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總管抹著一腦門子的虛汗給老侯爺回話,"……二?奶奶好似不怎麽擔心二爺的死活,反倒擔心小少爺會受侯爺您的……不良影響……"


    老侯爺立刻眼瞪的銅鈴大,"不良影響,什麽不良影響?老夫一身武藝,通身是膽,浩氣凜然,忠君愛國,熙哥兒跟著我,定會跟他爹一樣長成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好兒郎,這臭丫頭到底會不會說話?"


    蔣總管徹底聽不下去了,悶頭任由老侯爺自我吹捧。


    老侯爺說了一通,才猛然想起蔣總管前一句話,不由的眉頭深擰,倒背著手轉起圈來,"這丫頭的心可真狠……不行,我還得想個法子……"


    老侯爺這是要和二?奶奶鬥上癮了,蔣總管有些哭笑不得,一轉身看到一個英武峻拔的身影走來,立刻恭敬道:"二爺。"


    老侯爺也是一怔,"二小子,你怎麽回來了?"


    宮裏兩個皇子出了事,蔣項墨掌管北鎮撫司,又借著這股子風頭多抓了幾個與穆家慘案有關聯的人,一時間北鎮撫司人滿為患,抓的人都快裝不下了,眼下應該是他最忙亂的時候,怎麽會忽然回府?


    蔣項墨本來是疾步趕回來的,一見祖父悠閑的在蔣侯府門口轉圈,不像祖母出了大事的模樣,知道是祖母身邊的人小題大做了,他蹙了蹙眉,掩飾道:"聽說祖母身子不爽利,我讓七味配了些凝神清心的藥丸,給祖母送來。"


    老侯爺嗤笑,"什麽不爽利,不過是不讓她見熙哥兒,裝瘋賣傻罷了。"


    蔣項墨心中一沉,"熙哥兒?祖母又派人去要子熙了嗎?"


    蔣總管忙道:"侯爺將熙少爺帶了回來,老夫人派人帶煕少爺過去,熙少爺正在練功場上跟侯爺學開弓,怕是老夫人心中不虞了。"


    蔣項墨眼中一亮,表情都變的欣喜起來,那女人竟是同意子熙回來了嗎?是不是已經原諒他了?或者被自己的所為感動了?


    瞅著自家引以為傲的孫子為了個女人喜不自禁的模樣,老侯爺深感丟人,沒好氣道:"不中用的臭小子,再搞不定熙哥兒他娘,祖父我真六親不認了啊!"


    老侯爺說完,大步去看子熙練功夫。


    蔣項墨一臉不解的看向蔣總管,"蔣伯,祖父這又是怎麽了?"


    蔣總管輕咳了一聲,"侯爺讓老奴一早給二?奶奶遞了話,你要是再一意孤行的給穆家翻案,要麽二?奶奶回來,要麽將二爺你逐出家門。"


    祖父竟然做出這種要挾人的事?蔣項墨滿頭黑線,又忍不住想知道那女人的反應,摸了摸鼻子故作不在意的問道:"她怎麽說?"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想到當初連二?奶奶房門都不願意邁進一步的二爺,如今竟然將二?奶奶稀罕成這樣。


    蔣總管差點笑出聲來,都不忍心往他家二爺那張滿含期待的臉上潑冰水,委婉道:"二?奶奶有些吃驚。"


    蔣項墨等了一息,蔣總管隻說了這麽一句便沒有下文了,再看蔣總管一臉的同情之色,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那女人關心天關心地,關心一隻畜生,也不會關心他的死活。


    莫名的他就想到在姑蘇請她勸穆老爺子給蔣項霽看診時那女人說的一句話來,而他的回答更是決斷,如今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當時怎麽就不能一口應了呢?


    蔣項墨擰眉將手中的藥盒遞給蔣總管,“既然祖母沒有大礙,我稍晚再去看她。”


    言罷轉身走了。


    蔣總管急忙將藥接在手中。


    這老夫人真是越來越不知所謂了,二爺一攤子事情,老夫人一身的汙遭之事非但不知道收斂,反倒欺著老侯爺好麵子,二爺又孝順,倚老賣老的可勁折騰,這府上再不換個掌家夫人,真要成為京城的笑柄了,難怪侯爺豁出老臉也要將二.奶奶拐回來。


    希望二.奶奶早些回來,跟二爺的事塵埃落定才好,省的內宅那幾個女人整日裏心懷鬼胎的算計。


    想到他家榆木的二爺,對著二.奶奶舉足無措的幹捉急,蔣總管深感憂傷,他順手將藥交給一旁的小廝,讓小廝給老夫人送過去,自己則去找老侯爺商量事情。


    蔣項墨人到大門處又回去了,老夫人認為他一方麵是受了蔣總管挑唆,另一方麵也說明這心愛的孫子再也不能被她攥在掌心處對她百依百順了,不由又恨又氣。


    恨的是蔣總管,這人雖是個奴才,在老侯爺心中卻比她這個當家主母的分量還重,她竟然奈何不了一個奴才。


    氣的是蔣項墨,以前是多好的孫子,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被那賤女人勾的連親生的祖母都敢忤逆了,那女人還想進門霸占她擁有的一切,休想!


    老夫人捶胸頓足,心中對蘇晗咒罵不止,卻見周閆寧走了進來。


    “姑祖母,你這是怎麽了?大夫說你要靜心休養,就是天大的氣你也得忍著,什麽也沒有你的身子骨重要啊……”


    蔣侯府已經徹底將以崔院判為首的一幫太醫得罪了,如今府上的人再有頭疼腦熱,隻能從城裏找知名的大夫,當然,老侯爺和蔣項墨親自去請,還是有太醫給麵子過來的,不過他二人都知道老夫人是心病,大呼小叫的不過是跟他們較勁,太醫來了也治標不治本,便沒請太醫,由著她一趟趟的將大夫往家裏喊。


    吳氏又借給了周閆寧一筆銀子,如今周閆寧手頭寬裕了,便使了銀子買通了福熙堂裏一個三等的小婢女,老夫人這裏的一舉一動她都清楚。


    周閆寧臉上一副憂心之態,說出的話卻是在勾老夫人的心火。


    “忍不了,再忍下去,那小賤人就要登堂入室跑到我頭上屙屎撒尿了,二小子也是個管不住褲腰的東西,跟沒見過女人似的,鬼迷心竅簡直丟了魂,連我這個親祖母的死活都不顧了……”


    這老太婆氣的口不擇言,完全沒有發覺出口的話是多麽的粗俗不堪。


    迎福和捧壽原本在一旁伺候著,聽得這話,驚愕的互望了一眼,忙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門,落了簾子,捧壽就尷尬的看向迎福,“老夫人竟然當著表姑娘的麵說那種話,真是,真是……”


    真是粗鄙不堪讓人難以置信……迎福默默的補充捧壽沒說出來的話,回身看向福祿滾金的錦繡簾子,輕輕的扯了下唇角。


    老夫人年紀大了,又在氣頭上,心裏厭惡一個人,難免會用惡毒難聽的話罵人,可那表姑娘的臉皮也忒厚了,她和捧壽一個下人都聽的麵紅耳赤躲了出來,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能麵不改色,真是不知道該說這人是涵養太好,還是已經沒有羞恥之心了。


    迎福看的分明,若不是表姑娘時不時的在一旁添油加醋,老夫人不會對外麵那位二.奶奶有深仇大恨一般的厭惡到骨子裏去,都是表姑娘心思不正,刻意挑唆的,隻要表姑娘還在府上,就是二.奶奶回了府,有她夾在中間,二.奶奶和二爺還得有矛盾。


    兩人在廊下等了好一會兒,一個小廝探頭探腦,捧壽道:“幹什麽的?”


    小廝討好道:“回姐姐,小的來給老夫人送藥,這藥是二爺請七味神醫專門給老夫人配的。”


    捧壽去接藥,迎福端了茶水和糕點,兩人一起進去。


    周閆寧不知怎麽勸說的老夫人,老夫人的情緒明顯的舒暢了,還賞了周閆寧一枝赤金鑲紅寶石珠釵和一對珊瑚耳釘。


    “這是什麽?”周閆寧起身接過捧壽手中的藥。


    捧壽笑著道:“是二爺特意在宮中請七味神醫專門給老夫人配的。”


    老夫人正在生二爺的氣,有了這藥,老夫人的心氣應該消了。


    迎福明顯的覺察出周閆寧的表情一僵,隨即還盯著那藥唇角浮出一抹陰柔的笑來,迎福隻覺得心頭一跳,莫名的發寒。


    老夫人則是一臉嫌棄又隱含心動的模樣。


    “姑祖母真是冤枉二哥哥了,在二哥哥心中,姑祖母才是最重要的人。”周閆寧抿著笑,將盒子打開,裏麵放了三隻精致的玉瓶,打開其中一隻,藥香隱隱透了出來。


    “姑祖母快吃上一粒,別讓二哥哥的孝心白費了。”周閆寧將玉瓶捧到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知道七味師從穆老爺子,自是信他師徒的醫術,這藥是孫子特意給她配來的,她心中的氣便消了一半,可周閆寧這後綴上去的一句話,讓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陡的又竄了上來。


    要是真有孝心就應該順了她的意娶了閆寧,而不是跟她拗著來。


    再一想,蔣項墨明知道她厭惡那女人,還跟穆老頭子的徒弟求藥,不就是幫著那女人做臉,想她鬆口讓那女人進門嗎,做夢!


    老夫人一揚手,那玉瓶應聲落地,紅褐色泛著幽幽藥香的藥丸滾了滿地。


    周閆寧呀的一聲驚呼,臉上是一副受驚不知所措的表情,垂首跪地道:“姑祖母別生氣,是閆寧該死,閆寧錯了……”


    老夫人氣道:“閆寧你起來,錯的不是你,是那個混小子!”又轉首對捧壽喝道:“給我扔出去,都扔出去,離了她穆家人,我就活不了了嗎?我這一身的毛病都是那賤女人給坑害的,誰知道這藥裏又藏了什麽歹毒的心思,說不得吃了這藥,下一刻命都沒了……”


    這樣明目張膽的送毒藥害人,那二.奶奶瘋了嗎?再說這藥是二爺親自送來的,怎麽可能有問題?迎福深深覺得老夫人是無理取鬧,她垂目掃了周閆寧一眼,暗自蹙眉,這表姑娘是刻意挑怒老夫人的。


    周閆寧伸手就要拿過那兩隻玉瓶丟出去,“姑祖母別生氣,閆寧扔,這就扔。”


    迎福快她一步將玉瓶拿在手中,輕聲勸道:“老夫人,這藥出自宮中,怕都是奇珍藥材所配製,婢子看這玉瓶也精致非凡,說不得是宮中的貴人賞賜下來的物件,若是老夫人不喜這藥,婢子先收著,就是將藥丸倒掉也成,隻是這玉瓶丟了隻怕不妥……”


    周閆寧如今在蔣侯府如履薄冰又處心積慮,她敏感的很,一直覺察迎福對她很冷淡,見迎福這般說,不由的嗤笑一聲道:“那就將藥丸扔了留下玉瓶吧。是藥三分毒,再厲害的神醫也是凡夫俗子肉體凡胎,治病救人都要望聞問切,那七味之前也是個籍籍無名的,不過是僥幸救了二爺和兩位皇子,就敢稱什麽神醫,還信手給姑祖母配藥,著實輕狂,二哥哥也是糊塗,這知人知麵不知心,萬一姑祖母吃下去有個不適可如何是好?”


    迎福簡直要冷笑出來,這可真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什麽話都能吐出來,適才是誰捧著藥瓶要給老夫人吃上一粒,眨眼間竟然能昧著良心說出這番含血噴人的話來,說的好像自己多孝順。


    可惜,那點子齷齪心思當誰不知道呢。


    迎福微一福身,就要再說,捧壽急忙拉了她的衣襟,阻止道:“表姑娘說的是,婢子這就將藥丸拿出去扔了。”


    老夫人隻覺得煩躁無比,不耐煩的擺手道:“出去,都出去。”連周閆寧一並攆了出去。


    周閆寧跟著出來後,也不走,就站在捧壽身側,那意味要親眼看著捧壽將藥丸丟了才放心。


    她本來就怕老夫人心一軟讓蘇晗進門,若是吃了這藥,老夫人身子骨清爽了,豈不是蘇晗的一件功勞,她怎麽可能讓這樣的事在自己麵前發生。


    真就沒見過這般下作的女人,迎福心中對周閆寧的所為十分不恥,她伸手奪過捧壽手中的藥,“老夫人在氣頭上,你也傻了不成,二爺是老夫人的親孫子,還能害老夫人嗎?”


    “親孫子”三個字咬的特別重,顯然是故意譏諷周閆寧這個侄孫女。


    “可是?”捧壽沒有迎福的心眼多,她想著剛才明明當著老夫人的麵說要丟的,老夫人喜怒無常,萬一責罰她們……


    迎福瞥了周閆寧氣的漲紅的臉,伸手點了捧壽的腦門,“可是什麽可是?做事不長腦子,你要是真丟了,才是白瞎了二爺的一片孝心,讓二爺和老夫人祖孫二人生罅隙,咱們做奴才的,就要認清自個兒的身份,做本分內的事情才是正經人……”


    迎福這話中的深意,就差聾子聽不出來了,周閆寧氣的唇色發青,恨不得上去撕了迎福,她深吸一口氣,輕蔑的看了迎福一眼,仰起下巴挺直了後背款款離開。


    捧壽也不是個傻的,心中同樣厭惡這個心思不正的表姑娘,望著周閆寧的背影擔憂道:“你這樣給她沒臉,就不怕將來她得了勢不給咱們好過?”


    迎福不屑道:“她得不了勢。”


    老夫人在氣頭上是非不分,二爺可不糊塗,要是在親事上,老夫人能做得了二爺的主,這女人何至於抓耳撓腮的上躥下跳?真真愚蠢的東西,被三奶奶哄的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卻說蔣項墨回了北鎮撫司,便讓季小三將幾個得力的幕僚都喊了過來。


    主子召喚的十萬火急,這幾人隻當宮中兩位皇子中毒事件有了新的進展,要與他們一起分析探討,卻不料蔣項墨一句話便將他們雷個外焦裏嫩。


    “各位有什麽辦法能讓一個女人十天內回心轉意?”


    一人睨著蔣項墨唇角的大泡,笑著調侃道:“一個什麽樣的女人讓主子上火成這樣,還無視主子的心意?這話不說清楚,我等可無法給主子對症下藥……”


    蔣項墨一腳踹了過去。


    眾人哄然大笑。


    甜言蜜語的誘哄,誠心誠意道歉,死皮賴臉的纏磨,英雄救美,狂砸金銀首飾……眾人出了一通餿主意,蔣項墨聽的一個頭兩個大,直覺的沒有一個方法靠譜可行。


    他煩躁的捏著眉心將人轟了出去,卻見季小三拿著根木枝在地上畫圈圈,口內還嘀嘀咕咕念念有詞。


    心情不爽的某主子一腳對著季小三的臀部踹了出去,季小三很不幸的來了個狗啃泥。


    “爺!”這倒黴孩子瞪著他家爺,敢怒不敢言,幽怨的幾乎要哭出聲來,還差一點點,他就能圈住小容的心了,這下好了,爺一腳將他踹的最後一圈沒畫完。


    完了,前功盡棄,他的小容跑了。


    某主子心情總算好了一點,“怎麽回事?”


    季小三哭喪著臉爬起來,“我聽鐵頭說他老家有個習俗,對著一顆歪脖子樹默念心愛姑娘的名字,畫一千遍圈圈,就能心願達成。可是爺啊,小的就差最後一圈了,可是你這腳……”


    蔣項墨沒有一點自責的覺悟,望著牆角下的一顆歪脖子樹半晌無語。


    季小三絕望過後,隻得再去別的地方找歪脖子樹,鐵頭說了,一千遍圈圈要一氣嗬成,否則就不靈光了,還有一次補救的辦法,再找另外一顆歪脖子樹,不過要畫一萬圈。


    季小三才抬腳,卻聽背後他家爺一本正經道:“無稽之談,咳咳……你讓鐵頭到我書房來一趟。”(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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