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淩收起心思,起床整理好一切帶著紫姬,銀梳出了門。


    京城大街上擠滿了人群,萬人空巷,人人踮足隻因今日棘刺國來使拜訪臨晉,聽說此次棘刺王前來還帶了傳聞中的柔蘭公主,柔蘭公主美名早已遠揚棘刺,傳說她有著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那柔嫩的肌膚完全不同於棘刺國民的粗糙黃黑,身材嬌小玲瓏,膚如凝脂,明眸皓齒。


    更加神奇的是,她自生下來便能預測未來與過去,有著天人般的智慧,神聖不可褻瀆。


    京城西大街一家較為繁華的酒樓,“賀仙樓”二樓,玄冰淩一身薄蟬翼的霞影紗玫瑰香胸衣,腰間用水藍絲軟煙羅係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墨色的秀發上輕輕挽起斜插著一支薇靈簪,隻見她肌膚晶瑩如玉,未施粉黛,端坐靠窗邊的桌子上。


    街上一陣喧鬧,一對對身著藍色長袍的兵士走過,他們拿兵刃,穿著身寬袖長、下擺不開衩、襟和擺采用鑲緄裝飾,束彩腰帶的服飾,明麗日光之下越發顯得色彩斑斕,目光如狼般冷冽。


    接下來躍入眼簾的是一隻全身呈黑褐色,身體兩側和胸、腹、尾毛長而密,四肢短而粗健的犛牛,上麵端坐著正是棘刺國新君……榮懷賢,隻見他身著敞領口、右大襟、係腰帶的大袍,上麵用金銀兩色線繡著繁複的花紋,一條碧玉珠串成的腰帶係在腰間,腰帶上掛著一柄月牙般的彎刀,刀柄處一顆璀璨奪目的紅寶石彰顯它的華貴。


    棘刺王後是一座四處皆是紅色軟紗的轎子,此轎似轎又非轎,隻見它四壁以細軟替代,軟紗外圍是碧玉珠串成的簾子,耀眼光影晃動,風吹來可聽到“叮當”聲,透過珠簾紅紗隱約間還可見轎中一抹俏麗奪目的靚影,隻見她著一襲紫色束腰裙,用薔金香草染成,純淨明麗,質地輕軟,色澤如花鮮豔,並且散發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細如胎發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真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長長的秀發上戴帽頂綴纓子,帽帶為絲質,紅瑪瑙鑲嵌其上,勾勒出一幅精致的圖案,帽簷處流蘇長長墜至肩胛正巧將她的花容月貌遮擋,流蘇下是一方粉色絲帕,遮住她豔美絕俗的臉龐,風吹簾影香縹緲,惹得男兒一陣心猿意馬。


    雖不能窺盡她全色容顏,卻能自她周身流露出的氣勢預見她的不凡,酒樓內,大街上,四麵八方都傳來百姓議論的聲音。


    賀仙樓裏一陣騷動,食客們都湧到窗前去觀望柔蘭公主的風采。


    紫姬,銀梳,玄冰淩三人淡悠悠的飲茶望著路過的隊伍,這次棘刺到臨晉真的隻是拜訪嗎?如果真的隻是拜訪,榮懷賢何須親自帶隊,那一戰隻有她最清楚他們輸得多麽不甘願。


    “小姐,我看哪個什麽公主一點也比不上你。”紫姬抓住窗棱,探出頭顱,耳邊聽著旁人的議論,小嘴不以為然的嘟喃起,一副上下打量的姿態。


    她這一聲喊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不,剛剛還在議論的人群眼光倏地轉向三人,他們很好奇是怎樣的女子才敢如此口出狂言,當他們眼眸對向玄冰淩絕色難求小臉時心中不禁一陣讚歎,同時也附和著紫姬的話,這女子果真不凡那,再看看她身邊兩個小丫鬟,竟也是那麽的絕麗脫俗。


    玄冰淩佯咳了聲,修長玉指捧起茶盞輕飲著,這個紫姬還真敢說,想著心中便是一陣汗顏。


    銀梳望了望玄冰淩不自在的小臉,低低一笑,也正經八百的跟著點頭附和,“我看也是,那個公主怎麽能和小姐比!”


    玄冰淩無語的瞪了兩人一眼繼續飲茶,鳳眸卻透過嫋嫋白霧向轎子後的軍士望去,隻見他們步伐整齊有序,眼神如如經霜帶雪般冷冽,渾身上下皆帶著戰場上經過鮮血洗禮的森羅氣息,一看便是經過訓練的士兵,棘刺王前來拜訪的目的是什麽?真的會向傳言那般隻是為了和親嗎?


    “小姐,那就是棘刺王嗎?怎麽那麽年輕?”銀梳也學著她輕杵下顎,目光慵懶的望著遠去的隊伍。


    “想知道?”玄冰淩戲謔的勾了勾嘴角,接著道:“等晚上你便知道了,煙給你們兩個也要了位置,晚上的宴會你們也去。”他是怕他到時抽不開身陪她才如此做吧!


    “啊……我們倆也去?”紫姬聞言驚喜的低呼。


    “是啊!”玄冰淩心不在焉的放下手中茶盞,鳳眸疑惑微眯,眸光搖搖望向一行混在人群中陸陸續續跟著棘刺隊伍前進的行人,難道這是安慶帝暗中派出保護棘刺王的?尋思良久始終未想明白,隻好歎氣搖首,纖細的指尖把玩著茶盞。


    忽,一陣撞擊讓她手中茶盞傾斜,茶水溢了出來,浸濕了她的手指。她鳳眸冷冷抬起向來人望去,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抓住了他,以至於讓她呆愣的望著眼前的男子微微出神。


    “喂!你有沒有長眼睛!”紫姬見玄冰淩被撞,撞人的還直勾勾的盯著她不道歉,一股無名火冒起,“啪”一聲拍桌而起,指著眼前的男人便嗬斥道。


    “你……”本被玄冰淩迷住心神的男子被如此一喝頓時回神,用一口生疏的中原話道:“你們家小姐都沒有說什麽?你一個小丫鬟就先叫囂,說不定你家小姐還喜歡被本爺撞呢!”


    “你……”紫姬聞言更是氣結,大有出手教訓教訓他的架勢。


    玄冰淩聞言眸光一閃,他不是本地人?想著鳳眸不禁朝他細細望去,濃眉大眼,渾身皆是一股來自草原的英氣,再看看他身後跟著的手下,想必此人來頭不小,京城何時開始變得如此魚目混雜了,冷厲的眸光閃過,隻聽她淡淡的道:“紫姬結賬,咱們該走了!”她並不想與這些人多做糾纏。


    “小姐……”紫姬有些不服的喊道,但卻在見到她不悅的眸光時不得不蹙眉起身跟著一起走,經過那名無力男子甚至故意重重撞去,冷冷一哼,跟著玄冰淩的身姿步去。


    “你……”男子臉色難看的指著紫姬,下一秒,卻是望著玄冰淩遠去的背影發愣,她是何人?這世間竟然有如此絕麗女子。


    “爺!別忘了正事。”男子身後的隨從蹙眉上前提醒著。


    “嗯!”他就是未忘正事才會讓如此動人的女子自他眼皮下消失,遺憾的蹙了蹙眉頭,轉身便向著最裏間的雅間步去。


    雅間內,紫檀邊座嵌玉石花卉寶座屏風裏擺放著一張圓形拱桌,桌上是平常百姓難以見到的珍貴菜肴,桌邊兩名男子沿桌而坐,一個著月牙白長衫,一個著黑色紅邊錦袍。


    銅爐熏燃檀香,淡香嫋嫋中幾名高壯男子步了進來,來人正時與玄冰淩相撞的異族男子,隻見他身後兩名個手下把持門口,剩下的與他一同步入屏風後。


    著黑色紅邊錦袍的郎中令……龍紀夜見來人連忙笑著起身相迎,一旁的蒼幻月自也是隨著他起身,卻未出任何聲音,隻見他一雙陰鬱的眸低垂著,濃密的長睫映下,這是他第一次不戴麵具以蒼幻月的身份示人。


    “這位是?”棘刺小王爺榮懷俊暗暗的打量著龍紀夜身邊的男子,今日相聚談的是何等重要大事,這衛慰大人帶個外人算什麽意思?


    “額!這個……”龍紀夜望了望身畔的人,笑著附在榮懷俊耳畔一陣私語。


    榮懷俊聞言不可置否的挑眉,對著蒼幻月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麽步到主位坐下。


    氣氛一陣詭異的沉默,龍紀夜微帶折痕的眼眸不動聲色的給蒼幻月使了個眼色,隨即斂起冰冷的氣息,笑著執起酒壺給榮懷俊添酒。


    榮懷俊望著他伸來的手,冷冷一笑,酒盞往桌麵一撲,笑望著龍紀夜道:“這杯酒郎中令大人先別急著添,小王這裏有句話想要問問大人。”


    “王爺請問!”龍紀夜頗為尷尬的將酒壺放回原位笑著道。


    “你們準備的如何了?咱們先前的協議還算數吧?”這中原人都太過狡詐,他不得不防。


    “咱們早已準備好,協議當然算數,事成之後你該得到的一分不會少。”這該死的棘刺人倒是精得很。


    “那你到說說具體計劃,咱們今日相見不就是討論細節的嗎?”他一直對他的計劃保持懷疑。


    “額!這個當然沒問題,這樣吧!下官就給王爺分析分析臨晉朝內的各大勢力。”龍紀夜聞言心中冷哼,麵上卻依舊笑得燦爛如花。


    “郎中令大人請。”榮懷俊挑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如今朝中握有兵權的有當今頤王,他手中有十萬精兵,如果臨時召集最多也就能湊足三萬,剩下的便是景王火欮風,他手中也有十萬精兵,不過這方無須過多操心,再來就是太尉玄君劼,雖說他手中無兵力,但這老狐狸暗中也培養了五萬之餘的人馬,剩下的便全握在安慶帝手中,這方麵你也無須操心,咱們到時自會布置好一切,隻要你們的人馬按照商議好的行動便可。”


    “也罷!本王人都到了此地還能如何!”榮懷俊冷笑著翻過酒盞,執起酒壺將酒盞添滿,舉杯道:“那就預祝咱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蒼幻月與龍紀夜同時舉杯,一口仰盡杯中酒便算是協議正式擬定。


    皇宮,神武門。


    安慶帝一身明黃龍袍,後背及兩肩各秀有正龍,前後襟各秀有升龍、降龍和行龍,隻見他負手大步向前,衣襟在風中飛舞,他的身後跟著群臣,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與三皇子火欮煙與六皇子火欮風分別跟在左右,接下去便是丞相,太尉等人……


    神武門入口處,棘刺王榮懷賢與其妹柔蘭公主步在前方,身後是扛著棘刺標誌旗幟的兵士。


    當他們來到大殿門前時方才停下腳步,刺激王首先一撩衣擺單膝跪地高聲喊道:“臣,榮懷賢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語方落,隻聽四周皆響起跪拜聲,接著便是,“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寒風獵獵中旗幟聲瑟瑟作響,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傳遍整個皇宮,安慶帝望著腳下年輕的王者從容一笑,雙手上升道:“懷賢平身!”溫和的語氣永遠不失讓人心折的霸氣。


    榮懷賢聞言應道:“謝皇上!”語畢便與身旁的女子的起身。


    兩人垂首一起步上石階對著安慶帝再次一拜方才道:“皇上!”


    “遠道而來辛苦了!”安慶帝手作虛扶,淺笑著道。


    榮懷賢微垂下器宇軒昂的臉龐神色幾度變化,最終隻見他笑著抬首道:“皇上這是令妹柔蘭,一早便聽聞臨晉的繁華,此次非要跟來看看,臣便把她帶來,還請皇上莫笑話。”


    “唉!愛卿這是說的哪裏話,你我兩國交好,公主喜歡互相走動是正常的,咱們歡迎還來不及,又何來笑話?”安慶帝眯了眯微皺的眸子,目光不動聲色的打量榮懷賢身畔的女子。


    “柔蘭拜見皇上!”榮懷賢身畔的女子微微上前一步對著安慶帝拜去,赤金鑲紅瑪瑙耳墜上流蘇抖動,說不盡的悱惻意態,絞纏繁複,一張雪白的臉在輕紗的遮掩下徒添一股神秘,一雙似繁星明亮的眸子顫動人心。


    “柔蘭……”安慶帝虎目微眯,凝思良久忽道:“難道這就是芳名遠揚的柔蘭公主,據說她智慧直達天人,更是能感應未來過去。”


    “皇上廖讚,小女子隻是喜歡看些別人不太感興趣的書籍,直達天人的智慧真是愧不敢當!”柔蘭淺淺笑著,柔柔一拜以示她的謙虛。


    “嗯!”安慶帝不可置否的點頭,在他眼裏若一個女子的智慧直達天人,那麽棘刺也不會落到俯首稱臣的地步,所以被世人誇大謠傳,看來也是真的。


    “來,朕在錦瑟殿為爾等設置了接風宴,愛卿一路勞累,便先去錦瑟殿休息一番。”安慶帝笑著伸手說道,有禮卻又剛好保持主人距離的態度更顯他王者風範。


    “有勞皇上!”榮懷賢笑著與安慶帝前後往錦瑟殿步去,大臣們緊跟其後。


    頤王府大門外,玄冰淩一身淡綠色的繁花宮裝,寬大的衣擺上鏽著紫色的斑紋,三千青絲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其餘垂在頸邊,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紅色寶石,點綴的恰到好處。頭上插著鏤空飛鳳金步搖,隨著蓮步輕移,發出一陣叮咚的響聲,清雅中不失華貴,既不會太過光彩奪目,也不會丟了頤王府的臉麵。


    三人端坐在一輛造型精致的馬車,以寶石藍錦緞製成的圍子被暗釘牢牢套住於木格車棚,車圍嵌晶繡珠,頂絛垂穗,裝飾華麗;車廂的左右和後麵都開有一尺來方的小窗,綢子製成的窗簾隨風輕動;車前兩匹駿馬雖是身形矯健,高大強壯,這會兒正奔馳在前往宮中的路上,車輪碾過的街道遺留兩條長長的車痕。


    馬車莫約行駛裏半個時辰,由熱鬧非凡的大街到偏僻無人的小路再到恢複人聲沸鼎四周,馬車緩緩減下行駛的速度停了下來,不一會,隻見一隻修長的大手撩開車簾,接著便是一張邪魅非凡的俊顏。


    火欮煙一身墨綠色長袍,一頭墨發以羊脂玉發簪束起,此時他一張俊臉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車廂裏的人兒。


    紫姬與銀梳兩人相視一眼,識相的起身步至車夫的位置與赤同坐,而玄冰淩則是將小臉瞥向一旁,鳳眸淡淡的望向窗外,火欮煙臉一黑,邪笑著步上馬車坐到她身側,大手一撈,她整個柔軟細膩的身子便被緊緊摟入懷中,俊臉微俯,深吸一口屬於她獨特的味道,這些日子都沒能這樣好好抱抱她。


    “哼!”玄冰淩冷冷一哼,伸手將他推開,再次杵著下顎不語。


    “哼?”火欮煙戲謔挑眉,跟著挪動身子緊緊挨著她,雙手更是將她圈的密密實實,溫柔的低喃道:“哼什麽?”


    玄冰淩鳳眸斜睨了他一眼,接著又是“哼!”一聲將小臉瞥向一旁。


    火欮煙柔情似水的黑眸閃過一抹邪魅的光芒薄唇輕揚,抬起她的臉蛋在她耳邊嗬著熱氣挑逗著,“我好想你!”


    玄冰淩心中一軟,依舊不理他。


    “這些日子天天往宮裏跑,就為了這該死的棘刺王,害的連老婆也見不著。”火欮煙不管不顧的抱著她自言自語,自怨自艾,語氣佯裝可憐至極。


    玄冰淩小臉憋笑望向他,對上他無辜的眸子後再也忍不住的哼笑出聲,“算了,我服你了。”


    “不氣了?”火欮煙徐徐揚起一抹勾人心魂的魅惑笑容。


    “本來就沒氣。”玄冰淩斜睨他一眼。


    “那可以補償一下近幾日的相思之苦不?”火欮煙說著手開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遊走,薄唇更是嗬著熱氣在她頸項處布下密密的細吻。


    “才不要……”


    玄冰淩伸手推他,卻被他牢牢抓住雙手頂固在頭頂,一雙邪魅的眸子深情的凝望她,淡淡呢喃道:“好想你……”未完的話語吞噬在兩人交纏的舌間,四周的氣氛越來越氤氳,彼此的呼吸也開始厚重,他們竟忘了身處何處,直到馬車緩緩停下,外麵傳來銀梳的聲音。


    “小姐,王爺,咱們該下車步行了。”紫姬直覺的本欲掀開簾子去喊,卻被銀梳硬生生拉住。


    正淪陷溫情中的玄冰淩聞言倏地睜眼,心中更是一陣懊惱,她竟……伸手推開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小臉俏紅的坐起身拉起被他褪至一半的衣物,這該死色魔!


    火欮煙懊惱低咒,強忍著心中那股灼熱的火焰幫她將衣物整理好,薄唇湊至她耳畔低喃道:“晚上回去後你要好好補償我!”


    玄冰淩聞言本就酡紅的小臉越發嬌豔,她氣惱的瞪他,整理好衣物便兀自起身步向車外,正步至一半,卻被身後的人牢牢牽住小手,兩人相視一笑,前後步出馬車。


    馬車外是進入神武門的地方,今夜的宮宴布置的張燈結彩,來往的盡是朝中官員及女眷,隻見他們個個裝扮的花枝招展,豔若桃李,今日的皇宮,不論步至何處皆能聞到濃濃脂粉味。


    當他們到達設宴的大殿裏麵早已坐滿,玄冰淩三人隨著火欮煙來到最前麵的第三張案桌上坐下,紫姬與銀梳則是坐在他們下方。


    殿內左方設有一席,是預備給皇上的座位,右側擺著廣寒木七屏圍榻椅,那是皇後的座位。兩邊擺著一溜的海青石琴桌椅,椅上鋪著饕餮紋玉如意墊。桌上設著杯盞,擺著雕漆攢盒,虢季子白盤裏放著名貴精致的甜點。


    桌椅後站著一排俏麗的宮女,隻見她們皆著淡粉色衣裙,手持玉勾雲紋宮燈,大殿左側角落金漆青龍八竅香鼎中正燃出淡淡熏香。


    宮裏但凡有宴會,各宮妃嬪皆會盛裝出場,話雖說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但皇宮中又豈止隻有七十二妃,比如妃嬪下的貴人、常在、答應便是數不勝數,宮中妃嬪眾多,能日日見著皇上的又能有幾人,所以一旦有可以在皇上麵前露麵的機會,她們便會牢牢抓住,精心妝扮自己,隻求能獲榮寵。


    所以女眷這邊幾乎可說是彩繡錦煌,繽紛豔麗,反而玄冰淩的妝扮倒顯得有些不太起眼,這也正是她要的效果。


    歸坐不久,便感覺四周漸漸安靜下來,眾人皆朝著大殿門口望去,神色間帶著幾分敬畏與期待。


    玄冰淩正欲跟著看去,隻聽一聲尖細的嗓音唱喏道:“皇上駕到,皇後駕到,棘刺王到,若蘭公主到。”


    玉勾雲紋宮燈的照映下隻見安慶帝與皇後兩人徐徐步來,其後便是棘刺國王榮懷賢,他旁邊跟著早上在酒樓見過的柔蘭公主。


    皇上與皇後兩人攜手步上高位,不知是否她多疑,總感覺皇後再經過他們時,雙眸似有意無意的向這邊瞟來,眸中飽含的陰毒讓她心中一驚,玄冰淩緩緩望向火欮煙,隻見他不動聲色的垂首,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微微半闔,恰好的掩去眸中那一絲精光。


    皇上坐定,眾人起身朝高位上的王者齊聲喊道:“臣等參見皇上。”


    “眾愛卿免禮!”安慶帝隨手抬起,做虛扶狀,待眾人皆起身後又道:“今日乃是棘刺國拜訪我臨晉的大好日子,這預示著咱們從此友好不再交戰,大家也可以玩的隨意一些,不必太過拘禮。”


    “謝皇上!”眾人再次道謝,接著便坐回原位。


    玄冰淩玩味的望著徐上方的榮懷賢,從此友好不交戰?真的是如此嗎?冷嘲的勾起嘴角,她淡淡的端起酒杯淺酌。


    “在想什麽?”火欮煙望著她狐狸般狡猾的眸子,笑著持起漢白玉石精刻雕花筷,替她撚了一塊可口的小甜點笑問。


    “你猜!”玄冰淩毫不客氣的夾起甜點往嘴裏送,輕嚼中道。


    “在想今晚咱們……”火欮煙薄唇緩緩勾起一朵邪魅的笑花深邃的眼瞳隱隱閃爍著誌在必得的星火。


    玄冰淩一陣無語,提腳暗中踹了他一腳。


    “難道不是。”火欮煙又是邪邪挑眉,他發現他越來越喜歡逗弄她,雖然他很期待今晚。


    “當然不是!”玄冰淩橫他一眼,壓低嗓音道:“最近京城真的魚目混雜啊!”淡淡的一句卻包含了無數的意思。


    “嗯!”火欮煙輕輕一哼算是作答,他暗中的人似乎被人無形中壓製了,而且他近幾日探查到京城郊外難民區裏,竟無故多了不少人,他曾派人探視過,這些人並非真正的難民,他們身懷武功底子,但是敵人在暗處,他們在明處,輕舉妄動顯然是很蠢的做法。


    “這棘刺王來的真是時候哈!他不會知道咱們過不久就是祭祖節了吧!”此時大殿內已響起歌舞聲,玄冰淩邊作欣賞舞蹈,微微勾起的唇角卻在不動聲色的與火欮煙交談著。


    “嗯!”火欮煙依舊不鹹不淡的輕哼,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外人若聽到也隻是普通的家常話,但也有他們自己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待一陣歌舞過去,隻見安慶帝做出靜下來的手勢,喧嘩的眾人立時恢複安靜。


    “今日借著眾愛卿皆在,朕便把這幾日擱在心裏的事給宣布了。”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如投下巨石般掀起軒然大波,要知道這安慶帝可是一直都未立太子,難道是要在今日……如此一想幾人立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唯有火欮煙與火欮風淡定自若的飲著酒。


    “大家安靜!”安慶帝再次不悅的提高嗓音,待他說完,議論的聲音霎時全無。


    “今日朕要論功行賞!”


    又是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這難道有何人立了大功?


    “朕依舊記得一年前臨晉瘟疫,是玄小姐冒著被傳染的風險救了整個臨晉國,朕當時問她可有何想要的,此女卻堅決拒絕賞賜,此事朕將它放在心裏已有許久,今日趁她人也在殿中,朕便將此心願了卻!”安慶帝複雜的虎目閃爍著精光,隻見他微眯著眸,似在回憶一年前。


    此話一出,眾人齊刷刷的將眸光投放於她身上,有質疑,有不信,有嫉妒,有不甘,還有的尷尬,至於尷尬的肯定就非棘刺王莫屬,一年前的瘟疫,那時不正好是他們攻打臨晉之時嗎?


    火欮煙驚異的回眸望向她,眸中的疑問似在說,我怎麽不知道你立了如此大功?


    玄冰淩嘴角抽搐的回望他,眸中傳遞著你為何要知道,輕輕一別,她緩緩起身來到大殿中央,此時她隻覺全身皆是打量的眸光,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有些不悅的微微蹙眉,雙膝跪下道:“民女玄冰淩見過皇上!”


    “玄冰淩?她不是玄太尉的傻女兒嗎?”一句句不大不小的議論驚訝又開始響起。


    玄君劼眸光深邃的望著跪地的她,並不理會周圍的言論而是兀自飲酒。


    “玄冰淩,朕今日賜封你為朕的義女……冰淩公主,賜婚與朕的三兒子頤王,你可願意?”安慶帝慈愛的笑著,他們倆的事他已聽人說起,這孩子若這般名不正言不順的跟著煙兒太可惜了,且,他曾承諾過煙兒,隻要他大勝歸來他便成全他與此女子。


    隻是他不明白這麽好的女子,玄君劼這麽就說不要就不要了?安慶帝可惜的望著玄君劼,若此刻他依舊是玄冰淩的父親,那麽以後的身份可就非富即貴了。


    有這想法的又豈止安慶帝一人,凡是知曉玄冰淩身份來曆的都暗中取笑著玄君劼,巴結權貴一身,結果卻親手將最珍貴的寶貝雙手送了出去,真是莫大的諷刺。


    於此同時大家又羨妒著玄冰淩的好命,她是否真的立功他們無所知,但有一點他們心中很清楚,皇上之所以如此做隻是想給她一個配得上頤王的身份,頤王王妃這個位置可不是一般民女能做的。


    而那些精心打扮的千金小姐莫不嫉恨以雙眸望穿她,頤王乃是臨晉最不容易抓獲的男人,雖花名在外,但府中卻一個妾室,這讓這些千金小姐可是掙破了頭,明裏暗裏都無法達到目的,而這個以傻子聞名的女子居然如此幸運,叫她們怎能不恨。


    玄冰淩有些訝異的抬眸望向安慶帝,終於明白他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什麽?隻是這種好意她不需要,身份至於她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與煙在一起的心,淡淡的勾起嘴角,淡淡的道:“民女謝過皇上,不過身份一事隻怕要辜負皇上好意了。”


    此話一出,又是引來抽氣紛紛,她居然敢公然違抗皇命?此女子真是膽大妄為,難道她不要命了?抑或是年紀太過幼小,不知天高地厚?


    一直萬事皆漠不關心的火欮風此時也被引起了絲絲豪氣,隻見他緩緩放下酒盞望向她,他絲毫想不出她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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