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黎威站在莫宇的病房門口,躊躇了一下,抬手推門進去。


    病房裏的莫宇已經醒來,但阿明沒有能救過來。莫宇倚在床上半眯著眼,黎威走到他的身邊坐下,莫宇沒有睜眼。


    沉默了片刻,黎威率先開口,“你還好吧?”


    “嗯。”莫宇淡淡地應了一聲。


    黎威沒理會莫宇的冷漠,又笑著說道,“都長那麽大了。”


    莫宇沒說話。


    “等你出院後回黎家來吧。”黎威輕歎口氣。


    “不必了。”莫宇拒絕。


    一時間黎威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二十年多年沒有見麵,就算有血緣關係,也不見得有多熟悉。


    “你好好考慮一下吧,你的家是黎家。”黎威微笑。


    莫宇保持沉默,黎威坐在床邊片刻,他才起身離開。


    陳莉站在門口,看到黎威出來,她連忙迎上去詢問,“他沒事吧。”


    自從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黎威對陳莉的態度越來越差,為了能保住在黎家的地位,她竟然瞞了他二十年。


    瞥到黎威不好的臉色,陳莉也識相地閉上嘴巴,慢慢地跟在黎威的後麵。她的心越來越不安,黎珊珊不是黎威的骨肉這件事黎威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她在黎家真的沒有任何地位了。


    他們走到黎珊珊的病房,黎陽還是守在黎珊珊的床邊,床上的黎珊珊完全沒有蘇醒的征象,她安靜得像個沉睡的白雪公主。


    見到黎威和陳莉,黎陽習慣地站起禮貌地跟陳莉和黎威打了一個招呼。


    就算黎威和陳莉不是他的父母,他們畢竟養了他二十年,給了他二十年的榮華富貴。於情於理,他都要以禮相待。


    “小陽,珊珊的情況現在怎麽樣了?”陳莉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黎珊珊,眼底驀然有一絲心疼。


    “沒有生命危險,一時半會也醒不來。”黎陽坐下的時候順道替黎珊珊把被子蓋上一點,動作一如既往的輕柔。


    黎威看著黎陽,臉色一片複雜,黎獄做的決定是讓黎陽繼續待在黎氏集團。


    黎陽似沒注意到黎威的視線,他輕輕握住黎珊珊的小手,微笑,“董事長,你放心,等珊珊的身體狀態完全穩定下來,我會帶她離開。”


    陳莉大驚。


    “媽媽,我希望你也跟我們在一起。”黎陽望向陳莉,“g·s是我的公司,我不會讓你們吃苦。黎氏集團副總裁的位置,我不接受。”


    陳莉微怔。


    “胡鬧什麽,誰準你離開黎家了!”黎威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不管你之前的出生是怎麽樣的,既然已經叫黎陽,你就當一輩子的黎陽吧!”


    黎陽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但他仍噙著微笑,平淡如水地說道,“董事長。這些年承蒙您的照顧,您的付出我會如數償還。”


    “放肆!”黎威惱怒地吼了一句。


    黎陽淺笑,“我不是黎陽,我叫小五。”


    他的話剛落,病房恢複成一片寂然的沉默,陳莉坐在黎陽的身邊,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黎陽的手臂。在最後的時刻,黎陽還是替她著想。


    “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黎陽看了一眼手表,客氣而禮貌地送客。


    黎珊珊從急救室出來後,黎陽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哪裏都不曾去。


    “我曾經不知道該怎麽做一個父親,把你和黎珊珊扔下數年不理,但你很聽話懂事,完全不用我擔心。”黎威歎氣,“如果你真想離開,就離開吧。”


    說罷,他站起離開,黎陽安慰了陳莉幾聲,陳莉也走出了病房。


    黎陽沒有去送他們,他看著黎珊珊安靜的臉龐,輕聲道,“珊珊,隻要你肯醒來,二哥答應你所有的一切。珊珊,二哥說過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不管等多久,二哥都會等下去。”


    玄關處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不用看,黎陽也猜到是誰來訪。


    抬頭,黎獄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對麵,黎陽遲疑了幾秒,叫他,“大哥。”


    黎獄點頭。


    “為什麽要把公司讓給我?”黎陽問道,“我真沒想到。”


    黎獄在他的對麵坐下,唇角微勾,“你比我適合,我要回家陪老婆。”


    黎陽也輕輕揚唇,就算黎獄沒有解釋,黎陽也能猜到是因為黎獄右手受傷的緣故。黎獄很強大,但右臂殘疾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對不起,那場車禍是我設計的。”黎陽直接道歉。


    “我知道。”黎獄淡淡回答,他輕輕地看了黎陽一眼,“打電話給120的人也是你,當初如果救治晚幾秒,我也許就不是失去手臂那麽簡單了。”


    黎獄收回目光,“黎陽,你終究不夠狠。”


    電話確實是黎陽打的,在得知車禍成功發生時,他有點後悔了,他想得到黎氏集團,卻不想以這種卑鄙的手段除去黎獄。


    “你舍不得我碰珊珊,所以故弄玄虛做了一個假象。車禍事件你遲疑了,工地事件是你的人出麵救了珊珊和小顏。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紕漏。”黎獄的語氣很平淡,像平靜的湖麵般,沒有絲毫的起伏。


    “跟丁冉冉結婚是為了丁家的股份,從頭到尾,我很謝謝你,從來沒有想過對你嫂子下手,你隻針對我。”


    黎陽突然笑了出聲,“真沒想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你的眼底之下。”


    “你是我的弟弟。”黎獄抬眸,“十八歲那年,我回到黎家接任了黎氏集團,珊珊每天過去送飯過來,你偶爾也會陪她一起。當時我想的是,有這樣的弟弟妹妹,好像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黎獄十八歲那年回來接任黎氏集團,陳莉自然有諸多的不滿,黎獄也不想多看陳莉一眼,有時候實在沒辦法要坐在一起吃飯時,陳莉的冷言冷語都是黎陽解圍。


    不管什麽時候,黎陽都是黎家的潤滑劑。


    黎陽也不是說恨黎獄,隻是希望得到黎氏集團。甚至,他覺得他更羨慕黎獄,羨慕黎獄的瀟灑,黎獄做的事情都不會考慮任何人的感受,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黎威和陳莉的要求。


    他是最乖的兒子,卻也是最虛偽的兒子。


    “如果你已經決定好,黎氏集團歡迎你。”黎獄朝黎陽伸手。


    黎陽沒有遲疑,伸手過去握住了黎獄的手,真誠地看著黎獄,“謝謝。”


    他謝謝黎獄的寬容,也謝謝黎獄至始至終地把他當成了親人。


    所有的事件即將迎來落幕,黎陽心中前所未有的釋然,放下所有的心機和算計,他的眼裏心裏隻剩下那個躺在床上的小丫頭,她是他一生的所愛。


    黎獄並沒有做久留,病房很快就隻剩下黎陽和黎珊珊,黎陽起身,給床頭的玫瑰花換了水,玫瑰花的嬌脆欲滴與少女的蒼白形成鮮明的對比。


    珊珊,二哥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醒來,總有一天……


    黎陽站在黎珊珊的病床邊,俯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淺淺的吻,一個輕若羽毛的吻,卻是用盡了他所有的溫柔。


    有時候黎陽會想,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這個丫頭的?好像就這樣慢慢地喜歡,沒有確實的時間,沒有確定的地點,慢慢地,時間把他們捆綁在一起。


    “二哥,你會背我走下去嗎?”十歲的黎珊珊趴在黎陽的後背上,笑嘻嘻地問那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


    “會呀。”少年毫不含糊地回答。


    “那你會背我多久?”黎珊珊又問。


    “一輩子。”


    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許了她一輩子。


    後來黎獄回國,十二歲的黎珊珊對那個叛逆的少年很好奇,因為好奇,她想方設法地接近他,送飯、講笑話等等,在陳莉麵前,她也極力維護她的大哥。


    這一切黎陽都看在眼裏,因為黎珊珊的親近,黎陽雖有幾分不樂意,但也是跟黎珊珊站在同一個陣營上。


    有時候,家裏舉行宴會,不愛麵對人群的黎珊珊拖著黎獄出去外麵玩,這時候,黎陽也不放心地跟上去,因為黎珊珊的關係,黎陽和黎獄雖然表麵不說,但兄弟的感情其實都藏在了心底。


    再後來,黎陽出國,但他幾乎每天都會打電話給黎珊珊。


    黎陽沒有安全感,他隻能用這種幾乎是囚禁的方式掌握黎珊珊的一舉一動,他太過害怕失去,所以他也知道黎珊珊隻把黎獄當成很崇拜的偶像。


    所幸黎珊珊思想單純,完全不知道黎陽的變相監控,隻是把黎陽所做的一切當成了習慣,習慣被他層層護著。


    因為過於習慣和依賴,她在得知所有真相的時候也無法跟別人告狀,她怕看到她二哥受傷。黎陽太過了解她,完全抓住了黎珊珊的弱點,每走一步,黎珊珊的反應都會是他所期待的。


    隻是當黎珊珊以超過他的速度成長後,他慌了,隻能把很多事情提前,就算掛著兄妹的名號,他也要告訴全世界的人,他愛她。


    “傻丫頭,真是傻丫頭,二哥身強力壯,你去擋什麽子彈?”黎陽緊緊地握住她無力而冰冷的小手,把她的小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語氣充斥著濃鬱的疼惜和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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