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位吧,讓位?


    慕元安想過無數次自己會從皇位上摔下來的方式,可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用讓位這種方式將手中的權力全部給另一個人。


    “讓位?”慕元安的眼睛依舊渾濁不堪,可是慕秦易一直都知道,慕元安的神誌始終都是清晰的,就算之前是不清楚的,可是一旦涉及到慕元安最愛的龍椅,他也會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裏掙紮出來。


    “你這是在,嘲諷朕嗎?”慕元安爬起來,頭發披散在眼前,像是將慕元安和慕秦易之間隔離出了一道屏障,這是慕元安最後一個保護。傘。


    “你知道的,朕寧願死,也要死在龍椅上,你不敢給自己背上弑君的名聲,便是強迫讓朕讓位,這普天之下的人可不是傻子,你想要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坐上朕的位置嗎?你慕秦易,你肅親王可不是沐浴焚香來請我的,史書上會記下,你是如何帶兵殺入京城,攻入皇宮,就在這偌大的金鑾殿上,就在這祖先的麵前,逼迫你的親哥哥,把皇帝的位置給你!你的良心可能安好?可能安好?”


    慕元安吼叫得歇斯底裏,可是在慕秦易看來,就像是一場笑話,沒錯,無論慕秦易用什麽方式登上皇位,自己都是帶著武力來的,可是既然慕秦易已經這樣做了,自然是不害怕,也不忌憚於自己會如何書寫,更何況,有句話說得好。


    “史書,永遠都是勝者書寫的,”慕秦易語氣淡淡的,“你以為,你懂得遮掩,你懂得給自己當年的罪行蓋上一塊遮羞布,你懂得誣陷別人來抬高自己,我便是不懂得,什麽叫做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嗎?民間的說法,不過幾十年,說過了也就過了,也是正統的史書,永遠隻會寫下,皇帝慕元安陷害太子兄長,逼死皇後,出兵北方七國,血洗天池,戰亂連綿,太子之弟替天行道,替兄報仇,替母伸冤,手刃仇人的佳話,我想,我說的故事,應該比你的,更加讓人喜歡,也更加真實吧。”


    慕秦易從來不忌憚用厚臉皮來對付無恥之人,尤其是像慕元安這樣,從心一直黑到骨子裏的人,何必和他講究什麽道義。


    “你敢!”慕元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他指著慕秦易,像是看著一個怪物,“你敢!”


    “我不敢別人也敢了!”慕秦易突然揚起聲音,“皇上,我姑且最後再叫你一聲皇上,你且看看外麵的局勢,從慕向白到慕優,誰還會讓你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你的好日子早就到頭了,讓你讓位,不過也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興許,史書裏還可以將你寫得最後的時候大徹大悟,既然如此,駱平……。”


    慕秦易一聲令下,駱平便是帶著兩個將士衝了進來,慕秦易轉身,看也不看慕元安一眼,隻是吩咐了一句:“動手吧。”


    所謂的動手吧,不過就是讓慕元安走個痛快罷了,慕秦易抬腳走出了金鑾殿,根本就無視背後高公公的高呼和慕元安最後的抵抗,到時之前還一直陪在慕元安身邊的尚公公,默默地跟著慕秦易走了出來。


    慕秦易感覺到尚公公在旁邊,隻不過,這人雖然是自己太子哥哥曾經的心腹,可是卻在最後關頭陪在慕元安身邊,著實讓慕秦易對這個人有些把控不住,不知這尚公公跟出來所謂何事的時候,這尚公公反而是對著慕秦易噗通一跪,朝著慕秦易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祈求道:“老奴畢生的使命,便是替太子見證平反冤屈的這一天,剛才聽了王爺的話,知道王爺必定會替太子將當年的事情昭告於天下,既然如此,老奴這一生,便也是沒什麽遺憾了,這人啊,若是沒什麽期望,活著,還不如死了,老奴在這裏,請求王爺賜老奴一死,也算是,了卻了老奴最後一樁心事。”


    這人明明跟在慕元安身邊,此刻卻突然求死,也是讓慕秦易有些奇怪,他低頭看著這個匍匐在自己腳邊的人,慢慢地開口道:“你是哥哥身邊的老奴才,又為了他在宮中隱忍這麽多年,按道理來說,本王若是登基,理應是給你大太監的位置,和曾經的高原比肩。”


    尚公公搖頭道:“高原算起來,其實也是奴才的老鄉,那些年,也是有些情誼,隻是各為其主,這段日子,他為了皇上著實勞神不少,奴才看不過去,也幫著陪襯了幾日,說白了,也是為慕元安做過事的人,若是太子在泉下有知,指不定也是要罵奴才不道義,與其良心這樣不安著享受著那金銀美食,倒不如,讓奴才去和太子請罪了。”


    “你……何苦。”慕秦易聽出了尚公公語氣中的真摯,其實慕秦易已經全然信了尚公公的話,亦是信任了尚公公的心意,可是賜死一個這麽多年隱忍的老臣子,在這個時候,對軍心是毫無幫助的,更重要的事,他雖然對太子哥哥有著極深的情誼,可是畢竟相處時間太少,太子太多的事情,自己都不清楚,而尚公公,作為一隻跟著自己太子哥哥的人,很多事情,很多細節,自己的太子哥哥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自己都想要了解。


    “你是太子哥哥身邊的人,本王,還想多聽聽太子哥哥的事情。”慕秦易的語氣帶著幾分對太子的向往。


    “太子。”尚公公突然眼神看著天空,迷迷茫茫的樣子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起來吧,本王讓人送你回去。”慕秦易轉頭跟著駱平說了一句,可是突然,尚公公卻是伸出雙手,向著空中的那份虛無,雙腳猛地一跳躍,像是想要跳到天上去去觸摸那空乏的虛無。


    可惜,尚公公腳下就是這金鑾殿的十七級的台階,尚公公雙腳一空,直接從頂層滾了下來,大頭著地,駱平跟著追下去的時候,尚公公的腦漿子都已經崩了出來,嘴唇微張,隨時都會喪命,他張張嘴,駱平還以為尚公公是想念之前的太子,誰料尚公公這意思似乎是想要和慕秦易說話。


    “王爺。”駱平回頭,看著台階上眼神凝重的慕秦易,慕秦易知道駱平的意思,雙腳一點,直接從十七級的台階躍下,戰袍跟著翩然落地,他貼在尚公公的嘴邊,努力地想要聽清尚公公說了什麽。


    “王爺,”尚公公輕輕地喊了一聲,許久卻是再也沒了聲音,慕秦易等了很久,終於等來了尚公公另外一句,“其實,有時候,真相,未必是你看到的或者是查到的,隻是,你願意相信的。”


    尚公公說完,頭一歪,便是直接咽了氣,慕秦易眉頭一蹙,顯示出了從未有過的焦慮:“你是什麽意思?當年的事情到底是什麽樣的?難道不是太子哥哥和母後被慕元安逼死的嗎?難道不是慕元安汙蔑太子哥哥貪汙了藏金圖嗎?你醒來,你醒來給我把話講清楚。”


    對於太子和母後的信任以及懷念,一直以來,都是慕秦易奮鬥的動力來源,若是這份最初的動力實際上隻是一種虛妄的堅持,對於慕秦易來說,這便是最大的打擊。


    駱平鮮少看到慕秦易如此失態的樣子,除了麵對慕成凰的時候,慕秦易從未在外人麵前表現出如此焦急的情緒。


    “王爺,人已經不行了。”駱平才是提醒了一句,遠處,便是傳來了一個女子小聲的驚呼。


    慕秦易抬起頭,便是看到緊隨其後的慕成凰在紅袖和百步楊的保護下來了金鑾殿,恰好看到腦花和腦漿子都流了一地的尚公公,紅袖下意識地用袖子遮住了慕成凰的眼睛,縱然慕成凰這段時間也一直跟著慕秦易出生入死,見過不少流血和受傷場景,可是這裏畢竟是在宮裏頭,是在慕成凰熟悉的金鑾殿前,死的還是一個大太監。


    “這裏太髒了,你先回宮裏頭去,我已經派了人去打理,你去休息一下。”


    慕成凰和紅袖對視了一眼,知道慕秦易這邊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什麽也沒有多說,便是離開了。


    從金鑾殿到景瀾宮的路不短,一路上,慕成凰卻都是沒怎麽說話,倒是紅袖,她知曉慕成凰在擔心著什麽,一直不斷地在安慰慕成凰。


    慕成凰前腳才跨進景瀾宮的拱門,突然,裏頭傳來了一個小女孩的哭腔:“五公主,五公主您可是回來了,五公主。”


    “寶鵑!”


    寶鵑啊,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寶鵑,寶鵑渾然比當初慕成凰離開的時候已經瘦了一圈了,可是看到慕成凰的那個瞬間,整個人似乎都明亮了起來,慕成凰眼中含淚,寶鵑隻是往慕成凰麵前噗通一跪,朝著慕成凰便是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五公主,奴婢還以為再也伺候不了您了呢,奴婢在牢裏的時候聽著外麵炮火連天的時候,當真以為自己是要死在牢裏了,卻是沒想到,王爺派人將奴婢好生生地接了出來,才能和五公主再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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