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大宅。


    黎威在聽到洛瑩要離開的消息,準備趕到火車站找她,在門口,他看到了黎陽,黎威的腳步不由頓住,黎陽皺眉,語氣略帶擔心地問道,“您要去哪裏?”


    “火車站,小顏的媽媽要回小城,我去送送她。”黎威說這話的時候不免有些心裏發虛,黎陽輕輕頷首,隨即微笑地看著黎威,“你去把她找回來吧,黎家……確實需要一個女主人。”


    聽到黎陽的話,黎威愣了好幾秒,抬眸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黎陽。


    “人的一輩子不長,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我希望您能看向未來,追求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黎陽的語氣不急不緩,卻溫潤動聽。


    過了幾分鍾,黎威才反應過來,他握住李陽的手,一個年近半百的男人忍不住哽咽,“小陽。謝謝你。”


    以前誰對誰錯現在已經不重要,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比任何都來得珍貴。


    “沒事。”黎陽微笑,“爸爸,加油。”


    黎威點了一下頭,很快就轉身離開,黎陽徑直走進了黎家大宅。


    黎家大宅的仆人已經被他遣散了不少,偌大的黎家大宅剩下的隻是幾個園丁,大宅內也隻是一個管家。


    黎陽獨自一個人繞過後院,走進他和黎珊珊喜歡的小竹林裏,坐在黎珊珊曾經很喜歡的秋千上,抬頭,遮天蔽日的竹子把太陽遮住,斑駁的耀斑零星地散落在鵝卵石的地板上,遠處的小泉叮咚,安靜而美好。


    “主子,洛小姐的火車已經到達了b市,在b市的火車站,他們轉了一趟火車,我們跟丟了。”阿武的報道讓黎陽回神。


    黎陽點頭,“沒事,先下去吧。”


    阿武領命退了下去。


    也許洛芷顏也不知道,黎陽是第一個猜到洛芷顏會離開這裏的人,為黎珊珊的病情,黎陽曾經找過丁老教授,丁老教授勉接受,卻沒有給黎珊珊配藥。


    黎陽記得丁老教授說,“能不能醒來,要看緣分了。”


    這樣敷衍的回答,黎陽自然明白這是丁老教授故意的,丁老知道丁冉冉的死亡跟黎家脫不了任何關係,丁老不會給黎家的人看病。


    對此,黎陽也無可奈何,他威脅不了丁老教授。


    在他走的時候,他剛好看到洛芷顏來找丁老教授,他們一邊走在走廊一邊說話,洛芷顏是為了黎獄的手臂來找丁老教授的,言語間,他聽得出丁老教授有想收洛芷顏為徒的意思。


    他覺得,丁老教授提出的時候,洛芷顏會答應的。


    果不其然,昨天收到洛芷顏的短信時,他知道她要出發了。


    黎陽微微仰頭,唇角微勾,神情怡然地看著從竹葉間透露出來的湛藍晴空,“嫂子,我隻能送你到這裏,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


    因為所有的路沒有人能幫你走完。


    在竹林待了半個小時,黎陽走出竹林,著手處理黎家大宅剩餘的大事小事,還有公司上的事務。


    總裁室。


    “你說什麽?跟丟了?”一聲暴戾的質問響徹整個辦公室。


    “主子,對不起……”


    “廢物!”黎獄罵了一句,猛地把手機摔在晶瑩透亮的地板上,手機瞬間四分五裂。


    南塵見此連忙躲得遠遠的,怕黎獄發火傷及無辜。


    沒幾秒,黎獄猛地站了起來,衝出了總裁室,南塵遲疑了一會,還是沒有跟上去。他隻是在背後歎了幾聲,明明……總裁已經求婚成功。


    轎車在柏油大道上狂奔,黎獄橫衝直撞,沒有一個方向。


    最後,他開車回到了別墅,車停在別墅的外麵,他扭頭看這棟別墅,心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在聽到屬下說跟丟了他確實惱怒,但在惱怒中,卻似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輕鬆。


    也許洛芷顏說得對,他們彼此都需要時間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緒。見他回來,林嫂小心翼翼地向前,跟他說洛瑩已經離開別墅回小城。黎獄揉著發痛的額頭點頭,命令了林嫂一句,“把丁冉冉之前住的房間清空,她碰過的東西都給我換掉!”


    此時此刻,黎獄才有心思處理這些遺留了很久的問題。


    林嫂唯唯諾諾地答應,剛想離開,卻又聽黎獄說道,“其他房間也給我好好收拾,一點灰塵我也不想看到。”


    說罷,他大步回到了臥室。


    一張離婚協議平攤在床頭櫃上,離婚協議上麵擺著戒指等各種他們之間互送的小飾品,除了那條紅手繩,她始終還是放不下他……


    黎獄麵無表情地拿起離婚協議書,揉碎,把離婚協議扔進了垃圾桶。


    想跟他離婚?沒門。


    黎獄理了理自己情緒,親自把臥室收拾好,她的衣服並沒有收拾太多,衣櫃裏他們的衣服依舊是互相穿插擺放。


    這一切擺設,黎獄都沒有改變。


    他收拾好後,走進了書房,他看到壓在他文件下的書信,是她的筆跡。


    抱歉,我還是決定離開一段時間,我不知道會去哪裏,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我希望你能等我,卻又不希望你等我。


    我希望你能喜歡上別的女孩,但又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正眼看別的女孩一眼。


    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回來,所以,你不要等我了。


    這個世界的人數不清,女生也很多,相信你以後也會遇見合你心意的女孩,如果有喜歡的女孩千萬不要錯過,我會祝福你的,不管我在哪裏,我都會祝福你的。


    那張契約書我帶走了。


    黎獄,我希望你能放下二十年前的恩怨,也能放下陳莉和外婆之間的事情,為一件事,苦悶了二十年,還不夠嗎?


    我走了。


    看到最後的三個字“我走了”的時候,黎獄的呼吸窒了窒,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胸口剝離,他的心很痛,卻也無能為力。


    他們之間所經曆的事情太多,不僅是她,他也累了。黎獄有些頹然地坐在書桌前,拿起洛芷顏留下的書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過了多久,黎獄才站起來,踱步走到窗邊,一瞬不瞬地看著窗外暗黑的天空,一向沉靜的心在此時此刻驀然亂了。


    他看著未知的遠方的,淡淡地開口,“小貓,我等你回來。”


    不管等多久,他都會等她回來。洛瑩在第二天的淩晨回到了小城,她走出火車站,拉著行李箱慢慢地朝洛洛花店走去。現在已是深秋,小城的氣溫要比z市低下好幾度,潮濕的霧氣籠罩在她的臉上,冷得洛瑩不由自主縮了縮腦袋。


    走到洛洛花店門口的時候,洛瑩詫異地看著那個坐在洛洛花店前麵的黎威,他怎麽會來這裏?怎麽會知道這裏的位置?


    黎威像是睡著了,正如洛芷顏之前所說的 ,黎威老得很快,白發占據了絕大部分,洛瑩忍不住有些心酸。


    最近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黎威的痛,不管是陳莉還是外婆,在黎威的心裏都占據著一定的地位。而且這倆人還是他間接害死的,他更為自責。


    但就算是這樣,洛瑩也沒打算理會他,繞過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鑰匙開門,準備把行李拿進來後把門鎖上。


    也許等天亮後,黎威醒來看到她還沒有回來就會走了,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他們都不適合在一起。


    熟料,她的前腳才走進洛洛花店,黎威就醒了過來,他在她要闔上門的一刻用力抵住了門。黎威的身體雖然很單薄,可在這一刻,他似乎又恢複了那個孔武有力的男人。


    他猛地把門推開,自顧自地走了進來。


    “你給我出去!”洛瑩連行李都沒有放下,急急忙忙去推黎威。


    黎威沒有說話,卻也沒有退讓半分,倆人僵持了一會,洛瑩狠狠地威脅道,“你再不走的話,我打電話報警了,黎氏集團的老董事長,被人傳擅闖民居,這一點不大好吧。”


    “瑩瑩,我留下來陪你。”終於,黎威表態。


    洛瑩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愣愣地問道,“你說什麽?”


    “如果你不想留在z市,那我來這裏陪你吧,反正我也在z市待膩了。這裏空氣好,是養老的好地方。”黎威笑了笑。


    “如果覺得我們小城空氣好,可以找個酒店住下來,真抱歉,我們小店沒有那麽大的能耐,把老董事長請過來。”洛瑩的嗓音不由多了幾分嘲諷。


    黎威很快就回答,“我不介意。”


    說完,他轉身在洛瑩驚懼摻雜中把門鎖上。


    “……”洛瑩無語,她不再理會黎威,拖著行李箱掉頭回到了她的臥室。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洛瑩捂住耳朵,命令自己不去聽不去看,就當那個人是空氣就好。


    但等她把行李收拾好後,洛瑩想起自己的氣溫很低,又想起剛才在外麵看到黎威時那張病態的蒼白的臉,洛瑩躊躇皮納克,還是抱著一床被子走出去。


    她看到黎威正窩在沙發上睡覺,單薄的身板快要蜷成一團,洛瑩走過去,彎腰把被子放在了他的身上,沒有久留,心有些慌亂地掉頭離開。


    沒走幾步,她突然聽到黎威的聲音,“阿雪……再見。”


    南映雪,是黎威這輩子最重要的女子,卻也是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但南映雪已經離開了二十年,黎威再愛,他也無可奈何。


    再見……


    洛瑩突然輕輕地扯動唇角,她想,要是黎威真的想留下來,那就留下來吧,反正花店也缺少一個店員,他能留下來幫自己也不是什麽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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