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幹人等都是想要看笑話的,雲喜郡主卻是撇開了武國公的手,扭過頭,眼睛瞪得大大地道:“王爺。”


    慕成凰還以為她要發火,誰料雲喜郡主的眼神比之前更加癡狂,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慕秦易那英俊的臉龐道:“王爺說得極是,這樣的劍,怎配得上王爺,隻能用來打蒼蠅。”


    慕成凰似乎看到了好幾個賓客剛喝進去的水以噴泉的形式又噴了出去,水霧似乎彌漫出了一道彩虹,照在雲喜郡主花癡癡的臉上,不知為何,原本是抱著看笑話的心裏瞅著對麵動靜的慕成凰,心裏突然覺得有些不舒坦,與身後的隨侍小宮女說了一聲,便是從大殿側門出去了。


    到了太和殿後頭的小花園,寶鵑和文枝隻是遠遠地跟在她後麵。


    夜色朦朧,慕成凰順著假山的台階一直往上,走到了一處比較高的開闊地,夜風涼涼的,才將慕成凰起伏不定略帶躁動的心吹得平和了一些,她是吃醋了嗎?不敢想,自己可是滿懷著一顆純潔的八卦心才去關注肅親王和雲喜郡主的不是嗎?前頭似乎來了人,看著打扮應是熹妃身邊的玉流,她四下張望,身後跟著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兩人行色匆匆,正是朝著自己這邊來了,宮中多有太監和宮女對食的事情,慕成凰若是此時下去,必然會撞見二人,那得多尷尬,索性俯身在了假山上,前頭有突起的石塊擋著,從那兩人的角度看,是看不到這邊的。


    那二人走到慕成凰身下的假山的溶洞裏,玉流小心謹慎地回望了一番,才是急切地道:“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那太監模樣的人聲音卻尤為粗獷:“人跑了,我帶人去的時候,屋子裏什麽都沒有,老板說,人在前一天晚上剛走,我們的人明明已經將那巷子圍得水泄不通了,那個老婦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走,必然是有人相助。”


    “沒用的廢物。”玉流毫不客氣地罵了這漢子一句,“娘娘如今就是指著找到這個陸嬤嬤來翻身呢,”玉流聲音頓了頓又道,“罷了,現在也不求抓到活口了,你隻需要找到陸嬤嬤,寫個供詞,就說當初她替如妃抱著五公主出宮找高人治病的路上,那真正的小公主,就已經斷氣了,隻要證明真正的公主死了,如今這個,自然就是假的了。”


    慕成凰聽了心驚肉跳,她腦子一片空白,頓時都不知道怎麽思考了,玉流口中的如妃,是說的自己的母妃嗎?那五公主,說的是自己嗎?


    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那漢子似有遲疑:“可如妃娘娘已經撫養了五公主撫養了這麽多年,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如妃娘娘自己不知道嗎?”


    “按照咱家娘娘的說法,如妃娘娘就是個死要麵子的,她已經生不出了個公主而非皇子,若是這公主再沒了,她可不就一點兒籌碼都沒有了,傻子都知道怎麽做。”玉流的聲音十分刺耳,“罷了,你快些回去,免得你們康總管著急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早已不在了,這夜裏的風不停地吹,慕成凰卻還是一直趴在假山石頭上一動不動的,她腦子有些亂,她隻記得母妃和她說過,她剛出生的時候,就生了一場大病,宮中禦醫素手無策,後來是送出宮去找了一位神醫才治好的,可若是正如玉流和那漢子的說法,若是送出去的人,已經死了,那自己……


    若是當真自己並非母妃親生,可母妃對自己十三年的關懷真真切切,怎麽會有假。


    慕成凰一會兒想著母妃對自己的好,一會兒又想到旁人都說自己和母妃全然不像,一會兒又想到那場大病,一會兒又懷疑玉流和這漢子的對話是不是假的,她的心反反複複,像是被反複炙烤,她才經曆了喪母隻之痛,如今又說自己可能並非母妃親生,命運啊,總是這麽愛捉弄人。


    許久未見慕成凰身影的文枝和寶鵑立刻來尋,找見慕成凰的時候,慕成凰正趴在湖邊的小涼亭的石桌上,像是睡著了,湖邊風大,文枝怕慕成凰吹病了,才將她喚醒了。


    慕成凰揉著惺忪的睡眼,將袖子在石桌上擦了擦:“做了個夢,都流口水了。”


    寶鵑笑道:“五公主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一做美夢就會流口水。”


    美夢?慕成凰心裏倒真是希望這一切而都是一場夢呢,擦了桌子,慕成凰又問起宴席上的情況,文枝稟道:“公主走後,武國公便氣哄哄地帶著雲喜郡主離了席,四公主也因為身體不適先走了。”


    “哦,那肅親王呢?”慕成凰這話一出口便是後悔了,自己才懊惱自己對這位皇叔太過關注,卻張口又問了他的消息。


    “應當還是在席上,”文枝與寶鵑相視一眼道,“至少,我們過來尋公主之前,王爺都還在宴席上的。”


    慕成凰起了身,靠著湖邊的欄杆,文枝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著,生怕慕成凰一個不小心就翻身掉了下去,過去公主是最為怕水的,從來不會靠近這水邊,寶鵑問道:“公主我們何時回去?”其實寶鵑是想說,出來太久了怕是別人會注意,可看著慕成凰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心情不大好,可明明這送的福壽糕得了太後的喜歡,這便是天大的喜事了,還有何擔憂的。


    “我想在外頭坐坐,文枝先回去,寶鵑在這花園門口等我便是。”


    將二人都支使開了,慕成凰獨自一人靠在水邊的圍欄上,手邊時不時捏起一個小石子,噗通扔進水裏,原本聚集起來的魚兒四下逃散,水麵映照出慕成凰姣好的麵容,她心裏頭做出決定了,無論玉流所說的事情是真是假,她從今往後,對慕秦易隻有親情,也隻能有親情,他是自己的皇叔,而對於玉流和那漢子的事情,看來,是要找到他們口中的陸嬤嬤才能知道一切,不過,既然連熹妃的人都找不到陸嬤嬤的下落,這一條線索,隻怕難度有些大,但宮裏頭的老人也並非隻有陸嬤嬤一個,看來,慕成凰要樹藤摸瓜,原本隻想贏得太後的庇佑,平平安安地走完這一生,怕是,沒有那麽簡單了。


    慕成凰呆呆地看著水麵,卻發現,水麵竟然浮起了慕秦易的倒影,清楚得連五官都那樣真實,她以為自己夢魘了,朝水中投了個石子進去,嘴裏念了一句:“真是煩人。”


    “本王很煩嗎?”


    慕成凰驚訝地回頭,慕秦易正扶著輪椅端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也不知道他來了多久,鬢角的碎發都被風吹得有些淩亂。


    “皇叔。”慕成凰低頭行了禮,向旁邊一瞟,“鵪鶉沒和皇叔一起來?”此時她隻希望身邊能多一些人,以緩解他的尷尬。


    “怎麽,你這麽想他?”慕秦易將輪椅靈活地反轉朝著背對湖水的方向,在石桌前停下,“宴席的糕點太差,我讓他去取你做紅棗糕了。”


    慕成凰自然不會忘了之前慕秦易對她這奇怪的要求,也沒等著宴席開始,便是讓鸚鵡早早地將紅棗糕送到了慕秦易的手上,慕成凰站也不好,坐也不好,慕秦易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對麵的石凳道:“你不坐下?”


    慕成凰坐下又話可說,想了半天,突然道:“之前找林老太爺借書的事情,還是多虧了皇叔幫忙。”慕成凰扯出一個禮儀般的微笑,那日鵪鶉送了魚油過來,她便讓鵪鶉替她帶了一句話,沒想到第二天鵪鶉就將她要的幾本書全都送了進來,上頭還都有林老太爺和林老爺的手劄筆跡,隻不過,她一直沒告訴慕秦易自己借書是為了什麽,不過,若是慕秦易想知道,應當也是極為容易的一件事吧。


    “那麽快就還了,看完了嗎?”


    “看完了。”慕成凰早就讀完了那幾本書,她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徐徐問出了一句自己一直好奇的,“不過,當時我和皇叔並無什麽交情,皇叔為何這幫慷慨相助。”


    “幾本書就算是慷慨了?”慕秦易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說不上是邪魅,也說不上是溫柔,隻是一股子自成的氣度,旁人都學不來,“那若是將來借你幾枝魏紫姚黃玉板白的接頭,你豈不是就要以身相許了?看來是該多給你一點好東西,沒得一點點小恩小惠你就跟著別人跑了。”


    這口氣,尤為像是長輩開晚輩玩笑的口氣,可慕成凰聽著,卻總是覺得渾身酥麻麻的,有些不自在,又很是受用。


    慕秦易將雙手交叉枕在腦袋後麵,像是自問自答地說了一句:“不過,要當真問我為何要借你書?我隻不過,喜歡這宮裏亂一點。”


    “恩?”慕成凰似懂非懂。


    “亂一點,不才有趣嗎?”慕秦易笑道,說罷,又是對著慕成凰貌似無意地問起了一句:“方才雲喜郡主說要將舞劍贈予賓客繼而走向齊宣的時候,我瞧著你很是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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