒。


    李媚兒畏畏縮縮的邁進花廳,若不是江世垣拉住,江世城就站起來迎了上去。


    他搭眼一看,李媚兒比那日在寺廟裏看著更加的消瘦,神情萎靡。


    身上的衣裳半新不舊的掛在李媚兒身上,明顯不是她自己的衣服,非常的不合身。


    李太太見李媚兒一出來,江世城就有些激動,心下有了計較。


    李老爺沒那麽仔細,一見李媚兒就吩咐:“快給兩位公子續茶!”


    李媚兒不敢抬頭,走到江世城麵前伸手倒茶。


    自己每日做工,被針紮破的手就暴露在江世城眼前。


    江世城忍不住站了起來,把屋裏眾人嚇了一跳。


    江世垣忙掩飾道:“哪裏有讓府裏姑娘親自伺候的道理,二哥這是認為於理不合。”


    江世城意識到自己失態,忙順著江世垣的話說的:“哪家要主子伺候的道理,讓丫鬟們來就好。”


    李媚兒瞬間被水霧迷住了眼睛,真的是江家那位公子來了。


    自己在這個家裏,連粗使的丫鬟也不如,若他能真的把自己帶走,哪怕是做妾也是願意的。


    李太太見李媚兒要哭,忙起身把她拉了過去半摟在懷裏:“我這個女兒,最是貼心。我就是舍不得她出門子,這才留到這個年紀。”


    說著拿帕子沾了沾眼睛,偷偷瞟江家公子的反映。


    誰料江世城一撇嘴,她心裏一咯噔,手上就使勁掐了李媚兒一下。


    李媚兒終於疼出淚來,卻不敢掙紮,怕李家再出什麽餿主意壞了親事。


    江世城全看在眼裏,心裏生氣卻不知道怎麽表達。


    江世垣一旁慢聲慢語的說道:“剛才我們已經說了來意,既然當初祖母有意成全,現在祖母去了,我們做兒孫的自然要滿足她的遺願。”


    看李家露出了喜悅,他話頭又是一轉:“可是你們也知道,我的父母並不太同意這件親事,畢竟門不當戶不對。”


    李老爺使勁咽了下口水,道:“我們門第現在是低了些,可誰也說不準以後如何。”


    如果能借上勢,李家一躍成為皇商,那不就門當戶對了。


    江世垣笑了笑:“眼下說眼下,以後貴府發達了,說不準還看不上我們太保府呢。”


    “哪裏哪裏。”李老爺知道自己有些過於孟浪,一看見官家的人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江世垣是帶著二哥來提親的,不是來結仇的,也就沒有繼續懟李老爺。


    他就這親事又說了一通,李太太目光閃爍,問:“貴府對嫁妝有什麽要求?”


    以前江老太太直接開口要了個數,李家不是負擔不起。


    可是江老太太沒了,江家如今又是主動提親,李太太就不想給那麽多嫁妝了。


    江世垣看了她一眼,對著李老爺說道:“我還沒說我們兄弟幾個的情況吧?”


    “我定的是晉州大儒的嫡女,大哥定的是皇商董家的嫡女,母親給二哥相看的都是四品官員以上的家庭,偏偏二哥有主意,哎…”


    他搖了搖腦袋,似乎也不是多讚同江世城的意思。


    李老爺瞪了李太太一眼,女人就是看的太近。


    隻要攀上了江家,好歹是門姻親,豈是能用多少錢來衡量的!


    他道:“婦人頭發長見識短,兩位不要在意。這門親事我做主,同意了。”


    李媚兒暗吐一口氣,偷眼看江世城。


    發現江世城也正在看她,臉色一紅,頭垂的更低,可是心裏卻平靜許多。


    之後李媚兒的待遇,果然好了很多。


    李老爺甚至逼著李太太,給她專門買了個伺候美容的丫鬟,天天用珍珠膏敷著,燕窩養著。


    李媚兒日漸水靈起來,就是李太太見了,也不得不承認她是個美人。


    說不準嫁過去後,籠絡住江世城,能幫著李家說上幾句話。


    三年轉眼即過,李媚兒坐上花轎進了京。


    第二日羞羞答答起來認親的時候,江世城還細心的牽著她的手,給她指點家裏的地形。


    上房裏,嫡母果然和藹,給了她一個厚厚的紅封。


    隻是夫君的親生姨娘,似乎有些不高興,全場本著一張臉。


    她有些惶恐,江世城私下安慰:“三妹說過多次了,姨娘就是一時想不開,不會為難你的。”


    有了夫君的安慰,後麵又有嫡母和玉萱的支持,李媚兒大著膽子多與李姨娘走動。


    今天送一件親手做的鞋子,明天又做一個襪子送過去。


    李姨娘雖然滿心的不願意,她本以為可以給自己兒子娶一個官家小姐。


    誰知道兒子被迷了心竅,偏偏娶一個小商人的女兒。


    大房裏是個皇商嫡女,三房裏是個大儒的嫡女,就她的兒媳婦小門小戶。


    她出身不好,可是兒子卻是官家子弟。


    不過眼見著兒子與兒媳婦和睦,兒媳婦似乎也很孝順。


    安氏被玉萱提醒著,點了李姨娘幾句。


    慢慢的,李姨娘似乎認了命,對李媚兒麵色終於緩和起來。


    再說了,她一個做姨娘的,能得到兒媳婦的孝敬本就是難道,也就自己開導自己,接受了李媚兒。


    江世城屋裏,遠離了安慶那一段日子的淒慘,開始其樂融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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