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到這件事後,熹妃背後渾然生出一股涼氣,繼而慕元安告訴她,宋魁已經因為醫治公主不力和謊報病情被關押了,她知道慕元安為何要故意看著她,就是要看她之後會不會有任何行動,他在試探她,


    可是或許,這更是一種警告,熹妃知道,無論慕元安出於哪種目的,她都不能對關押中的宋魁動半點心思,可宋魁若是抵抗不住,說出了實情,宋魁曾經替她做過那麽多事,雖然不能動手腳,可熹妃還是派人去警告了宋魁一聲,畢竟,宋魁最大的把柄在熹妃的手中,若是他想要活命,就必須保住熹妃,合作這麽多年,她與宋魁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怎樣才能活,她相信宋魁心裏頭有數。


    按照宋魁這樣貪生怕死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在牢獄中自盡的,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可是到底是誰?


    絕對不可能是慕成凰,那丫頭這一招的目的就是讓宋魁被慕元安控製,好從宋魁的口中要到她想要的東西,宋魁開口之前,她是不會讓宋魁死的。


    玉流見著熹妃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頓了頓,聲音也降了幾度:“線人說,宋魁是用自己的褲腰帶自盡的,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了,不過脈搏還沒停,幸好張庭玉趕來得及時,救活了,不過,人還昏迷著,會不會有後遺症,還說不清楚。”


    “後遺症?”


    玉流繼續道:“大概,就是變成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廢人一個,到底會如何,張太醫也沒把握。”


    宋魁會變成什麽樣,那是後話了,熹妃擔心的是現下的問題,宋魁出事,慕元安第一個懷疑的肯定就是自己,也不知道這是誰,真真是往自己頭上扣了好大一盆屎盆子。


    恰此時,外頭的采月過來稟了一句,說是四公主來了。


    熹妃忽而眼前一亮,目光微微眯了一下,聽到慕成瑤前來,眼中竟然沒有往日的歡喜和慈愛的,倒是,多了一份殺氣。


    熹妃招招手,示意將慕成瑤帶進來,慕成瑤倒是比之前消瘦不少,裝扮也比之前清麗了許多,沒有用之前最喜歡的那支金雀步搖,反倒隻是用一支玉簪將所有的頭發挽起,她款款邁著蓮步,倒是顯得端莊大方了不少。


    熹妃微微挑眉,眼前的慕成瑤已經徐徐地朝著她行了禮,雖然慕成瑤和熹妃期待的那個慕成瑤似乎更近了一步,可是兩人的關係,卻像是更遠了一些。


    “母妃安康。”慕成瑤屈膝行了禮。


    熹妃自貴妃榻上起身,換了個姿勢,撫了撫袖子重新坐下:“你若是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兒,就應該知道,你母妃可是安康不了。”


    慕成瑤笑了,她笑得雖然恬淡,卻讓熹妃覺得愈發陌生了起來:“成瑤知道母妃是擔心宋魁的事情,所以,已經替母妃解決了宋魁了。”


    “是你做的。”熹妃支起身子,玉流已經退到了外頭候著,寢殿裏就隻有她與慕成瑤二人,驚訝之後,熹妃倒是語氣平緩地說出了第二句話,“果然是你做的。”


    “除了成瑤,誰又會如此替母妃分憂呢?”


    慕成瑤的話讓熹妃微微挑眉,聲音亦是高出了幾個音調:“分憂?你這是將你的母妃往火坑裏推吧,宋魁是我的人,這一點,你父皇可是知道的,你父皇還警告過我,這下宋魁在牢中出了事,你父皇第一反應必定是我動的手,你這到底是幫我,還是在害我。”熹妃側過頭,滿是埋怨,“還有,你就算是動手,也不動得幹淨一點,還偏偏讓張庭玉救活了他,若是宋魁肆意報複,反而將我抖落了出來,成瑤,所謂覆巢無完卵,你也會跟著遭殃的。”


    熹妃許是從未想過自己會用這種方式威脅慕成瑤,自來她疼愛慕成瑤都是疼愛得不行的,可是慕成瑤屢次都讓她失望,這次,不僅替她下了手,而且居然還能這樣淡然地過來向她……這是在邀功嗎?熹妃怎地覺得,更像是一種威脅。


    “女兒從來就沒想過要結果宋魁的性命,”慕成瑤道,“成瑤知道,我們之所以能控製宋魁那麽多年,就是因為宋魁之前自己已經服用五石散上癮了,他必須仰仗元家給他源源不斷地提供五石散,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必須乖乖聽元家的話,這五石散,服用得越是頻繁,依賴性就越大,女兒知道,宋魁已經從原來的一個月一次變成了一天一次,元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養一個癮君子,劃得來嗎?”


    熹妃沒有說話,她在等著慕成瑤說,她倒是想要看看,這在金鑾殿前跪了那麽久的慕成瑤,到底是變成了什麽樣。


    慕成瑤繼續道:“算起來,宋魁已經被關押了快要一天了,遲早他的毒癮就會爆發出來,到時候惹人注意,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自然知道咱們就是替宋魁提供五石散的人,那麽,壽康宮的燈油裏的五石散,也難免會暴露,到時候,母妃,你我可不就是一個勾結太醫的罪名了,而是毒害太後,可如今宋魁已經廢了,女兒從來沒想過要他的性命,畢竟,殺死一個人太過明顯,隻是他再也無法告訴別人,真相到底是什麽了。”


    “你知道,壽康宮燈油裏有五石散?”熹妃略微驚訝,這件事,她可從來沒有告訴過慕成瑤,“你是怎麽知道的?”


    慕成瑤輕聲一笑,有些諷刺,現下這場景,和之前似乎是倒過來的,之前,無論發生什麽,熹妃總是淡定的,慌張的永遠都是慕成瑤,可如今,熹妃臉上的不安定再明顯不過。


    “女兒自然有知道的辦法。”慕成瑤沒有明說,卻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了外頭的玉流,玉流正是與慕成瑤對視,見著慕成瑤看過來,立刻是低下了頭。


    熹妃敏感地發現了兩人的眼神交匯,看著慕成瑤的眼神卻是多了一份耐人尋味的味道,自己的女兒,居然和自己身邊的宮女勾搭上了,她微微揚起一側的嘴角:“成瑤,你做這些事也好,或者結交什麽人也好,可最起碼,都要記得,你是誰的女兒,又要替誰做事,這件事,我不知道你做得是否幹淨,以後的事情,你也不要插手了。”


    “女兒自然會一直記得,自己是哪一邊的。”慕成瑤眼睛微微一動,似真情流露,眼眶瞬間變紅,她聲音顫抖:“隻是母妃,女兒希望你知道,女兒絕對不是像您想象的那樣窩囊,女兒可以幫你做很多事情,真的,請您不要輕易放棄我,好嗎?”


    熹妃心軟了,她疼了慕成瑤十五年,縱然她時常教訓慕成瑤,可是她最終的目的都是保護她,她輕輕抬手,將慕成瑤摟在自己的懷裏,聲音也變得無限的溫柔:“傻孩子,母妃從不會放棄你,你是母妃的心肝寶貝,對不對?”


    慕成瑤喉嚨一動:“女兒不想嫁去嶺南,真的,不想嫁。”


    “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熹妃突然鬆開慕成瑤,臉上的表情變得冷冰冰的,都什麽時候了,生死攸關的關頭,慕成瑤竟然還妄想免除遠嫁。


    宋魁出事,熹妃自然成了眾矢之的,傍晚,慕元安坐在金鑾殿前,案幾上是堆疊得猶如小山包一樣的折子,京畿的時疫,對樓望山的彈劾,還有對嶺南那邊的交代,像是好幾座大山壓在慕元安的肩膀上。


    皇帝從來不是好當的,可偏偏,卻還是有那麽多雙眼睛盯著他的皇位,等著他一個不留神,就將他拉下馬。


    最近又添了一件煩心事,那便是北梁皇孫祁東海要入京的事情,祁東海此來必然是想要向慕成凰提親的,可問題是,他不能讓慕成凰離開自己的身邊,絕對不可以。


    高原看著慕元安有些疲憊了,忙是吩咐小俞子上了一盞茶,慕元安飲了半盞,這忙完了外廷的事,這後宮裏的雜事他現下也必須過問一下,尤其,是出了宋魁這樣的事情。


    “剛才傳過來的消息,宋魁宋太醫倒是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是人廢了,不能說話不能動,成了……成了活死人一個。”高原稟道。


    慕元安聽了側目,指尖敲著案幾:“玉春宮那邊的動靜呢?”


    “沒有動靜。”高原如實道,“宮裏頭懷疑是熹妃動手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可是熹妃卻沒有任何動作,反倒是對外頭說,清者自清,皇上,這……。”


    若當真是她動的手,卻能做出這樣的反應,不得不說,慕元安也佩服,可若是不是,慕元安又想不出其他人有這個動機,難道,還當真是宋魁自己想要自盡?


    慕元安點了點頭,示意高原繼續,高原道:“裴太後身子骨已經大好了,現下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不過,五公主的病情倒是一直起起伏伏的,早晨聽人說已經能下床了,晚上又聽人說,吃了些粥,又吐了,還昏過去了,不過,應當沒有大礙,隻是之前的病情耽擱了幾天,要緩一陣子。”


    慕元安點頭,隻是慶幸,幸好之前已經抽過血了,不然慕成凰這樣病著,抽出來的血也是不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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