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茭白月光


    月色容罩著這幽寂的竹林,夜鶯竹林深處不停地啼叫著。


    上百匹馬,無數的人。


    人很安靜,馬亦十分安靜,就如同是這竹林中的雕塑。


    能呼吸的雕塑。


    馬是好馬,馬的主人們亦是強悍。


    他們的臉上都布滿了月霜,麵容凝重,似乎每個人都帶等待,等待著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關乎他們的性命,關乎他們聲譽。


    天道盟的聲譽。


    無爭亦靜靜地坐在林中,看著這數百弟兄,卻不知說什麽是好。


    無爭不喜歡說那些煽情的話。


    他不但不喜歡,也不喜歡聽別人說。因為他總認為對待弟兄們,用真心足矣,何必說著那些自己根本出不了口的話。


    但他還是開了口,用最直白,簡樸的話,對身邊的鄭青楓和原臨道:“明兒後天正午之前,我沒有發信號,你們再攻打進來所有的線路機關地圖,務必讓弟兄們完全熟悉,人手一份。”


    “是,宗主。”兩人齊聲道。


    無爭無奈道:“做宗主做到我這份子上,也算是無奈啊。”


    鄭青楓道:“宗主,你怎麽知道,這坎水想造反?”


    無爭無奈道:“薛湖每個月會給我發兩次密報,可上月到現在,杳無音信,怕是出了時。”


    “那薛大哥他們可會有性命之憂?”鄭青楓驚道。


    “但願還活著。”無爭道,“隻能聽天由命了。”


    原臨亦憤恨道:“宗主待他不薄,竟然如此妄為,都已經一把年紀,還如此折騰。”


    無爭搖了搖頭道:“薑桂之性,老爾彌辣,他久居天宗聖地,根基紮實,關係錯綜複雜,武功又不知深淺,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勝他,所以才讓你們來。”


    鄭青楓道:“宗主,要不我們直接就跟你進去?以免不測。”


    無爭道:“不用,你們如果直接進去,兩衝突,兩敗俱傷,這是我不願看到的。”


    鄭青楓道:“可宗主一個人進去,萬一坎水徑直發難,怕是宗主一個人,難以招架。”


    無爭點點頭道:“這倒是,但是天宗聖地畢竟也有我們自己的人,人數與坎水的人旗鼓相當,而且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服他,他就是製住所有我們的人,那他自己,也剩不下多少人。”


    “我明白了。”鄭青楓道,“但願不要流太多血。”


    無爭點點頭,柔聲道:“吩咐下去,所有弟兄好好休息,值守的弟兄注意警戒。”


    “是。”兩人連忙施禮而去。


    無爭無奈地向天望去,有些事,不得不做,卻不知內心深處,會不會後悔?


    後悔自己所有做的一切,或許自己當初不該拿下天宗,此刻也不用糟心,也不知天宗聖地的弟兄如何?倘若他們已經遭遇不測,自己更會一輩子難安。


    他後悔,另一個人亦後悔。


    霜月公主。


    她本以為把梅樸勸歸,他跟藍碧兒之間再也不會有什麽。


    可她錯了,她錯估了藍碧兒的心,梅樸的話。


    情迷意亂,他說的話,亦不能信。


    他到底還是把她帶回來了,住一個房間。


    那一刻,她的心似乎是沒了知覺。


    一口又一口的灌著。


    酒,是治傷的良藥。


    月下獨酌,孤芳自傷。


    “你也傷心的時候啊。”


    一身熟悉的聲音,從耳邊想起。


    藍子楓,他的身影慢慢地從黑夜中走出,坐霜月宮主的對麵。


    “你是來看笑話的,我被師兄拋棄,對吧?”霜月宮主伸手指了指藍子楓,醉醺醺道。


    “不是。”藍子楓道,“我是來找師兄的,不是來看你熱鬧的,但我想告訴你,你從來不明白什麽叫**,你在乎的東西太多,愛,多麽微不足道。”


    “那你懂。”霜月宮主依舊醉醺醺道,“小師弟啊,你不要怪我,當年我招惹你,不過是想看看師兄的反應,可是,他從來就不愛我,可既然不愛,為什麽還有對我這麽好。”


    說著說著,她又趴著,嗚嗚地哭了,她是真的傷心了。


    藍子楓道:“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可你不是也不喜歡我,那師兄也可以不喜歡你,愛便如此,強求不得。”


    “你倒是看的挺開。”霜月宮主搖了搖頭,無奈道,“你能放下,我居然不能,真是笑話,笑話。”


    藍子楓道:“師姐從小便個性好強,什麽都想得到,什麽也想做好,所以你總是覺得你能得到師兄,可你該明白,師兄是人,他有自己的情感,自己想法,不會因你而變。”


    霜月宮主苦笑道:“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講道理,如今通情達理,倒不像你了。”


    “我已經成家,不是以前那個自以為是的人。”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是霜月宮主,如此兒女情長,怎麽會是你的做派,喝過酒,就忘了吧。”


    說吧,他轉身離去。


    遠處。


    一個久待的身影。


    梅樸。


    藍子楓道:“從小到大,我不曾見過她這樣子,看來,也隻能是師兄能把傷成這樣。”


    梅樸道:“過些天就好了,她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麽。”


    “可畢竟她從小喜歡你。”藍子楓道,“或許她從此為情所困。”


    “不會的。”梅樸道,“她當年一心一意要當這宮主之時,她就該明白,她選擇不了愛情,相對於愛情,她更重自我。”


    “或許是吧。”藍子楓道,“但我知道,這世間所有的男人,你在她心裏,總是第一位的,解鈴還須係鈴人,你自己可以的話,還是多開導下她。”


    “我知道。”梅樸道,“你回來,不是跟我講這些道理的吧?”


    藍子楓道:“聽聞師兄當了盟主,我這才回來看看,別無他意。”


    “嗯。”梅樸道,“還有呢?”


    藍子楓道:“我們宗主哥哥讓我回來的,找我的寶貝師姐,不過如今看來,有師兄在,師姐就不用了。”


    “無爭是知道你跟霜月宮的關係了麽?”梅樸問道。


    藍子楓搖搖頭,苦笑道:“我不知道,或許已經知道了吧,他不問,我也不說,誰知道呢。”


    “他讓你回來,就是知道了。”梅樸道,“說吧,什麽事。”


    藍子楓道:“天玄劍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看來他是勢在必得。”梅樸道,“你想知道什麽?”


    藍子楓道:“天玄寶藏究竟是是什麽?天玄劍,天玄經究竟如何用?”


    梅樸道:“看來他是勢在必得。”


    藍子楓道:“他沒有理由不得,他畢竟姓趙。”


    梅樸點了點頭,苦笑道:“確實,他必須得到。”


    藍子楓道:“那師兄能告訴我,這一切麽?”


    “可以。”梅樸道,“進屋說吧。”


    說吧,伸手示意。


    一前一後,一左一右,慢慢地走進屋中。


    藍碧兒已然備好茶,靜候一旁,儼然一副賢妻之相。


    藍子楓自然知道是誰,連忙施禮道:“多謝嫂子。”


    藍碧兒連忙欠身回禮,柔聲道:“梅樸,你也不介紹下,這位是?”


    “這是我的小師弟,藍子楓。”梅樸微笑道,“平素好玩,耍貧嘴,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藍子楓笑道:“師兄,怎麽能如此在嫂子麵前說我的不是呢?”


    藍碧兒笑了笑道:“你師兄也好玩笑,我不當真,你姓藍,看來我們五百年前是本家。”


    “嫂子也姓藍?”藍子楓疑問道。


    “藍,藍碧兒。”藍碧兒自我介紹道。


    “好聽的的名字。”藍子楓道,“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啊。”


    藍碧兒嫣然一笑道:“你們有事,就先商議,我先下去,不打擾你們呢。”


    說完,便笑吟吟而去。


    “她的確實不錯。”藍子楓道,“師兄好眼光嘛。”


    “這是自然。”梅樸道,“咱們師兄弟就不用客套了,開門見山為好。”


    “師兄還是那麽爽快。”藍子楓道,“那就請師兄告訴我吧。”


    “嗯。”


    梅樸思慮了許久,這才道:“天玄的一切,是件很久遠的故事,細究起來,卻有千年之長。”


    “千年。”藍子楓驚訝道,“那是個怎樣的故事?”


    梅樸道:“千年前,便是西漢末年,那時軍閥林立,神州大地一片混亂,亦在那時,出了個奇女子,因其喜歡白狐,所以世人都稱她為白狐之主。她一手創立天玄,招攬賢能之士,除暴安良,收納流民,保當時一片安寧淨土。”


    “那天玄老人呢?”藍子楓道,“這女子跟他是什麽關係?”


    “天玄老人便是她的兒子。”梅樸道,“本來一切都好,但伴隨著天玄老人的出生,災禍便不期而至,天玄老人一出生,便伴隨著可怕的力量,誰也也不能靠近,他的的手揮一揮,能把人甩到天上去,輕輕一抓,凡人便筋骨盡碎,性情暴戾,小小年紀,但若不如他意,便會有人死在他的手下。”


    “那他是人麽?”藍子楓驚訝道。


    “是啊,世人都覺得白狐之主生了個魔物。”梅樸道,“但說來也怪,他的力量,對他卻沒有任何影響,反而十分孝順,在他母親麵前,跟他人麵前,就如同兩個人,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那後來呢?”


    “他母親的部下覺得他是個怪物,所以聯名要求白狐之主,燒死自己兒子。”梅樸柔聲道,“天底下,那有哪個母親會去如此對待自己孩子,她自然不願意。”


    說罷,梅樸亦是一臉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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