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聽到玉萱的那一咋乎,先是嚇了一跳,後大怒,一巴掌拍在玉萱腦袋上:“胡說八道什麽,哪學來的這些醃臢話!”


    玉萱被猛地拍在腦袋上,疼的又要流淚:“母親,疼!”安氏定睛一看,玉萱右邊太陽穴有一絲血跡,立時嚇得喊婆子去請大夫。


    眾人簇擁著安氏母女回了房間。安氏不顧玉萱掙紮,一把將她按在弦絲雕花架子床上:“給我好好躺著,再不許淘氣。大夫來了好好看看,可是哪裏碰到了,不要留下遺症!”


    玉萱無奈:“母親,可不可以先讓我先換身衣裳,梳洗一下。”


    安氏這才看到玉萱著裝破爛,頓時皺起眉,揮手讓下人出去準備熱水幹淨衣裳。等到房裏隻有母女二人,安氏嚴肅起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乖乖告訴母親,不要隱瞞。”


    玉萱把怎麽發現自己被拐、怎麽逃出、怎麽遇到恩人的過程講了一遍。


    聽得安氏一陣心驚,緊緊抱著玉萱道:“以後可長點心吧,幸虧你大了記得自己的身份來曆,若是那四五歲不記事的小娃,母親可找也找不來你了,


    這不是生刮了我的心嗎?我可憐的小囡囡。”說著又是一陣哭泣。


    玉萱反抱住安氏,喃喃道:“再不離開母親半步了。”


    安氏看人給玉萱洗了澡,換了幹淨衣裳,大夫過來望聞問切了一番,對江氏道:“並無大礙,女公子想是嚇著了,熬點安神湯就行。”


    安氏不放心:“她頭上的血跡怎麽回事?”大夫剛才已經看過了,想著這家女公子定是淘氣的,道:“是撞擊所致,索性傷口不大現已經結疤了,隻是可能會留下點疤痕,好在位置靠後倒是不顯。”


    安氏放下心來,付了診金,讓人恭送大夫出門。


    玉萱房裏的奶媽秦嬤嬤及留守在家裏的丫鬟聽到玉萱走失的消息,早慌做一團。


    玉萱被安氏抱著回房時,她們正抱在一起痛哭,此時伺候著玉萱安頓好,戰戰兢兢的立在一旁。


    玉萱掃了房裏一眼,問:“母親,鳳琴鳳舞姐姐呢?”


    安氏豎眉冷哼:“還提她們,伺候你不周,弄丟了你還不緊著去找,倒是先回家來哭喪。這樣的丫鬟要來做什麽?!回頭她們必是要打頓板子賣出去的!”


    玉萱沉默,想到前世裏這兩個丫鬟也是犯了錯打發了出去,此時雖然提前,但玉萱也不願求情,就默認了安氏的處置。


    安氏又道:“我身邊的青棋墨琴撥給你,你們定要服侍好小姐。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情,不要怪我不念這幾年的情分!”青棋墨琴出列,答應了一生,遂留在玉萱房裏伺候。


    晚間,玉萱雖然喝了安神湯,還是噩夢不斷。


    夢裏父親病逝,安慶縣江氏老宅裏,一向慈祥的祖母變得好可怕。


    跑去找母親,母親院外有婆子攔著不讓進,說千萬別過了病氣給玉萱。


    結果隻隔了一夜,就聽說母親傷心過度也隨父親去了。玉萱怎麽也不相信,母親來老宅時明明好好的。


    翌日,祖母派人叫自己過去,大伯母二伯母神色好可怕,祖母的臉在夢中特別猙獰,抓著自己問“你母親扶靈回老宅,可帶什麽東西?”


    玉萱嚇壞了,什麽也不知道,哥哥和母親身邊的田媽媽突然闖進來,哥哥同祖母爭執,爭執的什麽玉萱也不知道,直覺的亂哄哄的,這是怎麽了,一夜之間父母親全不在了。


    不知道哥哥與祖母吵了多久,隻知道哥哥被大伯父和祖母怒斥"忤逆"要驅出族去!


    母親也隻停靈三天就同父親一起下葬了。


    出殯時,玉萱隻記得要路過江氏祠堂,祠堂前高高的牌坊立在那裏,像個可怕的怪獸張著嘴要吞噬了眾人。


    玉萱害怕,哥哥在隊伍前端,她隻好回頭去找身邊的丫鬟,卻看到雁書和染畫被人越擠越遠,染畫焦急的臉衝著她在喊什麽,玉萱聽不見,扭著脖子回頭看。


    隊伍穿過牌坊,不知道誰突然從右後方推了一把自己,因為玉萱一直在扭頭找雁書染畫,腳下根本不穩,一頭撞向了牌坊,玉萱隻看到一雙嫩白的手染著火紅的丹蔻,手腕上的一對赤金還珠九轉玲瓏鐲一閃而過。


    隊伍喧嘩起來,玉萱看到雁書和染畫推搡著眾人急急而來,麵色悲憤;玉萱隻感覺渾身發冷,越來越冷,目光看不清眾人表情也聽不清她們說什麽,眼裏隻有血紅一片,她頭垂下時看得到石縫裏滲透的紅色液體。


    玉萱掙紮著醒來,出來一身冷汗。


    外間守夜的青棋聽到聲音,披上衣裳過來看,發現玉萱坐在床上發抖,目光渙散,嚇得抱著她:“這是怎麽了?做噩夢了?”說著就要去找秦嬤嬤。


    玉萱一把抓住她:“我沒事,做了個噩夢有點害怕。你到床上來陪我吧。”


    青棋道:“那怎麽行呢,可不能越了規矩。小姐要是害怕,奴婢就在腳踏上坐著陪你。”玉萱隻要身邊有人就好,點頭同意。


    玉萱重新躺下後,閉上眼睛。腦子裏依然不停的轉:江家薄情寡義,哥哥如果真被驅出族去,定然前程盡毀!我江玉萱既然重生了,一定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絕不讓前世悲劇再重演。


    可是前世的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呢?想起前世自己因為最小,被父母寵的隻知撒嬌鬧脾氣,家裏到底發生什麽也不知曉。


    也許哥哥姐姐知道,可那時候姐姐嫁了個花花公子過的並不開心;哥哥在外院,根本來不及阻止什麽。隻有自己陪在母親身邊,卻什麽也做不了,任人擺布。


    再說母親行善積德了大半輩子,怎麽就落到家破人亡的田地呢?


    這次回京,一定不能再像前生過的渾渾噩噩,家裏到底出什麽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了。


    她這一夜睡的斷斷續續,一會笑一會哭的,早晨起來時眼睛都是腫的,唬了青棋一跳,趕緊讓墨琴打了熱水替玉萱敷上。


    青棋雁書伺候玉萱洗漱梳妝,正是五月初五端午節,染畫拿了五彩絲線給玉萱纏手臂上。


    玉萱起身到上房給安氏請安,看到屋中央一個身著銀紅長比甲,體態妖嬈、彎眉顰黛的女子立在正中。那女子聽到聲響,轉頭看了玉萱一眼,雙眸盈盈若含水,玉萱一陣恍惚。


    安氏看不像個樣子,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女子巧笑,緩緩向玉萱道萬福:“小姐萬福。”


    玉萱忽然想到了她的身份,這不是父親那個妖嬈的柳姨娘,前幾日下屬送來的瘦馬。夢裏母親可沒少受她的氣。她頓時沒好氣,但還是點頭答應:“柳姨娘早。”


    安氏眼睛銳光一閃,擺擺手讓柳姨娘回去不用在這伺候。拉過玉萱柔聲問:“囡囡,晚上休息的可好?身體可是舒適?”玉萱點頭:“已經無事。”


    安氏想了想,叮囑道:“母親的好囡囡,今日你隨母親去何參政府上赴宴,昨日的事就不要提了。要知道,咱們高門大戶裏,一個女子的名節何其重要,你雖然立時回來了沒有受傷,但是傳到外人嘴裏,不知道會說成什麽,你的一生可就完了。”


    玉萱知曉安氏一向重視名聲,再說也不是什麽好事,點頭答應了。


    母女二人用餐,安氏讓人做的都是玉萱愛吃的東西。


    奶汁角、佛手金卷、金絲酥雀、肉末燒餅等擺了慢慢一桌。


    玉萱看著眼睛又是一紅,回來了,母親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正吃著飯,突然聽到“砰!”一聲,清脆的好似瓷器破碎。安氏暗皺眉頭。


    田嬤嬤出去半盞茶的功夫又悄悄進了屋。


    安氏看玉萱吃的差不多了,道:“你回房收拾一番,一會就隨我去何參政府。”


    玉萱知道母親有事,起身告退。看著玉萱出了房,安氏起身進了次間,田嬤嬤緊隨其後。


    安氏接過春草遞來的茶,問:“怎麽回事?”田嬤嬤靠過來,輕聲道:“東跨院那個又摔了個盤子,嫌大廚房的例飯不合口,嚷嚷著要吃五彩牛柳。”


    安氏氣笑了:“大廚房的例飯不合口?我可沒短她吃穿。看我和氣,今個兒倒挑起食來了。告訴她,被人送來做了我江府的姨娘,就給我安安分分的。否則踢腳賣她,相信老爺不會為了一個不能生的瘦馬就休了我不成!”


    田嬤嬤答應著出去了。


    玉萱回房,雁書進來猶豫著道:“小姐,鳳琴姐姐鳳舞姐姐過來給您磕頭。”


    玉萱一愣:“今日就要打發出去嗎?”


    雁書點頭,玉萱歎口氣,道:“見了怪傷感情,好歹主仆一場,你去青棋那取幾兩銀子給人牙子,讓她把兩人賣個好去處。”


    雁書知曉鳳琴兩人犯的錯不可原諒,小姐確實傷心,答應著出去不再提此事。


    玉萱想起昨日裏剛從何參政府與何姐姐一同畫了花樣子,又想起前世裏何家那一番糟心事,歎口氣,如果沒猜錯,今日五月初五,何家那個囂張的姨娘可是正式被診出懷了身孕,衝著何參政那喜兒子的樣子,何姐姐母親以後恐怕就難見笑顏了。


    自己多與她親近,也好讓她有個溫暖的去處,遂起身向正房走去,與母親一起去了何參政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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