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好像下著雨,淒淒涼涼的。


    曾筱菲把小煉,曦曦哄睡著之後,一直站在陽台上等他。


    他沒有回來,或許打算一直這樣不回來。


    外麵的雨下得並不大,但是路麵卻已經濕透,聽不到雨滴的聲音,隻有昏黃的路燈下那飄灑著任由風搖擺的細沙。


    曾筱菲把窗簾帶過來時,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電話處於關機狀態,房間裏麵少了很多,他平常用的東西。


    終於還是決定了嗎?曾筱菲啞然,一笑。起身走向了書房。


    她想,他必定還是留下了什麽。


    書房中,那個顯眼的書桌上,豁然放著一份轉讓協議書。


    曾筱菲拿起那份文件,不算很厚。但是裏麵的內容,卻讓人她徹底的無語了,那上麵說,他持有的所有股份無條件轉入她的名下,另外,展氏總經理一職交由她接管。


    按理說,他們現在還什麽都不是,頂多是有兩個共同的孩子,她大可以拿走這些股份,獨吞。


    以前,她絕對會高興並欣然的接受,此刻拿到那一份文件的時候,她居然一刻都笑不出來,一分都不想要。


    放下文件,看到旁邊的那個信封。


    她打開。


    “曾筱菲,當你收到這份信的時候,我想我應該已經出國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的不辭而別,也請你別追究,就當我幼稚的行為而已。我想我現在還能慶幸的是,你到現在為止,還不愛我。


    如果不愛我,就別再愛我。


    謝謝你幫我生下了小煉和曦曦,也請你幫我好好照顧他們,讓他們能夠健康成長。我所有的財產全部留給你,你願意怎樣支配,那都是你的權利,沒有人能夠譴責你什麽。包括我的母親。


    當然,如果你願意,也請你照顧我母親,她已年邁,而且很喜歡小煉和曦曦,我想,如果讓她一起幫助照顧小煉和曦曦,你會輕鬆很多。


    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出去走走。


    爺爺的死對我的打擊很大,我想死亡應該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有時候我甚至會做噩夢,夢到自己突然死去,然後留下一群為我痛苦流淚的人。


    那個夢中,往往有你。


    一直都忘了告訴你,你笑的樣子真的很好看,但是你哭起來,很醜,雖然我沒有見過你哭泣,但是夢裏麵,真的難看死了。


    好了,我不多說什麽了。


    留下了一堆爛攤子讓你去收拾,我想我這輩子,應該永遠都不會成熟了,我每一次做事的方式都被你嘲笑,你都會覺得我很幼稚,也許此刻我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樣離家出走也被你狠狠鄙視了。


    不過,我習慣了。


    所以我真的不介意,你一直鄙視我。


    再見了,菲。”


    曾筱菲實在不知道看到這封信,她到底該哭還是該笑,她隻覺得此刻的自己,有種想要捏死展肖痕的衝動。


    於是,她把那封信狠狠的捏成了一團,扔進了垃圾箱。


    什麽叫做如果不愛我,就別再愛我?


    展肖痕,你到底從哪裏看出來,我不愛你的?


    有些氣憤的走出書房,又陡然停下了腳步,看了看那個被人遺忘的垃圾箱,此刻從窗外飄灑的雨點,打濕了它的邊緣。


    猶豫了一秒,還是回頭撿起了那封信。


    她說,這是因為,她要親手把那封信,扔向那個男人!


    翌日,一早。


    準確說,一個晚上難眠。


    但是她永遠都比展肖痕理智,會知道半夜吵醒別人睡覺,是一件很不禮貌的行為。


    “以楠嗎?”曾筱菲打通他的電話。


    “就算今天你不給我打電話,我想我也會給你電話的。”


    “我們約在哪裏見?”


    “都可以。”


    “冰點咖啡,9點會早嗎?”


    “不會。待會見。”那邊迅速的掛斷電話。


    曾筱菲也起床,洗漱了一番。交代了一下傭人和月嫂,匆匆忙忙的趕了過去。


    當曾筱菲到達那裏的時候,舒以楠早就在一個靠窗邊的位置坐下了,他眼眶通紅,貌似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


    “本來昨晚就想給你電話,但總覺得,還是應該給你一個好的睡眠。”舒以楠看著曾筱菲,緩緩道。


    曾筱菲也沒有去解釋什麽,點了點頭。


    “阿痕的事情,也是這幾天才知道的。或許我可以從更早的時候說起。阿痕認識艾菲爾是因為我的關係,我當時隻是在想,既然你們之間注定了不可以,為什麽阿痕不能找一個屬於自己的生活。於是,我便把艾菲爾介紹給他。當時他應該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接受了,但一直沒有發展下去。後來又聽說你們和好了,於是艾菲爾的事情,就當是一段小插曲,過了。卻不知道為什麽,前段時間會瘋傳阿痕和她的緋聞,這讓我都很費解,不過現在應該明白了。”舒以楠喝了一口咖啡,抬頭看著曾筱菲。


    曾筱菲依然冷然的對著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在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前幾天,我實在無聊,你也知道,一個男人單身太久,總是寂寞的。於是,便找來阿痕一起喝酒。那個晚上,他滴酒未沾,卻吐得撕心裂肺。我當然是很奇怪,也想大概是因為吃壞東西了吧。吐完之後,他漱了漱口,看著鏡子中自己慘白的模樣,輕輕的問我,他說,以楠,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們會不會哭?”


    “我當時懵了,看著他。我說,禍害活千年,像你這樣的超級禍害,怕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而他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頭,聽說,這裏麵長了一個瘤子。”


    舒以楠看著曾筱菲的臉色,開始急劇變化。


    “那顆瘤子,長在了血管上,一直壓迫著血管上的神經,而且有著持續增長的趨勢,因為長的地方特殊,不能動手術,怕把血管割破,隻能依靠化療,而每次化療之後,他就會吐得很厲害。”


    曾筱菲的臉色,慘白。


    雖然她有想過展肖痕發生了什麽事情,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在外麵亂玩,帶了野種回來,她甚至都做好準備和那個小三那個野種拚到底,卻真的沒有想過,展肖痕會生病,會有如此嚴重的病!


    舒以楠抿著唇,似乎在等曾筱菲消化。


    “他說,他其實挺怕死,更怕的是死在自己親人的身邊。他記得他爺爺死的時候,那種陰陽相隔讓他覺得內心仿若抽空了一般,所以他不要死在他最親密的人身邊,他必須離開,然後一個人靜靜的離去。這樣,至少他不知道,他身邊的人因為他的離開會痛苦,會流淚。”


    舒以楠對著曾筱菲說道,“也許你會覺得阿痕很懦弱,不像個男人那麽能夠擔當,但是我卻覺得,我看到了阿痕人性最真實的一麵。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不是誰都有著金剛之軀。”


    曾筱菲想偽裝著笑,卻連嘴角的弧度都拉不出來,她生硬的說,“我知道,他其實很努力。”


    舒以楠點頭,又道,“我去找過他的專治醫生,了解了一下他的情況。情況是很嚴重,但卻並非他想的那麽極端。他那顆瘤子是沒辦法切除,但是依靠化療也是能夠稍微控製的,至少在三五年內不會出現任何問題,唯一可能發生的情況也算是比較糟糕的情況便是,他的智商會隨著腫瘤的長大而退化。聽說以前有過一個病例,瘤子也是長在了腦袋裏,壓迫著神經,到了幾年之後,智商就跟6、7歲的小孩子差不多,而且經常容易忘記一些事情。但那個人卻整整活了10年才因為腫瘤壓破了血管死去。那則病例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醫學都沒有現在這麽發達,再過10年,誰知道會發生什麽,搞不好艾滋都能是可治之症了。”


    舒以楠想的永遠都是好的。


    不過正因為他想的這些好的,給了曾筱菲的動力。


    “阿痕是真的很愛你,全t市的人都知道,那個時候,他和艾菲爾鬧緋聞也隻是想要你對他徹底的放棄吧。”


    “我知道。”曾筱菲點頭。


    “所以你會去找他的是嗎?”舒以楠問她。


    “嗯。”曾筱菲點頭。


    他去了哪裏她清楚得很。這段時間他的失常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也學著嶽宛如的方式,找了人跟著他,而今天早上一早,就收到了短信,告訴了她,他的詳細地址。


    她會去找他,並不是現在。


    現在她是真的需要把他拋下來的爛攤子收拾規矩。


    和舒以楠告別之後,她回到了別墅。


    她並沒有對嶽宛如說過展肖痕的事情,隻說這幾天他出差了,而她會在展氏工作一段時間,那份股份轉讓協議,她收撿起來了,不想要任何人知道。


    嶽宛如似乎也察覺了事情並不如曾筱菲說的那樣,不過也沒有多問,她現在就想多帶帶孫子孫女而已。


    曾筱菲回到展氏上班,這無疑讓展氏有了小小的轟動,但大多還是安分守己的做著自己的事情,誰都知道展肖痕愛曾筱菲,曾筱菲想在展氏做什麽,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曾筱菲來到展氏並不是指手劃腳安排工作,而是把展肖痕遺留下來的工作,遞交給了展肖跡。


    展肖跡開始是不接受,曾筱菲把所有事實說了出來,他似乎沉默了很久,默默的接下來了展氏所有的事情。


    美國那邊已經在找ceo,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而展氏總公司,還是需要自己人任職的。


    展肖跡接管之後,曾筱菲本想把展肖痕給她的股份拿出一部分給展肖跡,展肖跡卻拒絕了,他隻說,五年百分之五,如果他們一直不回來,總有一天,展氏就真的,全是他的了。


    曾筱菲點頭,笑了笑。


    他們彼此都明白,他們彼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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