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文枝柔柔地喚了這樣一句,聲音很是輕柔,幾乎讓張庭玉的內心都化成了一汪春水,張庭玉張張唇角,亦是輕柔地回了一聲“恩。”他本以為文枝這樣喊他,是準備答應他的,他的內心充滿了期待,這麽些年,他一直都在等著她,也一直都在找她。


    在他心中,張家媳婦的位置永遠隻有文枝能夠擔待得起,她永遠都是他心頭的一抹朱砂痣,根本揮散不去。


    文枝眼神抽離了片刻,很快又回過神來,低頭說了一句:“我現下不想想這些,隻想快些找到公主,你……,你應該找個更好的人,其實,其實我也一直希望你能找個大方貼心的表嫂來照顧你的,至於我……我……。”


    文枝吞吞吐吐竟然是說不下去了,她一直都明白張庭玉的心意,其實她也一直在逃避,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給過張庭玉很明確的答案,如今,她也是應該說清楚了。


    “你是我的表哥,便永遠都是我的表哥,我希望,我們的關係能一直這樣,到此為止,不要有任何的疏遠,也更不要有任何的靠近。”文枝閉著眼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其實這一句才是她說話的重點,她希望張庭玉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張庭玉又何嚐不明白,其實這麽些年了,他也能猜到文枝心裏頭是怎麽想的,隻是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給自己希望罷了,文枝不見的時候,他便總是想著,文枝是因為無法和他見麵,想著文枝心裏頭也一定是很記掛她的,文枝在宮裏頭的時候,他便總是想著,文枝許是在意自己的宮女的身份,要等到滿了二十五歲,能出宮的時候才能想男女私情,文枝去龍虎山的時候,他又是安慰自己,文枝如今是自身難保,自己又怎麽能為難他。


    而如今,張庭玉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文枝不愛他,最多,也隻是把自己當做一個可以信任的表哥而已了吧,不過,在此情此景,能被喜歡的人如此信任,想來,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知道了。”張庭玉看著遠方,眼角似乎有些濕潤的東西隨風飄散,“冀州還有一段路程,你路上照顧好朱雀,我會將馬車趕得快些。”


    這一路上,張庭玉再也沒有問過類似的話,隻是低著頭趕馬車,偶爾會撩開簾子,也隻是問文枝要不要喝水,或者朱雀是不是要換藥了之類的,雖然兩人都很努力地保持平靜,可是有些關係,一旦捅破了,就再也恢複不了一開始的樣子。


    走到第三天的時候,張庭玉突然發現前頭似乎有些不同,原本荒涼無比的小路突然出現了一個攢動的人影,那是幾個家仆打扮的人,看著很是精明能幹的樣子,手中都抱著水壺或者是用衣裳兜著一些野果,看來是出來替主人打水或者是尋找食物的,張庭玉雖然很早就發現了這一夥人,可是馬車的目標太大,來不及避讓,也讓這夥人發現了他們。


    “什麽人?”其中一個個子高些的男人將手中的水壺一邊遞給旁邊的人,一邊警覺地摸上了腰間的彎刀,這彎刀不長,很容易隨身攜帶,他們出入都十分謹慎,一定會佩戴上這防身的武器,和這一夥年輕力壯的男子相比,張庭玉這三人便是顯得有些處於弱勢了。


    不過瞧著這些人訓練有素,對人也算是客氣,想來也是大戶人家逃難帶上的家仆,不會無故傷人,張庭玉便是大著膽子報上了名號,不過說的名字自然是化名,隻說自己是替張家趕馬車的,送病重的張家姑娘去外地看病。


    “這亂世的,跑出來看病?”這領頭的家仆也算是個機靈的,微微蹙眉,自然不會情誼相信張庭玉的說辭。


    張庭玉有些緊張,他雖然也是在宮裏頭見過大世麵的人,可是見著這些帶家夥的人,還是會有些心虛。


    突然,馬車裏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張庭玉本還想提醒文枝不要出來,免得和這人打了照麵,可裏頭卻是傳來文枝一聲帶著興奮的呼喊:“方大哥?是你?”


    這領頭的提了個精神,便是見著文枝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靈巧地走到自己麵前,笑道:“我是文枝啊,之前你隨老夫人入宮的時候,應該是見過我的,我可是對你有印象呢。”


    這領頭的姓方的護院立刻想起來了,臉上嚴肅而緊張的神情立刻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愉悅:“文枝姑娘,當真是你。”說完,便是一臉期待地朝著馬車上探頭:“馬車上的可是五公主?老夫人可是一路上念叨著,就是擔心五公主的安危呢。”


    文枝搖搖頭,有些喪氣地道:“我和五公主是失散了,我也在找公主,原本是想著去嶺南先找沈大姑娘的,真是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你,老夫人呢?”


    方護院朝著身後一個黑壓壓的人影指了指道:“在那兒,老夫人許久沒五公主的消息了,很是擔心,看到你,許是心裏能踏實一些,我帶你過去。”


    文枝和這姓方的護院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得甚是歡快,隻有張庭玉有些木然,更是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老夫人說的是誰。


    方護院在前頭領路,又讓隨同的護院和家仆將張庭玉和文枝的馬車牽到附近安頓好,文枝見著張庭玉還是有些警惕的模樣,不由得提醒了一句:“表哥,我們運氣好呢,竟然遇到了向家人,向家老夫人本事通天,許是有辦法打聽來五公主的消息。”


    文枝原本是帶著這樣的想法去那人群裏的,可是等她當真走近的時候,卻是被這人群裏肅穆的氣氛給瘮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向家老夫人雖然端坐在一個特質的輪椅上,可是整個人已經有些呆滯無神了,和上次宮中見麵相比,消瘦了一大圈,判若兩人,除了偶爾張張嘴告訴一旁的謝氏和向伯庸自己要喝水之類的話,正常時候都是微微閉著眼睛,一副疲憊無比的模樣,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謝氏在一旁忙活著伺候向老夫人,向伯庸則是乖巧地站在一旁,如果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就立刻搭把手,見著文枝過來了,也是偷偷地拽了拽謝氏的袖子,謝氏抬頭,疲憊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喜色,一邊招手讓文枝,一邊對著向老夫人,用很大的音量,喊道:“老夫人,五公主的貼身宮婢文枝來了。”


    聽到五公主幾個字,向老夫人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閃過一道光彩,她微微張嘴,眼珠子慢慢地,吃力地繞著眼眶轉了一圈,像是在思考:“五公主?成凰?來了?來,讓外婆看看。”


    謝氏知道向老夫人又是聽岔了,不得不抿抿嘴,重複了一句:“不是成凰來了,之前一直跟在成凰身邊伺候的文枝,文枝您還記得嗎?是文枝來了。”


    “什麽文?什麽枝?我不認識,成凰呢?我隻想看看成凰。”


    向老夫人一邊哽咽地喊著慕成凰的名字,一邊從眼角滲出幾顆渾濁的淚水,謝氏立刻扯了手裏頭的帕子替向老夫人擦拭了,微微蹙眉,一副不忍的樣子,柔柔地對著向老夫人,像是勸說小孩子一般道:“成凰晚些過來看您,來,您先將這湯藥喝了,這可是雲衫費了好些功夫替您求來的。”


    “雲衫?”向老夫人露出一股疑惑的表情,“雲衫是誰?是壞人嗎?”


    文枝是聽說過這位向雲衫的,之前因為自家公主不願意嫁給北梁的皇孫祁東海,向老夫人用了一招偷梁換柱,從嶺南接過來了一位向家的遠親,姓向名雲衫的,聽說人長得很是不錯,性格也好,就是家境不大好,算是向家落寞的一支,若非向老夫人這次接濟他們嶺南向家,隻怕這一家三口,都要在嶺南活活餓死了,按道理來說,救命之恩勝過天,讓這嶺南向家的女兒拿下輩子的婚姻幸福來抵,也未嚐不可。


    可是當時向老夫人接向雲衫入京的時候,從未說過是想讓向雲衫代替慕成凰完成向家和北梁的婚約,這樣將人騙來京城,還賠上了人家後半生的幸福,換了誰,總是有些委屈的。


    僅僅因為向老夫人疼愛自己的親外孫女,便是犧牲另一個女子,怎麽說,都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可誰讓做這件事的是向老夫人,是素來手腕鐵血強硬的向家當家人,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包括這來了京城才知情的向雲衫。


    隻是後來,陰差陽錯,沒有嫁成,甚至這向家和北梁的婚約還沒扯開說,京城裏頭就出了這樣的事兒,向雲衫自然也是跟著向家人一路奔逃南下。


    不過讓謝氏有些意外的是,縱然向雲衫知道自己是來頂包的,卻還是對向老夫人恭敬無比,尤其是前一陣向老夫人感染了風寒之後,更是無微不至地照顧向老夫人的吃喝拉撒,有些細節,就連自己這個伺候了向老夫人多年的兒媳婦,都有些自慚形穢。


    可許是向老夫人原本對這位向雲衫就沒有多少感情基礎,總是一口一個“壞人”的喊她,不過向雲衫倒是不介意,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地盡心盡力地照顧向老夫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生存守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拾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拾夏並收藏公主生存守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