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暖,”竹風突然對著慕成凰十分溫柔地喚出了一個對於慕成凰來說,卻是十二分陌生的名字,“素暖,你總算是來了。”


    竹風原本平淡的臉上終於是激起了一些波瀾,他臉上有難以掩飾的激動和潮紅,像是期待了許久的珍寶終於降臨。


    “什麽?”慕成凰搖頭,“你喊我什麽?”


    “我知道你已經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竹風的語氣很是篤定,這是一種沒來由的自信,“你還真當自己是大順的五公主,如妃的女兒嗎?你的真實身份是天池國最高貴的公主,是皇後和皇上的女兒,你的母親叫做柳綠玫,你的父親,是天池國皇帝……。”


    “你是誰?”慕成凰搶白道,“那些我不想聽,我隻想知道你是誰?”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竹風的眼神透露出一股穿透了回憶和時間的蒼涼,“我是天池國覆國之日逃出來的人,我是你的親哥哥,是天池國的太子。”


    “嗬,”慕成凰扭過頭,她的內心是無比的激蕩和彷徨,“隨便一人出來都可以說自己是天池國的太子,那我都要信嗎?”


    竹風的眉尖挑了挑,張口道:“你的確有不信的理由,可是素暖,我記得那日,是我護送你和母後從皇宮裏出來的,遇到了岔路,原本我是想帶著你和母妃一起逃走的,可是母妃說,一起走目標太大,她想自己去引開追兵,讓我帶著你從小路離開天池,我斷然不會讓母後冒這樣的生命危險,若是一定要有人死去,那我寧願是我這個七尺男兒,所以我當時將母妃和你綁在了馬上,揮動馬鞭,想讓你們從小路離開,可是沒想到,慕元安這人陰險狡詐,反而沒有中我的圈套,並沒有按照我故意留下的線索來追我,而是從小路追上了你和母後,等我知道你和母後遭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想要趁機追擊過去,可是大順的軍隊人數眾多,我帶著親兵一路流散,根本沒機會靠近慕元安的陣營,等我安全從天池國逃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被慕元安那個狗賊,送入了皇宮。”


    “我以為他會殺了你的,可是沒想到,他居然留下了你的性命,而且還讓你頂替了如妃的女兒,我原本以為慕元安隻是為了安撫自己的妃子,卻在之後知道,原來慕元安早就在登基之前中了我們極北之地的獨門毒草,需要用你的血來做藥引,製作壓製毒性的藥物,而製作藥物的人,便是當朝的國師,郭天離。”


    “所以你才來龍虎山的?”慕成凰隻覺得腦子有些亂,她問不出其他的問題,隻能一步一步地將竹風所說的理清楚,當然,她是沒辦法全信竹風的,畢竟這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雖然竹風口中所說的和慕成凰之前調查得知的相差無幾,可是經過了這麽多事情,慕成凰已經沒辦法完全地信任任何一個人了。


    “並不是。”竹風搖頭,臉上露出一股極大的歉疚,“我……我當時逃出天池國的時候,正是冬天,因為在冰天雪地裏行走了三天三夜,等我找到有人的地方的時候,我的雙腿已經被徹底凍傷了,若非有高手出手相救,我可就不僅僅是現在的跛足而已,這兩條腿,可能都保不住了。”


    “你所說的高人,便是郭天離是吧。”慕成凰一下便是判斷出竹風的意思。


    “恩,”竹風很低沉地恩了一聲,像是不大情願,“他救了我,卻也掩蓋不了他才是慫恿慕元安出兵北方七國,滅我家園的真凶的事實。”


    “可你很維護他。”慕成凰說到此處自己便都覺得生氣,“你方才和竹靜說話的時候,處處都在替郭天離說過。”


    竹風抬頭,看著慕成凰,忽而道:“果然,我就知道你當時應該就來了。”


    慕成凰抿嘴,她知道自己因為過於著急,一下子暴露了自己和春柳紅袖潛伏在隔板下的事情,可是既然已經撕開了說,她便也是不客氣地道:“我早就來了又如何,若是不來,豈不是被你這副嘴臉給欺騙了,你說郭天離是你的仇人,卻又處處維護他,你說他救了你的雙腿,卻也明白他才是慫恿當今皇上出兵天池導致故國被滅國的罪魁禍首,你說竹靜不幹淨,其實你自己也是矛盾的吧,說你不想要親近郭天離,可你卻成為了他的入室弟子,這可是標準的認賊作父,可說你真正地敬佩他的,當他是你的師父,又一直隱居在這山間,誰也不見,竹風,你難道從未覺得自己是互相矛盾互相排斥的嗎?”


    “是啊。”竹風抬起頭,眼中蕩漾起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情緒,他微微低頭,像是輕歎了一聲,道,“起初我也是對他飽含著怨念和恨意的,他也知道我是天池國的太子,我以為他會殺了我,可是他沒有,我也很奇怪,他不僅沒殺我,還給我編造了一個身份的,當時他的第七個弟子剛剛病逝,因為是在入了天池國才收下的這個弟子,所以之前的六個師兄都沒見過這個七弟子,隻知道有人又入了郭天離的族譜罷了,所以,他幹脆讓我頂替了七弟子竹風的名號回大順。”


    “至於我為何會回到大順,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想要找到你,可是我的腿壞了,下不了山,那時候我抓狂過,我強烈要求郭天離放我下山,可是時間久了,你知道的,時間總是能磨煉一個人的決心,能挑戰一個人的毅力,尤其是飽受腿疾的折磨的時候,是郭天離不眠不休親自照料我,他的醫術是很好的,換了旁人都不管用,隻有他給我施針用藥我腿疾的情況才能緩解,你以為我沒反抗過,沒有那種寧願死也不要這種滅國的仇人碰我的心情嗎?”


    “我是有的,可是郭天離不知道給我用了什麽藥,後來腿疾快好的時候,我原本想要逃離龍虎山的,可是我走了還沒半個月腿疾卻又是加倍的複發,無人能夠醫治,就在我快要被痛死的時候,郭天又出現了,又救了我一次,我才知道,原來他用於醫治我腿疾的藥物會有一種極大的依賴性,一旦沒了那種藥,我隻會十倍百倍的痛苦。”


    “你屈服了?”慕成凰此時在意的已經不是竹風身份的真假了,其實她細細地想了想,此情此景,天池國落難太子並不是一個多麽風光的身份,曝光自己這個身份隻會帶來更多的麻煩,而不是便利和尊榮,竹風若不是天池國太子,不是自己的親哥哥,非要冒這樣大的風險,目的又是什麽呢。


    慕成凰現在隻是感慨,最涼薄不過人心,最變化無常的,也不過是人心,人的選擇,有時候就是在一瞬間。


    之前她跟著太後一起聽佛經的時候,聽著主持說佛祖拈花一笑,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故事,總覺的太過虛無縹緲,故事隻是故事,誇張隻是為了給人們提個醒。


    可如今聽著竹風說話,想著之前的慕成瑤和慕向白,這種感覺確實愈發強烈了。


    “是的。”竹風坦然道,“我想活。”這最後幾個字,說得極為蒼涼,他隻是為了活下去,“可是,”竹風補充道,“這並不妨礙我恨他,我感激他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我的雙腿,也恨他策劃了一切,滅了天池,毀我家園,這不矛盾。”


    這不矛盾,這是竹風尤其想要強調的話,仿佛是為了反駁慕成凰之前對他下的定義。


    慕成凰扭過頭:“我也不管你矛盾或者不矛盾了,你告訴我這些,為的是什麽?”


    竹風盯著慕成凰的眼睛,慕成凰的眼窩很是深邃,像極了母親的眼睛,天池被滅國的時候他也才十二歲,如今十五年過去,他已經奔向的而立之年,可他的小妹妹由素暖,卻還是這樣的稚嫩年輕。


    “素暖,你知道你叫素暖嗎?”竹風動情地道,“你姓由,這是天池國貴族的姓,也隻有皇室的人才配有的姓,名素暖,溫暖素淨,雖然普通,卻是父皇和母後對你最好的期待,不似你如今的名字,成凰,為何要成凰,做人中龍鳳真的有那樣幸福嗎?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的真是的歸屬,最重要的是,天池國的人並沒有完全死於那場滅國之災,不僅僅是我逃了出來,天池國的第一大將軍褚尋天已經帶領天池國遺民和軍隊在……。”


    竹風說到此處突然戛然而止,不再繼續說下去,他警惕地打量周圍的環境,突然死死地盯住窗戶外頭,慕成凰正想要順著竹風的目光扭頭看過去,卻突然被竹風的胳膊一摟,兩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繼而,兩枚冷箭便是直接朝著兩人剛才站立的地方射過來,射了個空,直接紮在柱子上。


    慕成凰心頭一涼,反而瞬間地冷靜下來,她明白自己的行蹤一定引來了一些不幹淨的尾巴,隻是還不知道這人是誰,竹風卻是道了一句:“是他,他派人來了。”


    “誰?”慕成凰才問了一句,嗖嗖兩聲,又有兩枚冷箭射中了慕成凰旁邊的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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