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門派都會有自己的掌門信物,在尤其是天師道場的天師的位置,除開皇帝任命,眾人推選之外,若是前任的天師有十分屬意的弟子或者知心人,覺得可以傳承天師的位置地,便會將一個六角的銅鈴贈予對方,這出入之間,大家也都知道,若是當朝的天師出了意外,或則突然暴斃,就算不是這掌鈴人當下一任天師,也會在那段群龍無首的日子裏掌管大權,而且如今慕元安對郭天離是十二分的信任,郭天離將銅鈴給誰,基本就認定了下一任天師是誰。


    掌鈴的事情,竹靜不是沒有想過,幾乎每個郭天離的入室弟子都會想過,成為一國的天師,就意味著有至高無上的榮耀,若是能像郭天離一樣獲得皇上的信任,除卻了數不盡的金銀珠寶,有求必應的地位,甚至有說一不二的權力。


    隻是竹靜在弟子中排行第五,之前的幾位師兄雖然都犧牲了,可尚有師父最喜歡的大師兄和辦事能力最強的二師兄在,他也不敢有這樣過分的想法。


    可如今,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大師兄和二師兄接二連三地出事,雖然二師兄不像大師兄突然斃命,可是距離死罪也是不遠了。


    竹靜的內心突然升華出一團火焰,在熊熊地燃燒著,隨著他變得更加急促的呼吸高低起伏。


    郭天離看了竹靜一眼,像是能看透竹靜內心的想法,輕聲一笑:“竹息算是枉死,誰殺了他,本座都記在心上,可竹安則是死有餘辜,這件事後,龍虎山就要和竹安撇清關係,你前來求情的事情,本座可以當做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可是對外頭,本座不希望再聽到你替他說任何好話。”


    郭天離很懂得審時度勢,竹安也算是跟著他許久的弟子,突然遭遇這樣的事情,難道他不心痛嗎?沒錯,他就是不心痛的。


    郭天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道:“竇呈已經將人帶下山去了?”


    竹靜有些激動的心情根本沒辦法在這一瞬間平靜下來,他語氣微微顫抖,是止不住的興奮,仿佛那掌鈴的事情已經唾手可得;“說話間,應該是已經帶下山去了。”


    “請五公主過來。”郭天離微微閉上眸子,“近日來閉關,許久都未曾見她了,也是要問問,她祭天舞的情況了。”


    郭天離的語氣淡淡的,像是不受任何欲望和俗事的叨擾,可當慕成凰知道郭天離要找自己過去,而且還是單獨聊聊的時候,背上卻突然泛起一絲涼氣。


    慕成凰坐在廂房的院子裏,和之前的熱鬧和喧嘩相比,竇呈的人一走,院子自然清靜很多,隻是周靈犀還在,慕成凰看了周靈犀一眼,還沒說話,周靈犀便是主動道:“我也許久沒有看到天師了,我與公主一同前去可好?”


    來請慕成凰的並非竹靜,而是一個有些臉熟的弟子,年輕很輕,不過十三四歲,他稟手,恭敬地回道:“可是師父說了,就隻請五公主一人過去。”


    慕成凰沒說話,倒是周靈犀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天師可說過,是找五公主問些什麽事情?”


    這小弟子坦言道:“師父隻是說,要問祭天舞的情況,隻是清河姑姑這兩日受到了驚嚇,所以師父讓清河姑姑今日都在房中好好休息,不好打擾,所以隻請了五公主一人。”


    這理由,竟然也挑不出錯處來,周靈犀還想再說,慕成凰已經是擺擺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我晚飯前便過去。”


    這弟子頓了頓,像是還想催促幾分,可一抬頭,見著慕成凰不怒而威的神色,卻是住了口,乖乖地退下了。


    周靈犀見這人走了,才是將手中挑著點心的銀筷子朝著桌上一擱,直言道:“公主方才與我說過,覺得這天師總是古古怪怪的,這天師便是派了人過來請公主過去,真是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慕成凰看著周靈犀隻覺得這丫頭性子也太直來直去了,笑道:“我說他古怪,你便覺得他古怪了,若我是騙你的呢?”


    “不覺得,”周靈犀搖頭道,“而且,公主也沒必要騙我,對不對?”周靈犀閃動著明亮得猶如星辰的眸子,其實她的眼中也帶著些試探和希望,她從心底裏是相信慕成凰的,可是難免會對這背後的故事有些好奇,畢竟慕成凰隻是告訴她,覺得這郭天離總是給人一種很難受的感覺,尤其是他的眼神,可從來沒告訴她,慕成凰是從什麽時候發現的,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放心了,沒事的。”慕成凰夾起桌上的一塊去了霜的柿餅,心裏頭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時間也過得真是快,又到了要吃柿餅的時候,自己的十五歲生辰也快要到了,慕成凰歎了口氣道,“反正,我現在在龍虎山學習祭天舞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諒他也不敢對我怎麽樣。”


    郭天離邀請慕成凰見麵的地點,正是在郭天離的書房,慕成凰雖然從未到過郭天離的書房,可因為之前紅袖的潛入,讓她對郭天離的書房也有了個大概的認識,不過初踏入這院子裏的時候,慕成凰還是表現出了十二分的好奇。


    和平常人對書房喜歡裝點得雅致幽靜相比,郭天離的書房還是帶著濃重道家的特色,屋簷底下還掛著風鈴,有人一來,便是叮叮當當地作響,竹靜守在門口,和早上為了竹安而悲憤傷心的神情相比,他看起來似乎已經好了許多,臉上沒有一點兒為竹安擔心的意思,見了慕成凰過來,亦是謹小慎微地替慕成凰推開了門,輕聲道了一句:“師父就在裏麵,已經恭候多時了。”


    慕成凰一進去,竹靜便是將大門緩緩關上,現下約莫是酉時,雖然太陽很大,可是在這山間,尤其是在這清冷的書房,還是顯得有些昏暗,裏頭的擺設和紅袖說的無異,右手邊是一道軟簾子,簾子後頭隱約還可以看到一張一丈長,兩尺寬的紅木案幾,上頭鋪滿了各種卷軸書畫,雖然看起來滿滿當當,可也都是擺放得整整齊齊。


    案幾旁是一個青花瓷的卷軸筒,裏頭亦是各種卷軸,至於背後那張大牆上,的確是一張地圖,慕成凰隻是飛快地掃了一眼,這便是紅袖當時說的,舊版地圖吧。


    郭天離正是坐在案幾前,他手握一支粗壯的狼毫正在奮筆疾書,像是在練習狂草書法。


    除開道家的修為和醫術,郭天離的書法也是一絕,上次在林家的書畫會上,還有一副正是郭天離早些年的狂草書法,隻不過,要得到當朝國師的一副真跡十分難得,於是,郭天離的書法也就和那些去世多年的前朝大書法家屬於同一價格檔次。


    郭天離微微抬頭,見著慕成凰正在看著自己書寫“靜心”二字,忽而擱下毛筆,抬頭看著她道:“喜歡練字嗎?”


    不問上午的事情如何,不問祭天舞的學習情況如何,卻是問了這樣一句日常的話,倒是顯得有些親密,慕成凰討厭詩書書法,隻喜歡研究美食這是景瀾宮裏都知道的,她咋舌道:“不是,我隻是在看一千兩一幅的書法,到底是怎麽寫成的。”


    郭天離收住手,剛好也將心字的最後一個點一筆寫完,他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十分大度地對著慕成凰道:“你若是要,這幅便送你。”


    “不必,”慕成凰語氣雖然恭敬,可說話卻十分直白,“我不是一個懂得欣賞書法的人,我怕到時候會忍不住拿出去賣掉。”


    郭天離垂頭,將宣紙上有些皺起來的地方仔細撫平,一邊低著頭道:“你可知道,你說話的語氣,與一個人十分相似。”


    慕成凰突然語塞,她知道郭天離說的是誰,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案幾旁邊的卷軸,她知道裏頭有一幅自己親生母親的畫像,她又看著郭天離,她也知道,郭天離對自己的母親,天池國的皇後,必然是有一種特殊的情愫在,不然,也不會這樣關心天池國的事情,更不會秘密收藏自己母親的畫像。


    “我知道你的人曾今來過。”郭天離突然開口一句,讓慕成凰有些猝不及防。


    “什麽?”


    郭天離指了指這卷軸裏的其中一個,又指了指自己牆上的地圖,對著慕成凰道:“你身邊那個叫紅袖的宮婢,曾今來過龍虎山,也曾經來過這書房,我說的可是對的?”


    慕成凰不說話,仿佛現在無論她說些什麽的,都是錯的,她已經是一隻入了虎口的羊了,隻能任人宰割。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她看到的東西,體會道的東西,發現的東西,很有可能,都是我一早布置好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過去的曆史不會被埋沒,總是需要後人不斷去重溫和記住,你長大了,也應該知道那些你不想麵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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