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這老太太一點不熟,熱乎就不必了。


    蘇晗站直身子躲開五老太太的手,客氣而冷淡的喊了一聲,"叔祖母安好。"


    五老太太將蘇晗的神色看在眼中,感情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這老太太索性也收了做態,皮笑肉不笑道:"我好不好的沒什麽,反正皮糙肉厚沒臉沒皮的習慣了,可你祖母是個矜貴人,她今兒可不太好……"


    這老太太說著轉向了蔣項墨,"墨小子,你祖母巴巴的盼著你娶妻生子,這些年為你****多少心,吃了多少罪,想當初差點就被……”她說著刻意瞥了蘇晗一眼,“……人給毒死,哎呦,我苦命的老嫂子……墨小子,你瞧瞧你都幹了什麽事兒,你如今弄這麽一出,不是往你祖母心窩子捅刀子嗎?不是有句話說,不管什麽時候,可都是那個什麽百善……百善什麽來著……"身後有一個媳婦輕笑了一聲道:"五嬸,是百善孝為先!"


    "對,對,對,老話說的好,百善孝為先,娶妻娶賢,墨小子,你是咱蔣家最有出息的小子,當著大官,天天麵聖的人,你可不能為了娶個媳婦犯糊塗做那不孝子啊!"


    這老太太說到激動處,淚珠子花花湧了出來,一副對蔣項墨愛之深責之切,恨鐵不成鋼的慈愛模樣,偏周圍的人鴉雀無聲,都是一副很受教的表情,當然看向蘇晗的眼神也很精彩,在她們心中認定了當年是蘇晗毒害老周氏,這種歹毒不孝的女人怎麽能娶進門呢,老侯爺也是糊塗了,還把偌大的侯府交到她手裏,這不是讓她禍亂侯府滅門敗家嗎!


    花草氣的手都抖不成樣了,這老虔婆說的什麽屁話,她家娘子怎麽不賢了,娶她家娘子怎麽就不孝了?這丫頭上前一步就要出聲,蘇晗卻是一個眼神製止了她。


    這都要她出手,要身邊這個男人做什麽,她被迫嫁過來不代表就要被迫受氣。


    蘇晗低眉垂目,唇含淺笑,仿佛這老太婆指桑罵槐的是旁人。


    一旁的蔣項墨卻是氣炸了肺,臉色差不多鐵青,要不是念著這老太太輩分高,為了蘇晗當場發作會讓人更誤解蘇晗,他真要讓人將這老太婆叉出去扔到大門外。


    即便忍著,他也沒給這老太太好臉色,五老太太話還沒說完,蔣項墨已經拉了蘇晗的手大步去了內間,仿佛老太太說話的對象不是他。


    這簡直是將她當放屁啊,還有比這更打臉的嗎?


    五老太太差點氣了個倒仰,喘氣都困難了,她顫巍巍站起來,哆嗦著手道:"我算是看透了,什麽孝子賢孫呐,那都是個屁,咱老蔣家到這一輩算是到頭嘍,完嘍,完嘍……"


    看蔣項墨的態度,一旁的人都暗自心驚,同時也讚同五老太太的話,是到頭了,完了,她五房那一支別想在蔣項墨手底下發芽了。


    之前那插話的媳婦是四房卞氏,她沒想到會鬧成這樣,見這老太太口不擇言簡直氣瘋了,不由後悔自己多嘴,她家兩個小子還要仰仗蔣項墨,可不能得罪了,便扶著老太太悄聲道:"五嬸,你別說了,消消氣,這大喜的日子可不許生氣!二郎也是急著去給二伯母敬茶……"


    "大喜?哼,且等著看吧!"五老太太重重的冷哼一聲,"誰讓咱們人窮誌短,上趕著讓人嫌棄,都走啊,省的讓人當個屁還懶得聽響!"說完率先拂開卞氏昂頭走了。


    三奶奶吳氏一直在當隱形人,到了這會兒,看著五老太太走遠了,才急急忙忙喊道:"哎呀,二嫂的媳婦茶還沒喝呢,怎麽都走了……"說到最後唇角忍不住翹了起來,生怕別人瞧了去,又忙將帕子抵在唇邊遮掩了,進門第二天就把老夫人和族人都得罪了,看她這未來的侯府主母怎麽當,威風怎麽抖?想到蔣項墨對蘇晗的維護,不由的又是一番羨慕嫉妒。


    蔣項墨一直緊握著蘇晗的手,到了老周氏麵前也沒放開,從前要聽誰這般護著媳婦他一準不恥,今兒到了他身上,卻仍覺得自己做的不夠,讓蘇晗受了太多的委屈,可這茶他還是得委屈蘇晗先敬了。


    蔣項墨握著蘇晗的手,"祖母,我們來給您敬茶了!"說著掃了迎福一眼。


    迎福忙用紅漆描金托盤托著一盞茶來到蘇晗麵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二?奶奶。"


    捧壽為難的看了老周氏一眼,還是快速的在蘇晗麵前鋪了墊子,雖然事後會被老周氏責罵。


    "謝謝兩位姑娘。"蘇晗接過茶盞咬牙看了蔣項墨一眼,這個王八蛋,說是來給她出氣,卻是連著讓她吃氣,但她也知道,於情於理這茶她都得敬一遭,至於老太太喝不喝,那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請祖母喝茶!"蘇晗舉著茶跪在捧壽放置的紫金福祿墊子上,一旁的蔣項墨心中暗鬆了口氣,他真怕蘇晗這個倔脾氣當場給他翻臉,那可真是怎麽也解不開祖母的心結了。


    他忙撩起衣袍跟著跪下,跪的急,捧壽還沒來得及放墊子,直直跪在地磚上。


    老周氏本來帶著抹額虛眯半躺的歪在榻上,她打定主意冷著蘇晗不喝她的茶,可蔣項墨這一跪,她騰的來了火氣,撲棱坐了起來,"這是想氣死我嗎,哪來的賤蹄子,小毒婦,給我滾出去……"口內罵著順手抓過枕邊敲腿的玉捶朝蘇晗砸了過去。


    "祖母!"蔣項墨大驚,他正接迎福遞來的茶盞,待伸手去護的時候卻是晚了,砰的一聲悶響,玉捶砸在了蘇晗的腦門,疼的蘇晗痛呼一聲摔落了手上的茶盞,那茶盞是瓷的,碎裂幾瓣,蘇晗跪立不穩,手觸地穩了一下,卻正按在碎瓷上,血頓時順著掌心冒了出來。


    一見蘇晗額頭青腫,手心鮮血直流,蔣項墨心中沒來由的又痛又慌,驚的他連起身都忘了,用膝蓋挪向蘇晗,抓過她的手急道:"別動,我看看!"


    蘇晗恍若未聞,強行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祖母,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不肯接受她?"蔣項墨站了起來,聲音痛澀嘶啞,轉身去追蘇晗。


    他沒想到祖母對蘇晗的偏見這般深不可解,當著他的麵都這樣對蘇晗,不難想象曾經在他看不到的時候,祖母是怎樣薄待她的,想到那個時候他一心聽信祖母,對她百般厭棄,最後還誤會她將她毫不留情麵的掃地出門,蔣項墨隻覺得心如刀割痛的不行。


    "你給我站住,你要是去追那騷蹄子,我,我就沒有你這個孫子,我就死給你看……"老周氏看著蔣項墨為蘇晗心急火燎的模樣就妒恨難言,這是她辛苦養大的孫子,絕不能讓他和那女人一條心。


    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這是老周氏明明白白表達的意思。


    蔣項墨紅著眼看著老周氏,心中一片絕望。


    他不明白那個慈愛寬容的祖母怎麽一****變了模樣,偏執的幾乎讓人不認識了。他閉了閉眼,沉聲道:"祖母,五年前我已經對不起她一次,今後我不能再對不起她,她是子熙的娘,是蔣侯府的孫媳婦,更是我愛重的女人,她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堪,請你看在子熙和孫兒的份上敞開心胸接納她,你侮辱她就是在侮辱孫兒的心意!還有,下毒那事,不是她做的!"


    蔣項墨說完,再不理會老周氏的反應,疾步去追蘇晗。


    老周氏自然是捶胸頓足咒罵不止,蔣項墨已經顧不得這些,今日所見種種讓他陡然意識到祖母與蘇晗已是水火不容再難調和,隻要祖母一日心結不解,不論蘇晗怎麽做都是錯,照老太太這種情形,心結隻怕是死結了。他不應該強行把她拖入蔣侯府這片糟汙內,可是柏三就要來了,他怎放心再給柏三最後一個機會。


    周閆寧一直躲在屏風隔斷後麵,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特別是聽到蔣項墨最後一句話簡直心神俱震,望著蔣項墨毫不遲疑去追蘇晗的背影,她穩了情緒咬著唇走到老周氏身旁,陰測測道:"姑祖母,二哥哥的心顯然偏了過去,你再這般疾嚴厲色隻會將他推的更遠再也拉不回來,咱們應該想個別的法子,姑祖母喝口水吧……"周閆寧垂目端起一旁的茶盞,隻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拂開茶蓋的時候小拇指的指尖在茶水中輕輕掠過。


    "別動……"蔣項墨煩躁的大吼了一聲,緊握住蘇晗掙紮的手,又騰出一隻手緊張的摸了摸蘇晗的額頭,蘇晗忍不住痛哼出來,嚇的他急忙縮手,再看到蘇晗的掌心殷紅一片,他想也不想低頭舔了上去。


    "放開,你幹什麽?"蘇晗也怒了,眼睛噴火泛紅。


    真是受夠了這一家子,這老周氏簡直不可理喻。


    蔣項墨不顧蘇晗的掙脫,把她掌心的血跡都舔幹淨了,吐出口內的血,按住那傷口對一旁躲得遠遠的灑掃小婢女吼道,"死了,還不找蔣總管去請太醫!"


    小婢女嚇的一個哆嗦,快步去了。


    蘇晗本想甩開蔣項墨,觸及他一臉的急色和他唇角的那抹血漬,想到之前他的唇舌貼著掌心那溫熱的觸感,即使她怒火中燒也能感受到那抹小心翼翼和溫柔,到口邊的譏屑在舌尖打了個轉變成另一句話,"我明天真能見到外祖父?"


    蔣項墨頓時一僵,神色複雜的看向蘇晗,這般忍著他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外祖父吧,否則……也是,以她的性格怎麽可能回頭再嫁進來,何況後麵還有個對她極盡殷勤的柏三。


    想到柏明湛,蔣項墨隻覺得心頭的煩躁更甚,握住蘇晗的手卻越發的輕柔起來,"還痛不痛,仔細別沾了水,這幾天別理事了先讓三嬸管著,這不行,我先給你包一下……"


    蘇晗看著蔣項墨默默的垂下眼瞼。


    上一回因為大老爺蔣侯府徹底把崔院判得罪了,這回來的是一位與老侯爺交好的姓李老太醫,李老太醫被蔣總管引著跑的一腦門子汗,以為蔣侯府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等著他救命,結果,竟是給蔣二.奶奶的小手包紮,這老太醫仰天鬱悶,胡子都扯掉了一把,是這蔣二.奶奶太矜貴還是他這太醫掉價的厲害?


    蔣總管將老太醫送走,塞了個大大的荷包,蔣項墨一直守在蘇晗一旁,看著氣色蒼白的蘇晗,蔣項墨決定自己去給賢夫人磕頭。


    蔣項墨是賢夫人的義孫,賢夫人待他比親孫子也不過如此,又對子熙也喜歡的緊,所以他們本來是要去給賢夫人磕頭敬茶,見蘇晗這樣,便決定自己去,蘇晗想了想堅持要跟過去。


    蔣項墨神色不明的看了蘇晗一眼,蘇晗直視蔣項墨,目光坦坦蕩蕩,也表明了她的態度,能做的她已經做了,以後她不會再對老周氏委屈隱忍。


    蔣項墨心中說不出的苦澀和愧疚,他移開視線點點頭,他雖然有心替祖母遮掩,可若是賢夫人憐惜蘇晗幾分,也不是壞事。


    果然,賢夫人一見蘇晗這樣子,立刻心疼道:"你這孩子,傷成這樣還跟來做什麽?"又轉頭對蔣項墨怒道:"小子,媳婦娶來是讓你疼的,不是跟你遭罪的!一個男人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好,還算什麽男人!皇上要是指望這樣的人保家衛國,離亡國也不遠了……"賢夫人說話犀利霸氣,也不由蔣項墨分辨,一擺手,"滾蛋,快帶你媳婦回去躺著!


    “我要進宮!"老太太是個雷厲風行的脾氣,直接把蘇晗二人轟走,氣哄哄進宮去了。


    與此同時,老侯爺聽說了福煕堂發生的事,氣的摔了一套前朝茶盞,抬腳就要往福煕堂去,走了一半路,念頭幾轉,又折了回來吩咐蔣總管備紙墨,悶頭寫起了折子。


    也就三個時辰之後,蘇晗正躺著,忽聞宮裏來了內侍,花草正要扶著蘇晗起身整裝,蔣項墨已經領著內侍大步進來,隻見那內侍不著痕跡的看了蘇晗的額頭一眼,態度親和的笑道:"蔣少夫人快躺著切莫客氣,咱家隻是奉皇命探視一二,若是驚擾了少夫人休養倒是咱家的罪過了。"


    內侍簡單的問候了幾句,蘇晗隻說自己不小心,話裏沒有涉及老周氏半分。


    內侍含笑聽完,對蘇晗一躬身退了出去,又去了老周氏那裏,老周氏正悶了一肚子邪火,仗著自己是長輩又是誥命的身份,將蘇晗狠狠的咒罵抹黑了一番。


    “蔣大人且留步,雜家還要回宮複命!”內侍覷了眼蔣項墨可以研墨的臉色客氣的阻止了蔣項墨的相送,哎呀,雖然不是婆媳,這祖母和孫媳婦之間的矛盾也不淺呐,內侍很是同情這位一看就心力交瘁的蔣大人。


    "娘子,噢……二奶?奶,內侍這來去匆匆的什麽意思,聽說來之前還去了老虔婆,呃,福熙堂……那裏?"花草現在要對蘇晗改了稱呼,一時總是記不住,對老周氏的稱呼隻管叫老虔婆,蘇晗心中厭惡老周氏也索性不理會花草的稱呼,隻這樣終歸不好,便讓房裏的人以福煕堂代替老周氏。


    蘇晗心中猜測與賢夫人有關,卻不好對花草說,搖了搖頭,打發花草去看看小容的傷勢。


    卻說內侍回宮後立刻給皇上複了旨,將所見所聞悉數奏達聖聽,已經被賢夫人轟炸一番知道了內情的皇上隻聽了一半便龍顏大怒摔了禦筆,嚇的那內侍立刻禁了聲。


    富裕德用眼神示意小內侍退下,親自撿起禦筆,慢聲輕語勸道:"皇上,仔細龍體要緊,這要是每家都似威烈侯府上,皇上還不得操碎了心,那周氏好歹也是天家親賜的一品誥命,怎麽就……要說這威烈侯攤上這麽個夫人,也真是……唉……"富裕德覰著皇上的臉色,悠然長歎。


    至於這歎息裏包含的意思可複雜了,有對老周氏的嘲弄,更有對老侯爺那些糟汙事的同情。


    皇上從鼻腔發出一聲重哼,"蔣若重還真是老糊塗了,那老周氏竟是如此上不了台麵,真是玷汙我朝國本!"


    我的天,都扯上國本了,再瞥了瞥皇上陰鷙的眼神,富裕德心中一凜,忙低下頭去。


    聖恩難測,皇上這是對威烈侯不滿了,富裕德忙尋了個機會著人悄悄給賢夫人帶去了幾句話。


    賢夫人聽了大驚,沒想到皇上動了真怒,這可要壞了。


    老夫人是位有謀有略胸中有丘壑的奇女子,一生經曆朝堂風雲無數,否則也不會這般得皇上敬重,她仔細思量了朝中情勢和前兩天珍珠講的幾家勳貴傳聞,暗吃了一驚,急忙著桂嬤嬤親自給蔣老侯爺送了一封信,老侯爺捏著信駭然色變,跌坐在紫檀大案前的太師椅上半晌未動。


    蔣總管作為老侯爺的心腹,那信也沒避諱他,他匆匆掃了幾眼,見老侯爺麵如金紙,唇角翕合,也是汗透襟背,五內驚懼。(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前妻有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棲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棲木並收藏前妻有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