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安頓了頓,他自是不會為了這宴席上的口舌小事當真以欺君來處理,隻是,熹妃說的話,他不會全信,卻也不會全然不信,事情到底如何,他隻相信自己的查出來的結果。


    “成凰,你這樣說話,便是嚴重了。”慕元安語氣平淡,又對著熹妃說了一句,“你看你,與晚輩鬥什麽嘴。”


    熹妃收住之前張揚的樣子,突然變得像是一隻乖巧的小白兔,往慕元安身邊靠了靠道:“臣妾唐突了。”


    祁東海在一旁見了便是附和了一句:“皇上和熹妃真是感情融洽,羨煞旁人啊。”


    除了宮嬪之間的比較和鬥嘴,宴席之上再無別的大波瀾。


    夜裏,祁東海回了驛館,京城的驛館比地方的驛館自是不同,被稱為四國館,不僅能夠接待從地方來的官員,比如慕優,還能接待外邦來的使者,比如祁東海。


    不過這兩者還是有區別的,四國館裏分為東館和西館,以一道寬闊的飛簷走廊隔開,東西兩館雖然挨得很近,可是卻又能保持各自的私密性,這樣匠心獨運的設計,也是讓入住東館的祁東海讚不絕口,大順有太多高明於北梁的好東西,他恨不得能一時都學了去。


    祁東海看了一眼門口的馬車,知道慕優也是剛回來,他倒是對這位嶺南大都督的公子很是感興趣,隻不過,他方才入住,在宮裏的宴席上,和慕優也隻是點頭之交,未能深談。


    回了房,祁東海第一件事便是喚了阿古塔過來,問了之前交代的事情。


    阿古塔突然砰地一下跪下道:“主子,我們的勇士一直沒有回來,阿古塔覺得,可能是出了意外了。”說罷,又指了指桌上一個一尺見方的木盒子道,“這是主人參加宴席的時候,有人送來的,說讓阿古塔親自交給主人,還說阿古塔不能開,一定要主人親自打開才可以。”


    祁東海提起了幾分警惕,喚了阿古塔上前,指著這木匣子道:“你來開,我在旁邊看著就行。”


    阿古塔也沒多想,這盒子是像是用什麽機關設置一樣,去硬拽還拽不開,阿古塔的力氣已經很大了,可是那盒子的擋板卻像是黏在了盒子的身上一樣,紋絲不動。


    祁東海微微蹙眉,指著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木片道:“你將那小木片拔出來,再試試。”


    阿古塔隻知道用蠻力,經過祁東海的提點才是想到這古怪的盒子一定是有機關的,照著祁東海的方法將那小木片一抽,自去揭開那擋板便是輕鬆多了,不開木匣子還不覺得,一開這木匣子,便是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阿古塔朝裏頭看了一眼便是小聲驚呼道:“主子,是人頭,是我們北梁勇士的人頭啊。”


    不用阿古塔驚呼出來,祁東海自然也是看得到,濃重的血腥味代表著危險的信號,這的確就是祁東海派去跟蹤慕成凰的那位勇士,那讓慕成凰出來的紙條,也是祁東海故意留給她的。


    不過他的目的倒不是為了引慕成凰出來和慕成凰私會,而是他想要試探一下,自己這位未婚妻子是否有已經中意的男子,今日的宴席權貴雲集,正是試探的好時機,他必須確保自己能夠娶到慕成凰,而且要將她帶到北梁去,有任何可能威脅到他計劃的人,他都必須做好準備。


    祁東海的眉毛擰得緊緊的,不得不承認,看來自己的這試探還是有結果的,的確是有人暗中保護著慕成凰,而且能夠這樣輕易地在宮裏頭殺掉自己身邊最出色的勇士的人,實力不容小覷,也不知道這是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將這人頭找個地方處理了。”祁東海別過頭,阿古塔應下,又是問道:“那之前想要刺殺主子的兩人。”


    祁東海凝眉,道:“往北梁盛京去封書信,告訴皇爺爺,皇叔祁長青派了人來刺殺我,再將那兩人身上的刺青割下來作為證據,還有,去送信的人必須也身負重傷,我必須要讓黃爺爺相信,他的兒子,正在處心積慮地想要殺掉他的孫子,殺掉他的繼位人。”


    阿古塔聽了,又是愣愣地問了一句:“可是主子明知道,那二人是褚……。”


    “誰派來的重要嗎?關鍵是,我們現在要對付的,並不是那一幫烏合之眾,而是在盛京的我親愛的皇叔,祁長青。”祁東海蹙眉看著阿古塔,阿古塔什麽都好,絕對的忠心護主,也絕對的忠誠,可是就是這腦子,轉得太慢,可他又不敢養一個太聰明的親信在身邊,他親眼見過自己的父親是怎麽被自己身邊那個最信任的聰明人背叛的,太可怕了,雖然,讓那位聰明人叛主的人,正是自己,老皇帝一直不肯讓位,自己的父親就算是繼了位置,等到自己做皇帝也還要等二十年,他等不及了,他對權力的渴望就像快要幹死的魚對甘露的向往。


    同樣和四國館東館一樣,徹夜沒有滅燈火的,還有養心殿,今日的慕元安沒有去任何一位嬪妃那兒,宴席過後,便是以不勝酒力直接回了養心殿休息,也辭了那些想要來侍奉的嬪妃,他有些難受地坐在龍床床沿上,手臂杵著膝蓋,支撐著有些發悶沉重的腦袋,近日來,他頭痛的毛病更加嚴重了,郭天離明明已經送了用慕成凰的血製的解藥來,卻還是不見好。


    郭天離說,這種慢性、毒藥就是這樣,越是到後麵,毒性就會越大,對毒藥的需求也會越大,他已經特意吩咐讓全太醫這次多抽一些血過來,足以讓他製成第二次藥,不過,藥從初品到成品需要時間,他還要幾日才能將第二次的解藥送來。


    藥,慕元安頭痛難忍,他隻想要解藥。


    養心殿裏的燈火晦暗不明,隔著一道屏風,有一黑衣人正在匯報之前肅親王在朝堂上所說的元自山派虎頭軍的人在王府門前監視的事情,處理得很是幹淨。


    慕元安聽完,許久沒說話,直到這外頭的月亮都像是走了半截,才是有一聲滄桑的聲音從屏風後頭傳來:“你覺得,他是在警告朕嗎?”


    “末將隻是覺得,肅親王很有可能是想要除掉元將軍而已,畢竟,元將軍現在作風令朝堂上不少人不喜,依皇上所言,禦史台彈劾元將軍的折子也是堆成山了不是嗎?”


    說話的人處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他的樣貌,可現下他,卻才是慕元安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一個人,慕元安給他安排了一個看似不起眼的身份,可私底下,他替慕元安所做的事情,遠不止如此。


    “竇呈,你要知道,那二人,可是朕讓你派過去的,他在朝堂上那麽樣公然地將這件事拿出來,朕不得不揣測他的心思,而且也說,發現他這次進宮,是帶了影衛的,可是那些影衛究竟進宮幹了些什麽?你卻都不得而知?”


    慕元安的語氣帶著一絲的戲謔,這是對竇呈的嘲諷,人家就在竇呈的眼皮子底下,卻都像一個個隱形人一樣,不過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嘲諷,他一直以為自己將慕秦易防得死死的,壓得嚴嚴的,慕秦易像是想通過這兩件事告訴他,若是他真的想要做些什麽,他這個做皇帝都是攔不住的。


    可笑,真是可笑。


    “北方那邊有什麽動靜?”慕元安又是問道。


    竇呈隔著屏風道:“魏斌已經在邊境集結了一些魏武侯府的殘兵,大約有一萬餘人,準備起事。”


    一萬餘人就準備造反了?慕元安輕蔑地一笑,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兒,聚合了一些跟著他一起吃喝玩樂的人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現下不是有許多人都對元自山不滿嗎?正好……


    “好,若是起事,立刻報過來,滿朝的大臣不是都對元自山不滿嗎?元自山他不是擁兵自重嗎?朕,就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好了。”


    讓一個領軍百萬的大將軍親自去對付一個隻有一萬人的烏合之眾,這個消息傳了出去,隻怕元自山在將軍府瓶子又得摔一地,而同樣覺得不可思議的,還有祁東海。


    沒過幾日,這北風的魏斌果然開始帶著魏家軍開始造勢了,打出要為自己父親平反的口號,而幾乎同一時刻,讓院子山村出征的消息就傳到了將軍府,美其名曰,給元自山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而這一日,祁東海恰好在宮裏,大順的皇帝這是什麽意思?自己還在大順的京都和談,便是派了一員如此重量級的老將帶兵北上,雖然打著是誅殺亂黨的旗號,可那起事的地方極為靠近北邊的三州,這莫不是,要先占山頭做霸王了嗎?


    雖然心裏頭的百感交集,可是祁東海卻還是一副欣賞滿足的樣子跟著高原高公公遊覽這宮裏頭的千鯉池,時不時還跟著讚歎一句,這大順中原的風光果然是和北梁不一樣,一步一景,處處都是精致。


    一陣風吹過,一陣淡淡的脂粉香味,祁東海瞧著遠處的回廊裏正是站著一人,亭亭玉立,身姿妖嬈,不免問了一句:“不知那位娘娘是誰?宴席上似乎沒有見過。”


    高原看了一眼,便是躬身笑道:“祁大人,這可不是我們宮裏的娘娘,這位,是皇上的四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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