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察覺到同伴死亡,剛剛才離開的識階修為刺客當場呆愣在了原地,望著沈意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


    五個人,三位靈階強者,對於一個修煉連識階都沒有小輩就已經很欺負人了,不說輕鬆拿下鶴見初雲吧,但至少也應該全身而退不是?


    可這是個什麽情況?


    接連死了兩個同伴,還都是有著靈階修為的強者。


    他已經無法自己是什麽心情了,總結就是一句話:“這個委托做的簡直就是糟糕到了極點!”


    死掉的兩個同伴是什麽情況他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就他自己而言,十多年的殺手生涯,以前沒有任何行動比這次行動更丟人,更扯淡!


    至於回去給兩個同伴報仇?


    開什麽玩笑?那當然不可能!


    雖然目標隻是殺死修為隻有淨階巔峰的鶴見初雲,但是那報酬卻比與之相似的委托高出了十幾倍不止,到底是什麽原因他們不清楚,可能也隻有之前那個叫“靜妖”的同行才知道一些內幕。


    總之,就是因為這次委托的酬金高得有些不正常,為了防止其中會發生的任何意外,五人這才冒險結伴,共同接下了這次委托,事後按出力大小來分賬。


    本來就是臨時組合一起完成任務的隊友而已,當然不存在冒著生命危險為對方報仇的想法。


    所以他並沒有選擇過去看是什麽情況,而是扭頭跑得更快了。


    而另一邊,那個被人稱為“煙刀”的孤客盟刺客大聲喊道:“回來!”


    這兩個字他是對自己的同伴喊的,但是也不知道那控製盆栽法器的孤客盟此刻有沒有聽到,反正隻見他前行的速度頓了一下,而在他前方,鶴見初雲身旁再次炸出大片大片的楓葉。


    這些楓葉擋住了兩人的視線,也遮住了鶴見初雲的身影。


    等楓葉稍微散開了一些,少女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還躲!給我出來!”


    控製盆栽法器的刺客心裏微微有些慌神,但還是強裝鎮定,隨著他的雙手快速結印,身後高有十二丈的法身消散不見,轉而將靈力匯聚在掌上,對著地麵用力拍下。


    靈力形成的脈衝朝四麵蕩開,以此試探出鶴見初雲在什麽位置。


    而這樣做似乎真的有用,很快這刺客眼睛一亮,懸浮在空中的盆栽“砰”的一下變大,朝著後方砸了下來!出手果斷而又幹脆!


    不過在遠處的煙刀卻高興不起來,隻顧著喊道:“小心!”


    但他的提醒顯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隨著盆栽砸下,一道楓葉人影散開,而盆栽落下的地方,哪裏有鶴見初雲的身影?


    控製盆栽法器的孤客盟刺客臉上笑容霎時間僵住。


    他猜錯了!


    下一秒,風中殺氣浮動,鶴見初雲冰冷的雙眼出現在他身後,不等他扭頭看過來,破虹劍的劍尖就刺入了他的後脖頸,從他的喉嚨處洞穿出來。


    噗呲!


    “嗬~”


    他想要說話,但因為氣管破裂的原因,他嘴裏隻能發出各種意義不明的吼叫聲。


    隨著鶴見初雲將劍拔出,他的身體沒了支撐,無力地倒在地上,生機快速流逝,到最後變成了一具屍體。


    “可惡!”煙刀眼裏閃過驚人的殺意,隻聽“轟隆”一聲,一股衝擊力以他為中心激蕩開來,而他這個人瞬間消失在一劍,如箭矢般爆射向鶴見初雲!


    臨近對法身前,他斬出一刀。


    鶴見初雲麵無表情,也同樣揮出一劍迎去。


    煙刀這一刀樸實無華,沒有任何技巧,隻是用盡全力,勢大力沉,隻為殺人!


    鶴見初雲這一劍也不帶一點花狸狐哨,同樣用盡全力,精準無誤,隻為殺人!


    鏘!~~~~


    刀與劍的碰撞,瞬間迸發出強烈而耀眼的火花。


    風浪吹起了兩人的頭發,這一瞬間時間仿佛放緩了無數倍。


    刀劍彼此斬過,在少女眼中,煙刀的表情逐漸出現變化,從滿臉殺意變得凝重,又變得驚訝,再到錯愕,到最後完全變了臉,開始用力往後拉開距離,隻為保住自己的性命。


    刀與劍之間最純粹的交鋒,最後以作為中品靈器的破虹劍取得勝利。


    煙刀就眼睜睜的看著破虹劍的劍鋒一點點撕開自己的刀刃,最後將自己手中的長刀攔腰斬斷!


    破虹劍餘勢不減,繼續斜斬而下,劈向了自己的胸膛!


    見情況不對,他連忙往後撤,一下子便竄出去數丈遠的距離,等停下後,他發現自己的動作還是慢了半拍,低頭一看,胸口處命神護鎧竟然被破虹劍輕鬆劃開,抬手一摸,便沾滿了自己的鮮血。


    意念一動,身上的命神護鎧消散,他撕開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胸膛上出現一條近三十寸長的劍傷,長長的傷口從他的左肩直直延伸到右側腰身上,傷口由深到淺,鮮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好在這劍傷隻是看起來唬人了些,實際上並不深,倒也沒有生命危險。


    可如果剛剛鶴見初雲再近他半步的距離,這一劍恐怕能直接將他的心髒斬成兩半,要了他的性命!


    不遠處的鶴見初雲一步未動,眼神冰冷且安靜地看著他,但握劍的右手卻血流不止,顯然是虎口破裂了。


    “奶奶的!”煙刀心裏暗罵一聲,釋放靈識往遠處一掃,這才發現,另外兩個修為和自己差不多的孤客盟刺客已經死了。


    見情況不對,煙刀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喊道:“情況不對!我們走也!”


    說完,他直接放棄了去殺鶴見初雲,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就朝身後遁走。


    而遠處從沈意那邊趕來的孤客盟刺客好像是聽見了煙刀的話,隻見他腳步一頓,什麽都沒說,也改變方向快速離開。


    待兩人消失在霧中,鶴見初雲嘴一張,“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


    與靈階強者硬碰硬,看來還是太勉強了些,刀劍碰撞過後,對方爆發出來的力量仿佛震碎了她全身骨骼,現在人是走了,她也快支撐不住了,吐出一口血來後,她的精神放鬆了些,也虛弱下去,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可意識深處的聯係錨點卻並沒有停止對她的影響,帶給她的恐慌和不安的情緒還在逐層遞增,表現得非常暴躁,不停的向她發出警告,並且牽動她的神台,等到沈意一死,聯係錨點就會撕碎她的神台,將她的修為一並廢除!


    感受著聯係錨點的異樣,鶴見初雲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淚水在眼眶中瘋狂打轉,最後決堤一般流淌出來。


    “玄厲……”


    即便身體上的疼痛讓她連站起都變得無比困難,但她還是用意誌力強撐著自己起身,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的往沈意那邊走去。


    “玄厲~玄厲……”


    “你在哪裏……”


    也不知是不是上蒼眷顧,盡管她四周被濃濃的白霧所籠罩,但找了沒多久,她還是順利找到了沈意。


    等看到他滿身插滿箭羽,雙眼被射瞎的模樣時,鶴見初雲隻覺得呼吸一滯,心疼到無以複加,掙紮的來到他腦袋前跪了下來。


    “玄厲……玄厲,你怎麽樣了?”


    聽到老妖婆有些抽泣的話語,沈意有了點反應,虛弱的張開嘴巴,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老妖婆……我,我……我好難受……”


    “你哪裏受傷了?我幫你看看。”


    沈意沉寂下去,沒有了聲音,隻是往前朝她更湊近了一些,險些把她撞倒在地。


    見他不回應,鶴見初雲隻得自己起身,幫他查看傷勢,可越看淚水就流得越厲害,直到她看到沈意心髒處插著的箭矢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個……”鶴見初雲有些不知所措,抬起雙手想幫他把箭矢拔出來,但一想到拔出箭矢會造成二次傷害,她的手又很快頓住了。


    抽泣了一下,她抹了抹眼角的淚,逼迫著自己冷靜下來,隨後從儲物空間裏取出好幾顆用於療傷的丹藥,來到沈意麵前道:“玄厲,把這些吃了。”


    沈意微微張開嘴,她忙不迭地把丹藥送了進去,然後不安地看著他。


    聯係錨點越來越不穩定了,就好像一個住在心裏的惡魔在不斷嘶吼著,威脅著她,要拿走她的一切。


    她隱隱約約感受到自己的神台正在鬆動,聯係錨點正在撬動神台根基。


    而這也意味著沈意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已經來到了很危險的地步。


    眼淚流了再流,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以前她被傷到心髒時,沈意還可以用他自己的血來救自己,可現在沈意受了同樣的傷,她的血卻救不了對方,隻能不停的喂送丹藥,祈禱著奇跡會發生。


    “玄厲,你怎麽樣了?”又一次喂了十幾枚丹藥,鶴見初雲出聲詢問道,雖然語氣冷靜,但眼裏的淚水卻更加控製不住了。


    “老妖婆,我要死了,好難受……好難受……想抱抱你……”


    “好好好,我給你抱,你別亂動……求你了……”


    沈意掙紮著想要靠近過來,但聽到鶴見初雲的勸阻後又急忙停下,此刻他身體最大化,從頭到尾巴二十多丈長,鶴見初雲在他麵前顯得過於渺小,他想要去抱對方,但這樣體型差下,哪裏能抱得了?


    最後隻能巨大腦袋壓在她腿上,感受著她渺小身軀裏傳來的溫暖。


    “怎麽樣?你好點了沒有?”


    “好,好不了了……我馬上要死了……”


    “別說胡話!你死不了的,我求你了!”


    “真的要死了……我看見了黑白無常在向我招手……”


    “你閉嘴!別再說了!”


    “老妖婆……你身上,身上……身上怎麽這麽多血?”


    “我沒事的,你要好好休息,我這裏還有一些蘊獸丹,你想不想吃?”


    “吃……我要吃……死也要做一個飽死鬼……”


    “你……”似乎是感受到沈意語氣中強烈的絕望感,鶴見初雲懸著心也慢慢跟著一起死了,抽泣兩聲後她隻能柔聲細語的說道:“好……我們不做餓死鬼,都給你吃……”


    鶴見初雲又抹了下淚,將自己這幾天煉製出來的蘊獸丹全部取了出來,一股腦的往沈意嘴裏喂,這一過程中,剛被她擦幹淨的視線又很被淚水模糊,清澈的了淚珠劃過她的臉頰,從下巴滴入沈意嘴裏。


    吃完蘊獸丹,沈意又開始虛弱的呢喃起來,呼喊道:“老妖婆……”


    “怎麽了?”


    “你知道地府……長什麽樣嗎……”


    “我不知道,別說了……嗚嗚……”


    “去往……彼岸的……黃泉路上,奈何橋……忘川河……這一路會不會,太孤單?”


    鶴見初雲聞言一怔,似乎明白了沈意話裏的意思,隨後臉上露出慘笑,說道:“放心好啦,你不會孤單的,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我……”


    鶴見初雲說著,將扔在旁邊的劍抓了過來,她看著鋒利的劍刃,深吸了一口氣後,眼神變得決絕起來。


    這頭契約獸的確很混蛋,她很討厭他平日的吵鬧,但是她偏偏習慣了,無論自己去什麽地方,遇到什麽樣的事,位於什麽樣的處境,他都是自己最大的依仗,有他吵鬧聒噪的地方,一切都變的理所當然。


    想活下去嗎?


    她當然想活下去,可她也想過了沒有這頭契約獸的日子,出門時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遇到危險時隻有自己咬牙應對,碰上開心的事也沒人能夠分享,心裏的話也無人能夠情愫。


    她很喜歡有些時候沈意不經意說出來的話,總會逗自己一笑,至少那一瞬間的開心是無比真實的。


    自己竟然無法接受沈意不在之後的日子。


    如果他真的消失了,去了別的地方,自己是否會被困在回憶之中?


    失去了前進的勇氣,也失去麵對生活的勇氣?


    他的存在成為了她的一種保障,是她所有的倚靠,盡管對沈意而言可能並非如此。


    或許,母親當初對自己說的話沒有錯,契約獸,自己的命神,他對自己來說的確是一生中最為重要的存在。


    “玄厲,謝謝你……”


    “咕咚~”


    “謝謝你陪我走過萬裏路程,讓我從未孤獨過……既然你要去黃泉路上走一遭,我自然不會讓你孤孤單單的走,我陪你,謝謝你……我們……風雨偕行,生死相隨……”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鶴見初雲已經停止流淚,她笑著輕聲說道,手中長劍已經橫在了白皙的脖頸上。


    此刻氣氛正悲傷著呢,沈意聽完她的話卻愣了一下,感覺到不對勁,前一秒還要死不死的他下一秒梅開二度再次詐屍,猛地從地上蹦了起來,大地也跟著震了兩下。


    “我靠!你來真的!”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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