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又在院子轉了一圈才回到別墅,洛瑩剛好做好午飯,招呼她們過來吃。


    洛芷顏和黎珊珊就位,丁冉冉也入座,洛瑩跟丁冉冉似乎聊得還不錯,黎珊珊撇嘴,沉默地低頭吃飯。


    “小顏,吃多一點。”洛瑩招呼洛芷顏吃飯,洛芷顏頻頻點頭,心卻念著在門口站著的黎威,黎威現在會不會還沒有走……


    飯剛吃完,門口忽而傳來一個刺耳的叫聲:“黎威,你果然是到這裏來了,你還說不會見她!”


    洛瑩怔了怔,整個人呆呆地站在桌前,眼睛卻不由看向了門口。


    洛芷顏走到門口,打開門準備看一下發生了什麽事,隻見陳莉拖住黎威的手臂,嘴裏厲聲喊道,“你跟我回去,立刻跟我回去。”


    在孩子的麵前,黎威可能覺得丟了麵子,大力地把陳莉的手甩開,“你給我閉嘴!”


    這話一出,陳莉立刻紅了眼眶,“你叫我閉嘴,難道看到自己的丈夫出軌,我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了嗎?到底我是原配還是她是原配!”


    陳莉會那麽害怕也情有可原,因為在南映雪死後,黎威隻接觸過洛瑩。陳莉在看到洛瑩的時候她就明白洛瑩是南映雪的影子,但現在看來,洛瑩似乎不是影子那麽簡單了。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理智一點行嗎?”黎威無奈地說道。


    “你叫我理智?理智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被別人搶走嗎?”憑心而論,陳莉是喜歡黎威的,隻可惜,黎威從未對她動心過。


    “陳莉!”黎威怒喝一聲,這女人說話越來越離譜。


    因為別墅的門已經被打開,黎威微微抬頭,便看到了洛瑩呆呆站在餐桌前的身影,遠遠地看著,黎威的視線已經轉移不開。


    那時候在迢迢小區附近看到洛瑩的身影,他以為那隻是他的錯覺,後來看到了洛芷顏,知道洛芷顏和黎獄結婚,他就知道,他還能見到她,現在果然見到了。


    洛瑩慌慌張張地走過大廳,想回到房間,黎威當即把陳莉推開,扔下拐杖,朝洛瑩大步走來,在她逃到樓梯口的時候,把她堵住。


    “先生,請你讓開!”洛瑩拳頭緊握,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冷冷地開口。


    就如洛芷顏所說的,黎威老得很快,臉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溝壑,有種已經看遍天下的滄桑感。


    “瑩瑩,你聽我解釋,那時候……”黎威想解釋。


    “夠了,我不想聽。”洛瑩焦急地打斷了他的話。


    直到現在,黎威還想跟洛瑩解釋,洛芷顏不住想,是不是遠在黎威帶洛瑩去公司前,洛瑩就已經偷偷知道了黎威的身份,隻是不戳破而已,洛瑩可能一直都在等黎威的解釋。


    原來,其實在這個事件裏,被瞞著的人隻有她。隻有她以為媽媽對黎威有家室這件事毫不知情,徹頭徹尾地被黎威騙了。


    原來他們都是知道的,媽媽和黎威隻是留戀那一抹溫暖,黎威那時候因為黎珊珊和黎陽的緣故無法下狠心跟陳莉提出離婚,隻能瞞著。


    雙方的悠遊寡斷造成了現在的尷尬。


    黎威和洛瑩偷偷在一起的時候,黎珊珊和黎陽都還很小,黎威確實無法跟陳莉離婚。


    “洛瑩,你給我滾!”陳莉氣急敗壞地跑過去,把黎威拉開,抬手朝洛瑩的臉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黎威見陳莉還要打人,連忙把陳莉的手臂囚禁住,不讓她亂動。洛瑩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眼神呆呆地看著黎威和陳莉,忽而自嘲地笑了笑。


    “你們走吧。”洛瑩淡淡地開口,“要打架也不要在這裏打,汙染了這裏的環境。”


    說著旋身上了樓梯,黎威猛然地把陳莉推開,大手緊緊握住洛瑩的手腕,“瑩瑩,是我錯了,對不起。”


    “是我看走眼了,你何錯之有?”洛瑩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得好像她在說的事情完全與自己無關一般。邊說著,她邊把黎威的手一點一點地掰開。


    黎威加重力道,不讓她掙脫半分。


    “夠了!黎威,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男人的責任,陳莉是你的妻子!”洛瑩猛地把黎威甩開,一雙略染著血紅的眼睛盯著黎威。


    黎威一愣,片刻,停在半空才慢慢地收回來。


    看著洛瑩漸行漸遠的背影,黎威頹然地垂下頭,丁冉冉連忙過去把陳莉扶住,大廳一片寂然,安靜得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


    “黎威,我知道我是管不了你了,隨便你吧,最好以後都不要回家了!”陳莉紅著眼睛,朝黎威大聲吼道。


    說罷,憤然轉身離開,丁冉冉連忙跟在陳莉的身後。


    黎威看著陳莉的背影,兩眼的光越來越黯淡,最後頹然地坐在樓梯最後一階的地方,雙手抱住了頭,灰白的頭發在輝光之間很刺眼。


    他做人做得很失敗,窮其一生,什麽都沒有得到。


    如果當初他能不向家族屈服,跟南映雪安安靜靜生活在一起,黎獄肯定不會恨他。


    如果他能安分守己,守著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好好愛黎珊珊和黎陽,黎珊珊和黎陽也肯定不會對他那麽漠然。


    如果他能在跟洛瑩在一起的時候果斷跟陳莉離婚,跟洛瑩在一起,就不會鬧得洛芷顏和洛瑩十年都無法釋然。


    但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如果,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現在,他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想得到洛瑩的原諒,但原諒之後又能怎麽樣?跟陳莉離婚,然後跟洛瑩在一起。和陳莉有幾十年的夫妻關係,大家的年紀都大了,他已經無法把她撇開。


    那既然如此,他來到這裏找洛瑩,到底為了什麽……


    洛芷顏和黎珊珊相視一眼,倆人都很少看到黎威會這樣,洛芷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其實黎威會那麽執著想要洛瑩原諒,不過是因為十年前她們的不告而別,讓他把所有的話都憋在了心裏,無法傾訴出去,現在他隻是想找一個傾訴的對象罷了。


    沒有人原諒他,他就越想得到別人的原諒,就像是在贖罪一般。


    好一會,洛芷顏從沙發上站起,黎珊珊奇怪地看著洛芷顏,隻見她慢慢地走向黎威,朝黎威伸手,唇角微微往上翹,露出一個明媚燦爛的笑容,“阿威爸爸,起來吧。”


    黎威渾身顫抖一下,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洛芷顏。


    阿威爸爸,他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十年了……


    當年洛芷顏也知道黎威不是她的親生爸爸,一開始洛芷顏就是叫黎威阿威爸爸,叫著叫著習慣了就沒有改過。


    “你叫我什麽?”黎威一雙渾濁的眼睛惴惴不安地看向洛芷顏,那患得患失的表情像是害怕他隻是誤聽了她的話。


    “阿威爸爸。”洛芷顏再次喊了一聲,伸出的手沒有收回。


    黎威徹底怔住,良久才把手伸出去,放在洛芷顏的手上,洛芷顏把他拉了起來。也許是最近病了的緣故,黎威的身體並不重,甚至有點弱不禁風的味道。


    被拉了起來的黎威震驚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洛芷顏會叫他這個名字,說明她已經原諒了他,徹底地原諒了他。


    不再是那個看到他會恨不得逃得遠遠的洛芷顏,現在的洛芷顏還是他的女兒啊。


    “阿威爸爸,謝謝那四年來的照顧,真的很謝謝你。你不是所有事情都做錯,也不必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背。”洛芷顏說出了藏在心裏很久的話。


    自從知道洛瑩並不是徹底被瞞在鼓中的時候,洛芷顏心底的防線已經有了鬆動的痕跡,把真相了解得越透徹,她已經沒有辦法再恨黎威。


    大家都有錯,憑什麽要把所有人的錯都加在黎威的身上,洛芷顏覺得自己有點同情黎威。


    “傻丫頭,首先我是一個男人,再是一個丈夫,後是一個父親,做錯的這些都是我的責任,怪不了別人。”黎威勉強地扯了扯唇角,嗓音帶著無限的慈祥。


    黎珊珊隻是看著,並不插嘴,反正跟她也沒有關係。


    “要想改正,從現在開始還是有機會的,我覺得您沒必要一個勁想要別人原諒自己,而是用行動告訴他們,您在改正了。不管對黎獄還是對珊珊,你都應該這樣做。”洛芷顏頓了頓,“一個獨自愧疚是沒有用的,老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會忘了世界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黎威微微頷首,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沉浸在愧疚中,而忽略了所有人,孩子們的成長都被他徹底忽略,他一生錯過的東西太多。


    “等媽媽的氣消了,我再幫你勸勸她,反正以後的時間還很長,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你的。”洛芷顏笑著說道。


    他們已經是親家,後麵的時間多得是,洛瑩不可能逃避黎威一輩子。


    “嗯,確實有點操之過急了。”黎威被洛芷顏的幾句話勸了下來。


    黎威在洛芷顏的對麵坐下來,黎珊珊準備站起離開,黎威把她叫住,問了一聲,“珊珊,你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黎珊珊微愣,禮貌地笑了笑,“挺習慣的,謝謝爸爸的關心。”


    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客氣而疏離。


    說完之後,黎珊珊直接走出了別墅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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