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陽台吹風的洛芷顏,剛好看到莫宇走出醫院的背影,他終是選擇了離開。


    “在看風景?”腰肢被人從後麵摟住,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洛芷顏的頭顱輕輕往後靠,用腳趾頭也能感覺到後麵的男人是誰。


    “莫宇走了。”洛芷顏沒有回頭。


    “嗯。”黎獄也看到醫院門口那一抹單薄的身影,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洛芷顏不滿地回頭,“黎獄,那是你的弟弟耶!你這什麽態度。”


    “這是他的選擇,我無權幹涉。”黎獄的語氣依舊冷淡無常,他凝視洛芷顏認真皺眉的臉龐,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傻丫頭,你忘了是誰想要炸毀城堡,跟我們同歸於盡的?現在你同情莫宇了?”


    洛芷顏鼓起了腮幫子,還是覺得莫宇比較可憐,但可憐之人總有可惡之處,這都是他咎由自取罷了。莫宇恨黎陽,在洛芷顏看來其實有點莫名其妙,黎陽的人生也不是他自己能操控的,也不是他害得莫宇無家可歸,黎陽一直也是出於被動狀態。


    “黎獄,你就老實說吧,你還是比較喜歡黎陽和黎珊珊的。”洛芷顏轉身,抬頭樂嗬嗬地看著他,篤定地說道。


    黎獄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牽起她的手,“這裏風大,我們回去。”


    “嗯。”洛芷顏點頭,跟在了他的後麵。


    就算黎獄不說,洛芷顏也能感覺得出來,黎獄是真心疼著黎陽和黎珊珊,但黎陽做事做得太過分,洛芷顏沒有想到以後,但現在,她不想見他。


    洛芷顏留在醫院陪外婆,黎獄還有一些事務要處理。雖在同一層樓,洛芷顏卻再也沒有到黎珊珊的病房看她一眼,黎陽所做的事情讓她無法釋懷。


    黎家大宅。


    壓抑的氣氛籠罩著大院的每一個角落,一聲尖銳的叫聲撕破這沉悶的氛圍,“黎獄!你這什麽意思?”


    陳莉看著撒了一桌子的照片,幾乎發狂,那些照片的女主是她,男主是王衝,每一張都春光乍泄,陳莉渾身顫抖,眼底的驚慌比不可置信還要多出幾分。


    “黎珊珊是你跟王衝的孩子。”黎獄長腿 交疊,抬眸不鹹不淡地看著陳莉,語氣平緩地說道。


    黎威把那些照片捏在手裏,蹂躪,哆嗦地看著陳莉,“陳莉,你做得很好!很好!”


    他養了二十年的一對男女竟然沒有一個是他的孩子,這讓黎威一時間難以接受。陳莉被他的戾氣嚇得縮成了一團,唇蒼白得發紫。


    黎威突然把照片揉成一團,朝陳莉的身上扔去,怒火衝天地大吼,“你滾!給我滾出黎家!”


    “你……你以為你就沒有做錯嗎?你憑什麽責備我!”陳莉不想理虧,也站起來對著黎威大吼。


    黎獄不受絲毫影響地坐在沙發上,動作優雅高貴如神,漆黑如點墨的眸子掠過一絲陰狠的光,他要看著陳莉一點點瘋掉,一點點腐朽。


    隻是簡單地殺了她或者把她送進監獄已經滿足不了黎獄的恨意。


    黎威氣惱得幾乎失去了理智,他站起揪住了陳莉的衣領,衝著她的耳朵大吼,大手的青筋凸暴,“我對你愧疚了那麽多年,你給我的是什麽?一個騙局?婊 子也比你強一百倍!”


    陳莉被他的模樣嚇住。


    看到黎獄悠哉閑適的模樣,仆人們沒有一個敢向前。


    “啪”地一聲,一記耳光落到陳莉的臉上,陳莉愣然,隨後她也像發了瘋般跟黎威扭打在一起。


    黎獄像是看好戲一般,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唇角猶帶一絲笑意。


    他的複仇才剛剛開始。


    鬧完後,黎威憤然走出大廳,剛走出門口,他發現守在門口的警察,黎威微微愣住,回頭看一直坐在沙發上的黎獄,他忽地覺得恐懼。


    “你們來幹什麽的?”黎威厲聲問道。


    警察沒有回答,倒是悠閑踱出門口的黎獄回答了他,“二十年前,是陳莉把她推下樓。”黎獄口中的“她”指的是南映雪。


    “我沒有!”陳莉的瞳孔渙散,喃喃道。


    “捉住她。”警察繞過黎獄和黎威,走進黎家大廳,沒兩下就把陳莉困住,用手銬把她的雙手束縛住,拎著她走出來。


    陳莉拚命地掙紮,路過黎獄的時候,她狠狠地瞪著黎獄。卻瞥見黎獄更為陰冷的眼神,冰冷而帶著玩味。在黎獄的眼裏,陳莉看到了自己,狼狽的自己,絕望的自己。


    現在的黎氏集團完全是黎獄的天下,就連黎威的權力也無法淩駕在黎獄之上。


    “陳莉,我們的賬該算一算了。”黎獄的聲音忽遠忽近,在她的耳畔轟鳴。


    陳莉還來不及聽清他的話,人已經被拖走,所有的事情隻是發生在半個小時內,一個庸俗華貴的貴婦人從雲端墮落成泥。


    見黎獄舉步,黎威猛地拉住了他的衣袖,“黎獄,都過去了。”


    黎獄把黎威的手甩開,表情沒有一點感情,“對於我來說,什麽都沒有過去。”


    “當年我也看到陳莉和小雪的爭執,不是陳莉把她推下去,而是小雪不小心踏錯了腳掉下樓的。”黎威站在黎獄的麵前,定定地說道。


    “你所謂的證據,是虛構的。”黎威的話像鬼魅,一遍一遍地在黎獄的腦海回響。


    “小獄,你執著地以為你所看到的就是真相,但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黎威的話還沒有落,黎獄緊握拳頭,充了血的眸子像極發瘋的野獸,“不,我媽媽一定是陳莉害死的,我隻相信我所看到的事實!”


    “你真的看到了嗎?”黎威凝眉。


    “就算不是陳莉推下去,也絕對跟陳莉有關,我饒不了她,我絕對饒不了她!”黎獄的聲音像橫衝直撞的野獸,暴躁如雷地踏平每一片山林。


    黎威還想說什麽,黎獄已經轉身離開,在黎獄轉身時,一陣冷風掠過黎威的臉龐,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一樣,割得他生疼。


    蕭條的黎家大宅隻剩下黎威拄著拐杖站在原地,剛才的喧囂已經成了過去。


    黎珊珊、黎陽……這些孩子居然都不是他的,這些年來他對他們雖沒有給予充足的父愛,但在心底還是愛著這些孩子。


    老天,你是在懲罰我所犯下的過錯嗎?黎威兩眼無神地看著黑色的天空,胸腔像是堵住了什麽東西一樣,難受得幾乎欲死。


    管家恭敬地走到黎威的麵前,“老爺,外婆醒了。”


    黎威愣了幾秒,拄著拐杖邊疾步走向門口邊說道,“去醫院,去醫院。”


    醫院裏的空氣依舊彌漫著藥水的味道,黎威輕車熟路地走到了老人的病房,他打開門,看到洛芷顏坐在床邊安靜地聽著老人講故事。


    聽到門那邊傳來了動靜,洛芷顏和外婆都朝門看去,黎威拄著拐杖走向老人,禮貌地彎腰,“嶽母。”


    老人見到黎威也是一愣,但她還是微笑地點頭,老人的臉上早已不見任何的惱怒和漠然,很多事情早已被時間稀釋。


    “現在好點了嗎?”黎威關切地看著老人。


    “好點了。”老人邊說著,邊掀開被子,想要從床上坐起。洛芷顏見狀連忙過去扶住她,老人拍了拍洛芷顏的手,以表示自己沒事。


    洛芷顏皺眉,“外婆,您還是小心點。”她怕老人出事,更怕黎獄會從此沒有了寄托。


    黎獄的性格執拗,他愛得很深,卻也會恨得很深。她心疼他,可卻無法替他分擔半點負重。


    “嗯。”老人輕輕頷首。


    見黎威和老人有話要說,洛芷顏給他們倒了一杯水,便轉身走出了病房,讓他們單獨談談。


    麵對著老人,黎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也不知道現在他說什麽才是合適的。


    “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小雪。”對上老人,黎威的語氣不免放得輕柔,擔心他的聲音過大會吵到老人的靜休。


    “都過去了。”老人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釋然或者憤怒。


    “小獄還過不去。”說起黎獄,黎威忍不住歎了口氣,剛才黎獄的眼神分明是想把陳莉置於死地。


    老人也微微歎息,“我也擔心小獄的情況,仇恨在他的心裏潛伏太久,他無法割舍。”


    “他始終不明白,仇恨……是所有感情中最不必要的存在。”


    黎威在一旁聽著,不插入任何的話。


    他們並沒有聊起過去,而是說了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情,似乎二十年前那件事是不存在的一般。不是黎威不想提,而是老人不提,黎威不敢提,他沒有資格提起。


    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終將會再次喚醒,總是再次赤 裸 裸地擺在他們的麵前,那是黎威不敢逃避也無法逃避的過去。


    “阿威,以後去看阿雪的時候帶上一束薰衣草吧,那是她最喜歡的花。”老人輕聲說道。


    老人的話剛落,黎威不敢置信地看著老人,老人倚在枕頭上,雙目微微闔上,表情慈祥柔和,連呼吸也是細微脆弱。


    有那麽一刹那,黎威以為這位老人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老人會喊他的名字,代表她已經原諒了他,原諒了他的一切。


    半響,黎威才應了一個字,“嗯。”他凝著老人安靜的睡顏,淡淡一笑,“謝謝你的原諒。”


    沒有得到原諒,黎威一輩子都不會釋然,其實他跟黎獄一樣,並沒有從過去走出來,黎獄懷著的是仇恨,他心裏更多的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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