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兄被盜匪襲擊時,綠珠那時應與你阿兄在一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應當能十分清楚。”


    當樂寧朦與謝容且趕到金穀園時,正好就看到一襲白衣的女子如曇花般從百丈高的崇綺樓墜下,謝容且臉色一變,暗歎了一聲:“不好!”而樂寧朦卻想也不想的,向那道白影疾奔了去,幾乎是本能的,她亦一躍而起,將綠珠從半空中接了下來,然而也因為太過強大的衝擊力,兩人皆一起滾落於地。


    謝容且神色一驚,大喊了一聲“卿卿”,便急忙趕到了樂寧朦的身旁。


    “卿卿,你沒事吧?”他急切的問,臉色都有些後怕得發白。


    樂寧朦搖了搖頭,除了手臂上有些疼痛,她還的確沒有大礙,索性來得及時,她知道前世的時候,孫秀向石崇討要綠珠時,綠珠便為了守貞當場跳樓而亡。


    “吾因你而獲罪!”


    “當效死於君前!”


    綠珠之死也因此而傳為千古佳話,乃至後世都有人紛紛效仿。


    讓樂寧朦沒有想到的是,這樣一個貞烈被傳為千古佳話的女子原來竟與自己的兄長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傳奇。


    此時的綠珠也從昏迷的狀態之中緩緩清醒了過來,當她睜開眼簾,看到正凝眉沉思看著她的樂寧朦時,眸中竟然突現出狂喜之情。


    “樂郎,我們終於又見麵了!”幾乎是猝不及防的,在樂寧朦錯愕的怔忡之中,綠珠突地撲到她懷中,緊緊的摟住了她的脖子,“對不起,樂郎,綠珠乃不祥之人,若非因綠珠,樂郎也不會……”


    美人的淚水如梨帶雨般淌在了樂寧朦的肩頭,謝容且在一旁都看得有些尷尬,直到她哭了好一會兒後,謝容且才有些吃味道:“喂,她是我卿卿,可不是你什麽樂郎!”


    綠珠倏然一怔,模糊的視線中才漸漸看清謝容且這張熟悉又妖絕的容顏,這時,她才似感覺哪裏不對勁一般緩緩鬆開了樂寧朦的脖子,抬首仔細看向樂寧朦的容顏,是了,這張臉雖然與樂郎有些相似,但在男人的剛毅中多了一絲柔媚,這分明就是一張女子的臉,冷誚研麗中透著一絲女子才有的幽絕。


    綠珠臉色微微一紅,尷尬之中又有些傷感,她又抬頭望了望石崇為她所建造的百丈高的崇綺樓,心中一片悵惘唏噓,縱使生前享盡榮華又能怎麽樣,到頭來還不是繁華事散,流水無情,最終也隻不過秋後春泥罷了!


    “莫悲金穀園中月,莫歎天津橋上春;若學多情尋往事,人間何處不傷神。莫要再看了,這世間的榮華本就不是長久之事,正所謂‘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石崇一生亂殺女婢,作威作福,金穀園能有今日是早晚之事。”


    樂寧朦忽然道了一句,將綠珠從憂傷神往的沉思中拉了回來,綠珠一時間沉吟不語。


    “你剛才說,若非因你,樂郎也不會死?到底是何原因?”她看著綠珠,冷聲問,“我阿兄,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一聽到阿兄兩字,綠珠陡地一顫,這才想起,樂郎的確有跟她說過,自己有一位孿生妹妹的,難怪會長得這麽像,她沉吟了一刻,眼中又有清瀅的淚水如珠子一般落了下來。


    “樂郎於我有恩,是他救了我,更救了我們整個綠羅村的人,是我要求與他一起同遊去荊州的,若不是因為我這張臉,那些豪紳,士族不會與他為難,那些劫匪……那些劫匪我也不知是誰派來的,一到我們船上就燒殺搶掠,他們還逼迫樂郎交出一樣東西,樂郎不給,他們就要羞辱樂郎,樂郎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所以就……就跳下了長江!”綠珠說到這裏,又淚水漣漣的低泣起來。


    “石崇在荊州任刺使時就經常使人假扮劫匪,沉殺客商,以此而致富,難道你不知道那些劫匪就是石崇所派去的嗎?”


    綠珠聽罷,臉色一白,似乎有些愧恨又有些不願相信的連連搖了搖頭。


    “我不知,候爺那時人並不在荊州,這事怎麽能與他有關呢?”她道,又似想到了什麽,眼中露出深深的恨意,“可是我知道,樂郎的死與一個人一定有關,若不是他暗中告密,若不是他想覬覦樂郎身上的東西,那些劫匪也不會被他引來,樂郎就不會死了!”


    樂寧朦眸子一亮,迫切的問:“誰?”


    “孫秀!”


    綠珠話音剛落,樂寧朦與謝容且同時一驚,陡然回頭,就見孫秀帶著一幫人馬正從崇綺樓上浩浩蕩蕩的走了下來,轉眼,就到了她們麵前。


    被一幹士兵押架著的石三郎猛然間抬頭看到樂寧朦,竟似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若狂的喊道:“表妹,表妹,你快向孫令大人求求情,救救我們,我聽說賈後被廢一事上,你也有功,孫令大人對你十分器重,想將你召進宮中為女官的,你現在身份肯定與以前大不相同了,看在我們石家到底還是你母親娘家的份上,快幫我們求求情啊!”


    石三郎這是不提娘家還好,一提到石氏娘家,樂寧朦就更是不屑又好笑的冷笑了起來:“我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庶女,哪裏敢攀上你們石家這麽富華無比的親戚,石三郎這種攀親戚的本事還真令人刮目相看呐,你怎麽不幹脆叫孫令大人為爺爺呢,說不定孫令大人還會因多了你這個孫子而放你一馬。”她轉頭看向孫秀,問,“孫令大人,你說是不是?”


    她這麽一說,謝容且不禁捂著嘴,差點憋笑出聲來。孫秀更是似笑非笑,眸子裏生出了更大的興趣。


    石三郎一聽,心中絕望之際,不禁惱羞成怒,竟大聲喊道:“樂氏阿朦,我石家有今日都是因為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若不是你帶著齊王與趙王殺了魯國公,殺了賈後,我們石家依然有享不盡的榮華,怎麽會落得今日的下場?你這個掃把興,大晉遲早要敗壞在你的手裏!”說著,他還朝孫秀喊道,“孫令大人,你今日若是不殺了這個女人,遲早你也會死在她手裏,我們且看看!”


    孫秀聽罷,憤怒的皺起了眉頭,忙抬手示意兩人將石三郎與一幹哀嚎哭泣的石家子弟一並帶了下去,這時,他將目光轉向了藏還樂寧朦身後的綠珠,正要命令人將她帶走。


    樂寧朦攔住道:“等等,綠珠既然心已死,孫令大人又何必再苦苦相逼?”


    孫秀便將陰鷙而邪異的目光轉向了樂寧朦,冷笑道:“如若不帶走綠珠,那我便要帶走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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