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太後便是知道熹妃的目的總歸不是那麽簡單的,一個打碎的瓷器,可不值得熹妃這樣費盡心思地走一遭。


    便是聽到熹妃柔柔地道:“臣妾知道哥哥之前做錯了事情,也是不能出麵迎接或者見麵的,可到底是成瑤將來的夫婿,哥哥最是疼愛成瑤了,好歹,也是讓哥哥替成瑤考量考量這位未來的侄女婿吧。”


    “那你想要如何?”裴太後也沒有直接說什麽,反倒是將這個炙手可熱的問題拋回給了熹妃。


    熹妃身子往後收了收,也是停下了替裴太後按摩的手,主動坐到裴太後的麵前,臉上帶著恭敬無比的笑容,用商量的語氣道:“臣妾以為,倒不如在將軍府裏也辦一場接風宴席,一來,也是讓咱們盡了地主之誼,二來,也能讓哥哥替成瑤把把關,看看這未來的侄女婿如何。”


    裴太後低頭抿了口茶,沒有說什麽,慕成凰主動地回了一句:“這若是元大將軍覺得慕公子不適合做侄女婿,那會如何?難道,還要駁回了這門親事不成?”


    這門親事可是皇上親自指定的,慕成瑤已經出了那樣的醜事,能夠保住性命,還嫁得不錯,已經是萬幸了,這熹妃若還真的是有什麽其他要求,未免也太不知趣了。


    熹妃笑道:“怎麽會,這慕優一直都是名聲不錯的,也一直跟著慕大都督在軍中曆練,怎會覺得配不上或者不合適呢。”


    “既然如此,那見與不見有何區別?”長公主亦是冷冷地來了一句。


    這裴太後還沒說話,這兩位年紀小的倒是你一句我一句堵得熹妃啞口無言的,熹妃豈會這樣放棄,還是對著太後道:“臣妾的父親去得早,長兄如父,這成瑤不僅僅是臣妾的孩子,皇上的女兒,大順的公主,也是哥哥的心頭肉,總歸,還是讓哥哥見一見慕優為好,哥哥近日一直都在將軍府裏反省呢。”


    一個是手握重兵的護國大將軍,一個是嶺南都督府大都督的公子,這兩人之間,除卻了這慕成瑤的關係,還有許多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一點,裴太後心裏頭又豈會不清楚,可是熹妃這個理由也太過正當了,的確,若是慕成瑤要出嫁,哪裏有親舅舅就見不到這未來侄女婿的事情,而且皇上罰的是三個月的禁足,慕成瑤和慕優的婚事必然會在這三個月內舉辦,難道也要讓元自山連自己的侄女的大婚都參加不了嗎?


    “這件事,你與哀家說了也沒用,”裴太後才不願意去管這趟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是皇上的旨意,哀家素來都是對皇上的旨意表示讚同的,難不成,你為了讓你哥哥與慕優見上一麵的事情,要脅迫哀家去替求了皇上嗎?”


    這話便是嚴重了,熹妃忙是搖頭,又說了幾番好話,其實隻要太後同意讓元自山在自家將軍府裏舉辦一場接風宴席,這事兒也就解決了,元自山既沒有出將軍府,也是見到了慕優。裴太後的意思已經很明了,慕成凰和長公主亦是隻顧著自己品茶,慕成凰臨走的時候還當真將那盒正山小種給帶著走了,自然是得了熹妃暗中不少白眼,可既然有好吃好喝的,她慕成凰才不會管。


    與太後拜了別,出了壽康宮,慕成凰沒有直接回宮,而是去了長公主的明禧宮,算起來,明日便是長公主的出嫁之期了,慕成凰心裏頭很是舍不得,長公主也是,兩人不約而同地便是辭了自己的宮女都在外頭候著,獨獨留著兩人說話。


    先是想到今日熹妃說的事情,長公主略有不解地道:“其實,這元自山若是想要見慕優,私下讓人帶慕優來府上見就可以了,為何一定要弄得這樣大張旗鼓的,非要讓人知道慕優來了他府上呢?”


    慕成凰笑了,道:“大皇姐可知道之前元家想要收攏慕高賢卻失敗的事情?元家素來都是門聲遍布,可唯獨這嶺南之地不敢插手,慕高賢祖上三代都是鎮守嶺南都督府的,跨入了南嶺之地,就等於是一腳踩到了他們嶺南慕家的頭上,元家除了收買,別無他法,可也正是因為這嶺南慕家在嶺南勢力極大,根本不買元自山的賬,之前兩家的關係因為這是僵硬了好一會兒,後來才是慢慢緩解了,誰料這次父皇也是點這鴛鴦譜點得巧了,剛好將元自山的侄女和慕高賢的兒子湊成了一對,你說,這慕優進京,除非不得已,怎麽會去見元自山?”


    這些都是沈珂之前告訴自己的,沈珂這位鐵娘子,當年隻身入嶺南和漕幫馬幫談判做生意的時候,想來也是將嶺南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長公主聽了連連點頭,慕成凰亦是將身子往後一靠,半是悠閑地道:“所以啊,他元自山若是不擺出個接風宴的架勢,怎麽能讓慕優近前呢,這是其一,其二,他們元家要嫁的是誰,可是四皇姐,四皇姐是因為之前做了一些錯事才被迫嫁入嶺南的,若是嶺南慕家嫌棄之前四皇姐做的錯事情繼而也嫌棄四皇姐,四皇姐在嶺南的日子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元自山自然是要替自己侄女撐腰的,當著大家夥的麵與慕優見一麵,自然也是告訴嶺南慕家,告訴天下人,這慕成瑤不僅僅是大順的四公主,還是元家的心肝寶貝,是他嶺南慕家欺負不得的。”


    慕成凰講得很隱晦,將慕成瑤之前和魏斌未婚先孕的事情隻說是慕成瑤之前做了錯事,長公主一聽自然也是明白的,隻是點頭。


    慕成凰忽而想到什麽,轉頭看著長公主,問道:“大皇姐,我見著你這幾日心情都不大好的樣子,可是心頭有什麽煩心事?”


    長公主歎了口氣,她原本也沒想要瞞著慕成凰,隻是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機會與她說,本以為長公主隻是為了籌備婚事的事情焦頭爛額,誰料長公主開口是道:“你還記得,太後壽宴那晚,李肅突然過來找我嗎?”


    慕成凰點頭,英國公世子李肅不是一個莽撞的人,這樣費力來找長公主,定然是有火燒眉毛的事情。


    長公主複又歎了口氣道:“他與我說,國公府老夫人快要不行了,總是發癔症,說是自己看到老國公爺了,又說自己看到觀世音了,後來定下了一條規矩,說是自己去世後,誰能替自己守孝三年,誰才能坐上這世子的位置。”


    “這是瘋了嗎?”慕成凰驚訝不已,李肅已經是世子,而且是正統嫡出,人品極佳,大家都認定的世子,這個要求,竟然是逼得李肅要麽守孝三年,要麽就要讓出世子的位置嗎。


    守孝三年期間,要求不能嫁娶婚慶,不能入仕做官,日日帶著一抹白絹在頭上,可李肅明明婚期在臨,而且也是將要入仕做官的,這老夫人,是李肅的親祖母嗎?


    長公主亦是搖頭道:“聽說老夫人一開始就不大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為何,老夫人病重後,我也頻頻派人送些珍品補品進國公府裏頭,可聽說,東西都被老夫人扔出了院子,老夫人連麵都與我沒見上幾次,連我人都不知道是怎麽樣的,為何會這樣討厭我?”


    “大皇姐,”慕成凰亦是覺得這老太婆太不將道理了,“討厭一個人哪裏需要理由呢?我聽說,這英國公是從老國公那一輩才起來的,老夫人也算是和老國公爺是患難夫妻吧,當時老國公爺跟著先皇打江山,國公老夫人就在漁村打魚等著老國公爺凱旋,一個漁村出身的貧苦婦人,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高貴的國公夫人,卻還是改不了舊有的心理。”


    “是啊,”長公主忽而想到什麽道,“李肅說過,他祖母不識字,隻會的一句詩就是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


    合著這位老太婆是仇富呢,也難怪了,這長公主,且不論這大順公主的身份和地位,光是端貴妃的娘家,每年就補貼長公主多少銀兩,這不僅是富,還是富得流油,貴得稀有,更難怪老夫人會不喜歡長公主每日送去的好東西。


    慕成凰打著圓場:“也許,這老夫人每日也是贈粥施藥的善心人呢,若是大皇姐你想要這老夫人開心,倒是也可以效仿。”


    “我起先也是這樣以為的,”長公主又搖頭,“後來問過同樣的問題於李肅,他說,他祖母雖然不喜歡那些有錢人,有權勢的人,可是自己卻將金銀財寶抓得也是牢牢的,就連每年英國公府定期的贈糧給窮人,他祖母也是總有怨言。”


    饒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慕成凰在心裏小聲嘀咕著,卻是不敢說出來,自己因為出身窮苦而仇富,自己卻又對金銀財寶看得重要,又不喜歡出身高貴的長公主,生怕這長公主嫁進了英國公府,會影響自己的地位,自己這前腳頭要進棺材了,還給子孫定下了規矩,必須要守孝三年,國公廢或者立世子,都是需要上報朝廷的,這是硬逼著英國公要麽不義要麽不孝嗎?


    “所以,姐夫來找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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