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話說的難聽,江睦霖作為一家之長,哪裏願意。當即說道:“大姑爺這話是為茜姐遮掩還是存心鬧事?”


    陳耀根本就不怕他,江老太太這一死,江家這一支怕就要分家了。


    大房與三房的矛盾,他又不是傻子不知道,這會茜姐既然選擇與安氏母女和解,他就要向著三房說話。


    陳耀也不願意與他們多說話,隻道:“大伯父先別忙著給我身上潑水,這會你不去招呼老太太後事,派人給老太太淨身換壽衣,如此怠慢自己的親娘。說實話,陳某確實有些看不上眼。江家院子裏也不獨你這一支,剛才大伯母哭那麽響,怕是早驚動全族的人了。”


    江睦霖麵色陰沉不定,他立在上房廊下,麵朝二門,確實已經看見老二房老太爺,將近八十歲的高齡,顫顫悠悠的由兒子江睦梓扶著進了慶仁院。


    看見院子裏一片混亂,兩邊人馬隱隱有對持之勢。


    老太爺江和燦身體壯健、中氣十足,氣的吹胡子瞪眼,掄起拐棍就扔了過去:“幹什麽呢!你娘死了還有心吵架!大霖子你從小就這脾氣,現在還狗改不了吃屎!”


    老太爺平日沒事就愛罵幾句,尤其看見江睦霖,還好他並不愛出門。


    以前還有個江老太太給他懟,如今江老太太靜靜的躺著,再也跳不起來了。


    因此作為最長的一輩,他這一罵,不管是不忿還是尊重,好歹院子裏不鬧騰了。


    江睦霖黑著臉迎上去:“二叔,我母親她今早去了。”


    “我知道!要不我會來你們院子!”老太爺瞪著眼問:“懂不懂規矩?先去拿個大馬勺子來,叫了道再說其他的!”


    江睦霖這幾年養尊處優,還真沒辦過什麽喪事,此刻被老太爺一罵,知道確實不能耽誤怠慢母親的屍體了,趕緊的照著老太爺的吩咐辦。


    等他拿著大馬勺子使勁敲了敲門柱,哭喊著:“娘啊,我的親娘!西天大道啊,西天大道!”之後,老太爺已經搬著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坐在院子中央。


    他接著吩咐:“著人去親戚家報喪,趕緊的在院子裏搭個靈棚,你們這些嫡親的子孫全進喪屋裏去,男的在左邊女的在右邊,棺木準備了沒有?壽衣換上了沒有?誰做司儀誰主持大局,都有章程了沒有?”


    當聽到什麽都沒有時,老太爺破口就罵:“平日吃的飯都進腦袋了!你母親病了那麽久就不準備這些?還以為她是太上老君活上萬年!”


    江睦霖守著一院子的下人和親眷,被罵的臉色一會白一會紅,可他也不能說什麽,老太爺又沒罵錯。


    老太爺接著罵:“我要是死了,不知道你們怎麽手忙腳亂呢,我一把年紀了還得手把手的教你們?”


    他的親兒子江睦梓麵色也是通紅,低著頭隻說:是、是、是。


    罵了個痛快,老太爺對江睦梓道:“你他娘的也別是是是的應付我,趕緊的整身孝袍穿上給你嬸子跪棚去!今天我再操回心,替你們主持了。”


    本朝風俗,父母逝世,孝子賢孫不能出喪屋,吃喝全在裏麵。因此外麵一些章程就需要個專門的操心人,一般都是請的自己族裏的人。


    江睦梓雖是族長,但是江老太太的親侄子,也還是要到靈棚底下跪棚答禮的。


    這會江老太爺主動提及幫著操心,再好不過,畢竟是族裏長輩,鎮的住場子。


    這邊鬧哄哄的派人報喪、大棚子、布置喪屋。


    那邊青棋和春草等人也將慶安院主子們的孝袍給縫好了。


    事急從簡,隻是簡單的縫製了一下,也沒人在孝袍上挑毛病去。


    安氏和玉萱等人回去全換了素服,外麵套上了孝袍。


    玉萱是還沒出嫁的孫女,頭布上就比別人多了個紅花。


    抽著這個空,玉萱悄悄問田嬤嬤:“聽染畫生活那秋淩葬在了亂崗墳子裏,怎麽的沒有去衙門銷戶?”


    田嬤嬤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天染畫也這樣問了一句,她還奇怪染畫從哪打聽的規矩,原來根在小姐這裏。


    還是年紀太小了,沒經驗,不知道被誰唬了一句,就記在心裏了。


    田嬤嬤耐心的解釋道:“按著規矩是該先過了衙門的眼再埋了,可是衙門誰真的追究去。尤其權貴之家,哪家沒個陰私,死個把人是正常的,難道還個個都跑去衙門?不過是什麽時候想起來什麽時候去,反正身契在手上,也沒哪個不長眼的衙役拿這事為難。”


    玉萱這才知道江世垣是嚇唬自己,他常在外行走,定是知道的。


    於是玉萱紅了臉點點頭,算是受教了。


    田嬤嬤看看玉萱,三小姐這回事情辦的利索,果然是不管是的母親能生出操心的孩子,心裏也起了指點之心。


    她說道:“三小姐年紀還是小,以後遇事多了自然就知道的多了。這次你做的就很好,背主的奴才就要用雷霆的手段!”


    玉萱一低頭,若是田嬤嬤知道這次祖母的死跟自己有關,是不是也這麽表揚自己。


    閑話少說,江府裏的孝子賢孫都聚在了喪屋裏,慶仁院江老太太的屋子門口全扯上了白布,窗戶也搗了幾個洞,以防老太太的魂魄出不去。


    眾人按著尊卑老少按秩序排好,因為江睦桐身體特殊,老太爺允許他坐在椅子上。


    安氏下邊就是賈氏和陳氏,再往下就是玉萱,可是如今江玉茜直直的跪在玉萱上首,呆滯著目光看著地麵


    本來江玉茜是嫁出去的孫女,用不著跪棚也犯不著守孝,可是江玉茜哭著鬧著非要跟著眾人一起在喪屋裏守著。


    眾人沒有辦法,陳耀也沒有強攔著,就遂了她的心願。


    江老太太一死,江錢氏沒人看管,也從二房裏出來了。


    她穿著孝袍目光發直的走到安氏和江吳氏中間跪下時,並沒有抬眼搭理眾人,好似全屋子就她一個人一樣。


    玉萱看著瘮人,不知道二伯母是真的瘋了還是裝的,總之小心點並不為過。


    眾人歸位,已是中午時分,最先來吊唁的是離的最近的黃江氏。


    還沒進門,黃江氏的哭聲就傳了進來:“娘啊,我的親娘!你咋沒個預兆就走了呀!”


    哭聲淒厲悲愴,接著就聽見用手拍地的聲音,然後有族裏的嬸子嫂子就勸:“姑奶奶快起來!姑奶奶請節哀。”


    然而母女連心,黃江氏許是痛心太過,沒哭幾聲就昏死了過去,玉萱聽著外麵誰喊了句:“快把姑奶奶扶到廂房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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