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煉丹堂,沈意看到有一名外門弟子給躺在竹椅上的卞道慶沏上一杯茶,卞道慶接過後,另外一隻手的手指就往上抬了一下,這弟子見狀便點點頭,退了出去。


    掃了一圈,沈意在一旁臥了下來,打量著周圍,今天的丹爐下麵沒有看起來柔和宛如絲綢一般的丹火,卞道慶躺在竹椅上閉著眼睛也沒有什麽動作,看著應該有好一會兒沒有煉丹了。


    似乎是察覺到沈意目光,卞道慶把手又往上一抬,張嘴費力地說道:“我先休息一下,過一會兒再煉丹。”


    聞言,沈意伸長舌頭舔了舔牙齦,見卞道慶說完直接在竹椅上睡了過去,他就幹脆眯著眼睛舒舒服服趴著等待白嫖。


    大概過了兩刻鍾的時間,也就是半個小時,沈意才看到卞道慶從竹椅上站起,搖搖晃晃地往藥櫃那邊走去。


    他沒有讓沈意去分揀藥材,在藥櫃上打開其中一道格子,從中取出一個布包,直接朝著丹爐那走去了。


    昨日在一眾弟子的努力下,藥櫃裏的所有藥材都已經被按比例分配好了,要煉什麽丹藥可以很方便地將所需材料取走。


    在沈意的目光注視下,卞道慶將布包解開,裏麵的藥材依次放入其中,隨後又躺會竹椅上閉上眼睛。


    半個時辰後起身將成型的丹藥收入托盤中,但沒有立刻進行下一爐,躺回竹椅直接睡大覺。


    總之,卞道慶的煉丹效率比以往慢了很多,平常一天他練出的丹藥可以將三個托盤擺滿,但今天已經過去一半了,連一個托盤的一半都沒滿。


    偶爾外麵有人路過,沈意偷聽著他們的談話。


    據說早些年卞道慶的煉丹效率比現在要快近十倍,他不僅是一個煉丹師,也是一個修練天才。


    十六歲未到便修練到了直階祓疫段。


    但可惜了,結明法祭過後摧毀了他的一切,一隻丁級的契約獸不僅沒有幫助他,還拖垮了他的修練速度,如果是丙級的契約獸,恐怕他的境界就不僅僅是識階築台了。


    契約獸品級太低,很難為他分擔太多的侵蝕。


    待命神被疫氣徹底壓垮,便是卞道慶脫魂之日。


    在大梁皇城武川,已經有濟元司的煉丹師隨時準備來青淵宗赴任了。


    看外麵的天色,現在應該已經來到下午了。


    “快到酉時了吧?”沈意心裏想到,這個時候按道理他已經離開了,之所以還留在這,是因為現在煉丹爐內煉的丹藥是蘊獸丹。


    沒等多久,看差不多快成丹了,卞道慶再次站了起來,吃力地邁動步伐來到丹爐前。


    亦如以往那般,一顆顆丹藥從丹爐中飛出,在他的控製下又飛到托盤之中自動擺好。


    走回去前,他看向沈意“來,給你的。”


    見狀沈意連忙走過去張開嘴巴,卞道慶將丹藥扔了進來,這蘊獸丹表麵冒著煙,熱乎的新鮮的。


    卞道慶抬起手,捏了捏拳,似乎在感受自己現在的力量,最後臉上的那一層層形成褶子的皮肉快速抖動,他在笑,但笑的很苦澀。


    “比老夫想象中來得早,神台開始出現裂痕了,希望能死在白天,而不是晚上。”


    說完,他搖搖頭,背著手往竹椅那邊走去。


    一邊走一邊還說著:“年輕時總覺得我的時間還有很多,這一天一天過得好生慢啊……唉~現在想來,時間過的可真快呐……嘖嘖,早知道老夫就不該答應那姓武的老犢子,這家夥死得還比老夫早了十幾年,真是的……”


    “當初我真應該去那蒼州,在西衝娶他娘的四五房妻妾,老來至少還有人作伴,不至於如今孤苦無依的。”


    “如今後悔晚矣!”


    “再煉一爐吧……”


    終於看到卞道慶勤奮起來了,轉身,往丹爐內扔出下一爐丹藥所需的材料,他才躺回竹椅上。


    這一次他往竹椅上躺下去的力道極猛,竹椅快速搖動著,發出哢吱哢吱的聲音。


    他滿臉疲憊地閉上眼睛,就在沈意準備離開時,從外麵走來了兩名外門弟子,來到放托盤的架子前看看,下一刻兩人都皺起了眉頭。


    其中一人往後轉頭看了一眼躺在竹椅上的卞道慶,很快回過頭去小聲說著什麽。


    沈意耳朵動了動,他聽清楚兩人談話的內容了。


    無非就是今天卞道慶煉出的丹藥太少,都不夠供事堂那邊消耗的。


    卞道慶雖然是青淵宗的外派人員,並不完全屬於青淵宗,但他的地位可不低,某方麵來講和那些峰主級別的存在一般無二,權利自然不小。


    要是把他惹毛了,他完全可以拿鞭子將弟子活生生抽死。


    小聲抱怨完,兩名外門弟子趕忙端著托盤就要出去,可前腳剛邁出,閉著眼睛的卞道慶突然出聲將二人叫住。


    “站住!”


    兩人身軀一顫,還以為是剛剛說的話被對方聽到了,一臉驚恐地將頭轉了過來,顫抖著聲音道:“卞長老,弟子不是有意……”


    話沒說完,他倆的話就被卞道慶打斷了過去。


    “來一個人,去後麵的院子裏幫老夫倒一杯茶水來。”


    一聽是這事,兩人心裏都是一鬆,但很快又緊張起來。


    卞道慶來青淵宗這幾十年,死在他手上的弟子可不少,如今看這幅樣子,都快要歸西了,鬼知道他會用什麽手段在折磨自己。


    於是兩名弟子相互望向彼此,都想讓對方去為卞道慶倒茶,但還沒等兩人做出決定,卞道慶又發話了“快一點,別讓我久等了!”


    “咳咳咳……呃咳咳咳……咳,嘶哈……”


    說完,他咳嗽了好幾聲,兩名弟子中的其中一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另一名弟子往後推了一把,等回過神來,與自己一同而來的對方早就一溜煙地跑遠了。


    一時間,這名弟子欲哭無淚,隻能將托盤放回原位,往煉丹堂後麵院落走去。


    此時沈意已經邁步朝門外走去,不過在經過卞道慶麵前時聽到對方聲音停住了。


    “今天回去的有點早啊。”


    沈意看向他,點點頭,但卞道慶閉著眼睛,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見。


    “回去吧回去吧。”


    卞道慶抬起手擺了擺,眼睛並沒有睜開,可看他這個動作,沈意卻猶豫了,這老登的情況是在近幾日厄化的,雖然對方說的話好聽,但沈意不敢確定他還能活多久。


    畢竟他的命神隻是丁級中品,契約到這種品級的命神對禦主來說幾乎等於此生與識階無緣。


    偏偏卞道慶強行修練至識階,這付出的代價是很大的。


    雖然識階強者至少能活一百五十年,但禦主與命神性命相交,但很少有通神者能活到自己的極限年齡。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無非兩種,第一種是命神品級高的存在斷然不會甘願止步於如今的境界,人往高處走嘛。


    而第二種,命神品級的高低決定了禦主能在這修練之路走多遠,一旦修練到極限境界,沒等他們老死,命神就先扛不住疫氣了。


    結果隻能是脫魂。


    卞道慶如今好像連六十歲都沒有,能活到現在,他的命神已經盡力了。


    搞不好,沈意明天過來,煉丹師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疫氣對別的契約獸來說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毒藥,但對沈意來說,疫氣卻是一種補品,從觀感上來講,這疫氣不像是一種負麵能量。


    幫他分擔疫氣不難,但問題是……


    就在沈意躊躇時,之前進入後麵院子裏的弟子回來了,手裏捧著一杯茶,來到卞道慶身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於緊張的原因,卞道慶睜開眼睛,剛抬起手要去接,這弟子捧茶的雙手就顫抖起來,一個不小心,“哢嚓”一聲,茶杯掉落在地,摔成一地碎片。


    滾燙的茶水將弟子的手燙得通紅,卞道慶也愣住了,眉頭皺了起來。


    “這點事都做不好?”


    那弟子連忙跪下“卞長老……我……”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點去給我再沏一杯來?”


    “是是是!”


    弟子連忙站起,轉身往院子裏小跑過去。


    沈意看了一眼,繞過屏風往外麵走去了。


    而卞道慶深吸了一口氣,人老了,他看事情也變得通透了,他知道現在自己活不了多久,而他人莫不是覺得自己作為煉丹師的威嚴就不在了?


    舌頭舔了一下幹澀的嘴皮,隻覺得一股莫名的火氣直往上湧,雖然被他及時壓了下去,但他的皮膚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變為深紅色,然後由從深紅色慢慢發黑!


    “呃……”他立刻察覺到異樣,想說些什麽,但喉嚨間卻隻發出嘶啞的哼聲。


    他想站起來,但身體好像正在脫離自己的掌控,一開始還能抬起手臂,但很快便垂了下去,隻能抬起手指。


    有一種擠壓感,卻什麽也看不到,那是來自意識中的擠壓感,他的身體,正在將他的意識往外麵擠!


    卞道慶掙紮著,一不小心從竹椅下滑落下來,攤在地上,隻能做出微小的動作。


    同一時間,丹爐底座的柔和火焰也變得不穩定起來,開始瘋狂跳動,沒一會兒,丹爐上方冒出的細煙由白轉黑!


    進入院子裏重新沏好茶捧進來的外門弟子看到不知何時在地上的卞道慶,頓時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卞長老……您……您這是怎麽了?沒事吧?”


    他走上前去,扶起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脫魂這種情況他也認識,但是沒有任何經驗的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而他嘴裏發出的聲音,也很快引起沈意的注意。


    “咋了?”他扭過身子朝向後麵瞅了一眼,然後疑惑地走向前去,等視線避開屏風看清是什麽情況後,嘴巴不由微微張開。


    如果沈意現在是人類,那麽現在他的眉頭已經皺起來了。


    幫他人分擔疫氣,他倒是可以做到,但讓他猶豫的是,這個世界他沒有聽過和自己一樣的契約獸啊!


    就好像一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了一種怪病,偏偏自己是一個特殊存在,可以幫別人治好這樣的病,這種情況,要是被別人發現,那不得拉去切片研究啊?


    卞道慶這老登給沈意的感觀很好,他的確不想看他死去。


    可想要幫他,就得冒風險,可該怎麽有效避免風險?


    沈意也想不到一個更好的方法。


    而他一開始想到避免風險的方式,就是依靠甲級契約獸的稀有度。


    畢竟很多人都不認識自己這頭西方龍,自己被列為新出現的甲級契約獸,甲級契約獸太少,在一片虛無的獸靈界還是在現在這個物質世界,他見過的甲級契約獸也僅僅隻有一頭。


    甲級契約獸如此稀少,那就有沒有可能,有一種契約獸的存在可以幫他人分擔疫氣,但是分擔疫氣本身也會付出代價?


    這也是為什麽,沈意找老妖婆詢問這個世界的“甲”字該怎麽寫。


    可這也不靠譜啊!


    老妖婆與自己有著契約聯係,雖然這契約對沈意來說很坑,但不得不說這契約的存在讓雙方隻見都有了一個信任基礎,而其他人可就不一樣了,替他人分擔疫氣無論會不會付出代價,讓人知道了,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總得來說看對方的人品。


    可卞道慶對沈意來說還遠遠沒到知人知麵知心的程度。


    幾個呼吸後,躺在地上的卞道慶身體劇烈抽搐起來,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伸出一手一把抓住麵前這個外門弟子的腳踝,張開嘴發出嘶啞的聲音:“快!快去……”


    “卞長老……我要去什麽啊?”


    “安神丹!我……我要安神丹!快……快去拿給我!”


    慌張之下,這弟子隻能暫時放下茶杯,去找所謂的安神丹,可他哪裏認識什麽是安神丹?哪怕知道安神丹也不知道被卞道慶放在哪裏了,所以在邁出一步後又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沈意掙紮了一下,一咬牙,將感識摸向卞道慶與之進行連接!


    “瑪德!你個老登,我今天就賭你是個好人,伱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在感識與對方連接起來的那一刻,沈意就立刻往他身體裏麵鑽,當然了,在沒有得到對方意識同意之前,沈意是進不去的,這樣做隻不過是為了引起他的主意。


    果不其然,在感受到神台傳來的異樣後,卞道慶立刻意識到什麽,猛地看向沈意,眼中閃過一抹微光,像是抓到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但他沒有先喊沈意,而是叫住了那個弟子。


    “……呃……啊!站住!”


    “怎麽了卞長老?安神丹你放到哪裏了?”


    “滾出去!”


    卞道慶艱難地挺起身子,怒喝道,說完這一句便直挺挺躺在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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