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但蟲鳴聲此刻卻是此起彼伏,讓人有些煩躁。


    杉兒已然去睡了。


    無爭卻仍舊難以入睡,陪著藍子楓在在院中欣賞月色。


    一個品酒一個品茗,相對無言。


    無爭從來不喝酒,並不是不會,而是多年的軍旅生活,讓他沒了飲酒的習慣,且一個心事沉重的人總害怕喝了酒,還醉了酒,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傷害人傷害自己。況且喝酒會誤事,他要時刻保持清醒。


    良久……


    藍子楓打破了這一份沉寂。


    “你說,諾言對一個人重要麽?”藍子楓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重要,但也不重要,看看是誰?”無爭淡淡地回道。


    他覺得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正人君子,對待朋友的誓言他一定會實現,可是敵人,他從來不在乎,就算許願說違背誓言會被天打五雷轟,他也會去違背,他覺得老天也會現在正義這一邊。


    “高見……”藍子楓喝得醉醺醺的回答道,情緒有些失落,他似乎被什麽人傷害過。


    “怎麽了,喝成這樣?”無爭關切地問。他看似風流,是個慣盜,卻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無爭甚是喜歡他這樣子,他那樣的生活,自由散漫,而自己卻不可以。


    “曾經,為了一個誓言,為了個女人……”藍子楓說著說著便睡著了。


    夜露極重。


    無爭怕他著涼,便把他扶到自己房裏睡。


    望著酣睡的藍子楓,無爭自己卻依然無法入睡,這些年來他的睡眠一直不好,隻是今夜卻完全沒了睡意。


    他突然想起那個坑了他一頓可以吃一年飯的小女孩,他也給她立了誓言。


    對於她的誓言,他沒有理由不去履行,麵對這麽可愛的孩子,他絲毫沒有抵抗的能力。


    於是他毅然決然地走出山莊。


    策馬奔騰,星夜奔向驛館,隻為去看看她,他覺得自己有些瘋狂,也不明白自己跟她為什麽那麽投緣。


    驛館。


    人去樓空。


    找遍驛館也沒有找到。


    無爭有些自責,居然沒問人家家在哪兒?隻好失望的準備離開,可這時候兩個人從遠處走來,無爭急忙躲起來……


    隻聽到一個人高個的說道:“你說八王爺這次來我們揚州是做什麽,微服私訪吧?”


    “傻,八王爺是南宮世家南宮玄的女婿,這次是南宮玄過壽,過來賀壽的。”另外一個人說道。


    “難怪,連小郡主也帶來,那丫頭太能折騰人,跑出去玩,害我們找了一天,還好有人送她回來,不然我們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那個高個的有些激動地說著,似乎很慶幸。


    “可不是。”另一個附和道。


    聽完這些話,無爭明白小郡主就是小雨。


    而“南宮山莊,南宮玄”這些詞,無爭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跟自己的身世有關。


    於是他想去南宮山莊看看,想要發現什麽,也去看看小雨。


    夏日的清晨。


    天尚未熱,涼風習習。


    無爭吩咐完所有事,便換上行裝,準備出門。


    “你去哪兒?”杉兒見無爭牽著馬兒,疑問道。


    “有些事……”無爭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說。


    “嗯,早些回來……”杉兒微笑道,對於無爭不願意告訴她的事,她從來不好奇。


    這點,讓無爭甚是喜歡……


    一個人,一匹馬。


    揚鞭策馬。


    朝著南宮山莊飛奔而去。


    無爭不認識路,而且路途遠了些,所以直到天黑才找到。


    南宮山莊。


    張燈結彩,人聲鼎沸。


    再過兩天便是南宮玄的七十大壽。


    南宮世家是武林名家,到時候眾多武林貴客都會來臨,甚至朝廷都會過來賀禮,所以很早就已經開始準備。


    那宏偉的莊門,雖然沒了記憶,無爭卻仍舊覺得非常熟悉,所以他迫不及地飛身翻過院牆進入。


    一直循聲前進,黑夜中,也看不到什麽。


    悠揚的簫聲。


    從一個小院中傳來陣陣簫聲,而這簫聲,清雅而又熟悉,似乎曾經聽過……似乎來了這兒,所有的東西都那麽熟悉。


    他順著簫聲尋了過去,一直走到走廊的盡頭,看到小雨在對麵的涼亭裏吹著自己送給她的那把玉簫,邊上的一個夫人似乎的指導著。


    無爭緩緩地走進些,想仔細看看,可是缺沒有遮掩物,於是飛上屋簷朝下看,剛好看到那夫人的臉。


    一張熟悉而又親切的臉。


    猛然間,多年腦海裏那模糊的臉變得具體起來,就是眼前這個夫人的臉,是他的母親。


    無爭有些驚慌失措,他想快些離開這兒。


    他不明白他為什麽不上去認,隻是那一刻他想逃離……


    他慌不擇路地想要出莊,可是腳一滑,一片瓦掉了下去,下麵的有人馬上反應過來。


    “誰……”話未說完,一個須發皆白老者突然出現在無爭眼前,出手想要製住無爭,無爭急忙出手抵抗……


    今晚沒有月色,所以無法看到什麽,但無爭此刻已然明白,對麵的老人應該是是自己外公南宮玄,所以隻是不斷地躲閃,沒有出手反擊。


    “爹,我來幫你。”南宮靜軒聽到屋頂上動靜,急忙跑過來幫忙。


    三個人功夫武林一流的人。


    一場精妙絕倫的較量。


    底下圍來許多觀望的人。


    無爭知道這樣下去不行,等下越來越多人過來自己無法脫身。


    無爭突然揮手運功,將南宮靜軒震飛,趁南宮玄回頭看自己兒子的時候,飄然離去。


    “快追……”下麵的家丁喊著。


    “不必了。”南宮玄落地製止了他們,“現在去追早已來不及了。”


    這邊這麽大動靜,一家人都跑過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樣……”南宮玄急忙跑過去看自己的兒子道。


    “不礙事,隻是皮肉傷。”南宮靜軒擺擺手,表示他沒事。


    “還說沒事,都跟開水燙的似的。”南宮靜軒的夫人埋怨道。


    “就是些皮肉外傷,緊張什麽。”南宮靜軒覺得自己的夫人有些緊張過頭了。


    南宮玄這才輕舒一口氣,默默地看著無爭離去的方向。


    “爹,究竟是什麽人來山莊偷襲,我們並無仇人啊?”南宮靜軒捂著受傷的胸口道。


    見南宮玄並未說話又感歎道:“陰陽兩極功、移形換影、大拍手,剛才的人竟然會這幾門功夫,真厲害。”


    “他不是被爺爺和爹爹打跑了嘛。”南宮淩琳疑問道。


    “他今天要是來刺殺的,我跟你爺爺早就沒命了,人家根本就沒還手。”南宮靜軒無奈地說道。


    “無爭公子……他是無爭公子。”南宮玄沉默了半天說出怎麽一句。


    “無爭公子……”一旁的小郡主驚叫下。


    “怎麽了?”王妃以為小雨嚇到了。


    “聽說他很厲害,說書的說的。”小雨發過誓不讓人知道她跟無爭的關係,所以岔開了話題,在心裏覺得無爭哥哥肯定是來找自己的被外公發現。


    “爹,你怎麽知道是他。”南宮靜軒問道。


    “昨晚閃躲我的招數和當年對付江飛龍的一樣,還有那一頭白發。”南宮玄確定地說。


    “可他跟天宗有什麽關係?”無爭的陰陽兩極功出自天宗,可天宗四十年前就已經消失在江湖上了。所以南宮靜軒才出此疑問。


    “他的功夫比起魔天,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這其中緣由,大家都不清楚。”南宮玄淡淡地說道。


    魔天是當天天宗宗主,曾霸於江湖,可後來卻同天宗一起消失了,南宮玄說完又陷入沉思。


    “那我們要不要去找他,問個明白?”南宮淩楓向父親問道。


    “不妥,我們隻是猜測,他也並無惡意。”南宮靜軒搖搖頭道。


    “這事到此為止,倘若真有人要對南宮家做什麽,總會知道的,都去休息吧。”說完南宮玄就走了。


    “老頭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夜裏柳湘君看南宮玄心事重重,許久不入睡,便問道。


    “這個無爭公子似乎認識我的,出手的時候總是避開我,怕傷到我似的。”南宮玄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那他為什麽來這兒?倘若和我們有淵源,可不站出來。”柳湘君疑問道。


    “所以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算了,隨他吧。”南宮玄說完便倒頭入睡。


    夜,依舊是讓人煩躁的夜。


    此刻的無爭晃晃悠悠地走在黑夜的街道上,拎著一瓶酒,從未喝酒喝的他喝得酩酊大醉。


    這一刻他痛苦萬分。


    他雖然不記得自己為什麽跟父母分開,可他清楚地想起南宮靜柔是他的母親,那小雨就是他的妹妹,他知道他們分開肯定有苦衷。


    他多麽希望現在他要去跟自己的母親相認,可是不可以,他要是相認必須拋開現在的一切,無法對養育他的侯爺還有那麽多兄弟報仇,他做不到,而且他亦是嫌犯,就算八王爺能幫他壓下所有事,他也無法放下心中的仇,而且他殺了那麽多人,無辜的人,他不想自己的父母為自己承擔太多,不要八王爺的英名毀在自己手裏,重要的事,自己身上的毒是無法解的,總有一天會毒發身亡,不願看到自己的母親再為自己痛苦一次。


    他就這麽喝著走著,後來上了馬。


    信馬由韁。


    隨處晃蕩著,直到醉倒在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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