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爭頓時愕然,他沒想到自己在憤怒的時候,會有闖進來。


    他連忙收勢,柔聲道:“姑娘,你找誰?”


    “我是……”她猶豫一下,輕聲道,“我是你帶過來的啊。”


    無爭頓時恍然大悟,她此刻洗過澡,換身衣服,變得實在是大不一樣,自己一時間沒能認出來。


    無爭連忙示意她坐下道:“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家,怎麽把自己整得髒兮兮的。”


    她沉默了會兒道:“我無依無靠,沒有錢置辦,髒一點,也不會有人欺負我的。”


    無爭有些愧疚道:“我該想到的。”


    她微笑道:“沒事,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嗯。”無爭道,“既然你我以兄妹相稱,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她柔聲回道:“我複姓歐陽,單名一個璃字,琉璃的璃,卻不知兄長的名諱?”


    “趙羽,國姓之趙,雙習成羽。”無爭頓了一下,又問道,“不知尊父的名諱?”


    “家父歐陽勳,功勳之勳。”她有些疑惑地看著無爭。


    無爭忙道:“我在官家那邊認識些人,說不定可以幫你查查你家的情況。”


    歐陽璃道:“我知道兄長不是普通人,有些事,我不該問的,也不會問,那能告訴我,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呢?”


    “易園。”無爭微笑道,“知道那個地方呢?”


    “知道。”歐陽璃道,“那裏一直戒備森嚴,是兄長的地方麽?”


    無爭微笑的點點頭道:“以後那裏就是你們的家,你們也要把那裏當成自己家。”


    “嗯。”


    她低聲回應之後,一群孩子蜂蛹而至。


    無爭連忙起身道:“走吧。”


    ※※※※


    易園。


    突然間來了一堆孩子,本來沉悶的園子變得歡樂異常。


    將他們集齊,無爭忙柔聲道:“以後你們便生活在這兒,都要學些功夫,會有人教你們的,同時也要改掉以前小偷小摸的習慣,能做到呢?”


    “能。”孩子們激動道。


    無爭揮揮手,示意邊上的弟兄們帶他們去安排食宿。


    剩下歐陽璃抱著孩子,有些不安地站在他的身邊。


    無爭心中略加思索,見迎麵剛剛進來的筱封,微笑道:“筱封,你過來一下。”


    筱封連忙小跑過來,施禮道:“宗主,請吩咐。”


    無爭微笑道:“這位歐陽姑娘是我剛剛帶回來的,你去替我安排一下。”


    “是。”


    他一向話不多,對無爭的吩咐從來沒有意見。


    無爭慢慢地走近他,低聲耳語道:“年紀不小,該成家了,這女子不錯。”


    說完,連忙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回話。


    無爭又轉身對歐陽璃道:“這孩子你先養著,需要什麽,就跟筱封說,他要是辦得不好,我會替你處置。”


    說罷,朝筱封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宗主的命,卻有著媒婆的心。


    ※※※※


    夜色淒涼,人心淒迷。


    餘慶浩的心,亦如死灰,扶著自己父親的靈柩緩緩而行。


    但小蝶卻沒了在開封城中時,那份悲涼,反而有些愉悅地哼著小曲。


    餘慶浩有些不解道:“娘,爹都沒了,你怎麽?”


    印小蝶笑道:“誰說你爹死了?”


    “可…”餘慶浩突然明白道,“爹是詐死?”


    “嗯。”印小蝶道,“明兒他就醒了。”


    “那我白白哭了這麽久啊?”餘慶浩跳上馬車,有些無辜地看著自己母親。


    印小蝶笑道:“讓你爹知道你孝順,不好呢?再說不讓你哭得逼真點,怎麽騙得過他們?”


    餘慶浩道:“騙誰呢?鄧靈?”


    印小蝶道:“你爹落在他手裏,或許還能活,一旦讓那些控製你爹的人發現你爹沒有利用價值了,那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嗯。”餘慶浩輕聲回應,雖然父親未死,可心中依舊痛苦,或許,別不了的,還有情。


    印小蝶道:“你還在想公主對吧。”


    “嗯。”餘慶浩道,“這一別,怕是永世難見了。”


    印小蝶寬慰道:“我知道你在乎她,但你們沒有未來,就算她健健康康,就目前這種情況,你也不能在回京城了,否則,我們全家人都得死。”


    “我知道。”餘慶浩道:“人生多事,不能自我抉擇,不想了。”


    印小蝶道:“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找個地方隱居下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嗯。”


    母子間的對話,卻被身後的一個隨行的黑影盡收耳中。


    藍子楓。


    無爭早已料到印小蝶會使詐,如今已然澄清。


    他退回一裏之後,鳴口哨,周圍迅速地有弟兄出來。


    藍子楓道:“你們要盡可能跟著,保護他們,到了目的地,再等吩咐,不要靠太近,偽裝好,免得被發現。”


    “是。”眾人回道。


    藍子楓道:“去吧,我先回去回複。”


    說罷,身影一閃,消失在夜色之中。


    同樣淒迷之夜,濃霧沉沉的海上,飄著一艘吃水極深的商船。


    這是駱明海的船,剛剛運貨回揚州,已經進了揚州境內,過了最危險路段,此刻眾人的心已經鬆懈下來,正在飲酒慶祝。


    可迷霧之中,有幾艘快船向他們靠攏而去。


    負責觀望的弟兄連忙發出訊號,一聽到訊號,駱明海頓時酒醒過半,連忙上甲板觀望。


    邊上的弟兄道:“公子,這裏已經快到揚州,怎麽還有倭人出現?”


    駱明海道:“那不是倭人,是我大宋的快船。”


    “那就不用緊張,或許是過來查問的水路轉運使。”


    “不對。”駱明海道,“他們是來劫船的,吩咐弟兄們坐好準備。”


    “這…”邊上的人滿是驚訝,因為已然有著數十艘的船向自己這邊圍過來,並不是一般的查問。


    駱明海亦連忙取出信號彈,向天放去,這是鄭青楓與他相別時給他的。


    快船上的人沒有絲毫的廢話,更不拖泥帶水,各個都是一身黑衣,武功奇絕,從快船越上駱明海的大船。


    殺戮。


    他們目的明確,就是為了劫船而來。


    駱明海霎時間酒醒,奮起搏殺。


    可是好些弟兄已然酒醉,毫無抵抗之力,隻剩下為數不多的人在抵抗。


    駱明海運功於掌,雖然飲酒過量,但卻絲毫不影響其淩厲的掌風。


    奔雷決。


    掌心如電,直擊黑衣人。


    但黑人實在眾多,他已然疲憊之極,看來自己已然是窮途末路。


    正絕望之際,自己大船周邊突然火光四起。


    這是天道盟海龍舵的弟兄趕到了。


    駱明海怒吼道:“弟兄們,援兵已到,快退回艙內。”


    床艙內構造複雜,黑衣人不熟悉,是為劣勢。


    長索縱橫,船隻相連。


    天道盟的弟兄迅速地通過連索落到駱明海的商船之上。


    一番廝殺,很快就將剩餘黑衣人逼到絕境。


    天道盟弟兄怒吼道:“放下武器,可免一死。”


    他們似乎明白自己退路無望,沒有再反抗,沒有回話,紛紛倒地身亡。


    “這……”弟兄們頓時愕然,他們怎麽死的。


    為首的弟兄忙去檢查,卻見他們各個七竅流血。


    “中毒。”為首之人滿是疑惑地說道。


    “先不要管這些,快去查查還有沒有漏網之魚。”邊上一個威嚴赫赫的人命令道。


    “是,舵主。”


    眾弟兄連忙四處散開查找。


    駱明海這才從後麵急步而來,作揖道:“多謝兄台搭救之恩。”


    被稱為舵主的人連忙問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怎麽會有我天道盟的信號彈?”


    駱明海道:“在下駱明海,是你們鄭舵主所給的。”


    他似乎明白道:“原來是駱公子,在下是天道盟海龍舵舵主,久仰久仰。”


    “不知舵主如何稱呼?”駱明海施禮道。


    “在下原臨。”原臨抱拳道。


    駱明海道:“今夜多謝弟兄們搭救,駱某感激不盡。”


    原臨道:“不必客氣,既然是宗主的朋友,我們定當竭力相助。”


    駱明海道:“這都已然靠近揚州城,怎麽還會有如此眾多海匪呢,而且無聲無息,上來就殺人。”


    原臨道:“這夥人,已經不是第一回作案,但沒有被我們遇上過,如此訓練有素,被捕後都自盡而亡,這並不像是普通的海匪啊。”


    “的確如此。”駱明海有些疑惑不解道,“究竟是什麽情況。”


    原臨道:“此時天太黑,等天亮之後再做查看,我馬上安排所有船隻回港,免得後續殺手趕來。”


    “那就有勞原兄了。”駱明海施禮道。


    原臨抱拳施禮,轉身而去。


    此時風大浪急,駱明海雖然隻是受些皮肉之傷,卻已然疲憊不堪,隻能吩咐自己的隨從先退回艙內,由天道盟的弟兄做處置。


    江湖之大,卻是殺戮四起。


    原臨有些無奈地看著這滿船屍體,吩咐道:“把那些殺手的小船都牽拉回去吧。”


    “是。”邊上的弟兄回道。


    原臨又說道:“派送點傷藥給駱公子,怕是用用得上的,天亮之後,立刻傳書,告訴宗主,今夜之事。”


    弟兄道:“可這些屍體做何處置?”


    原臨道:“也都拉回去,天亮之後再加查看,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宗主讓我等查看是否有在背上有牡丹刺青的殺手,今夜這些殺手,或許就有。”


    “是。”弟兄道,“舵主還有吩咐呢?”


    “沒了。”原臨道,“暫且就這些吧,你先去安排。”


    說罷,他身影一躍,回到自己船上。


    海麵又恢複最初的平靜,可這平靜中,卻散發著一股濃重的味道。


    血腥,海腥。


    或許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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