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明珠雖然看起來氣韻靜美,麵對殳竹與舒顏二人,卻是有種不可掩飾的淩人矜傲。


    殳竹是什麽人,閱人無數,自是將人一眼望到底。


    如心閣從院門到正房內室至少有三處當值的丫頭仆婦,竟無一人通傳,這絕不是當值的人憊懶懈怠,而是這位新上任的三少奶奶已然將自己當成了如心閣的女主人,登堂入室來了。


    果然,稽明珠先是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見床上的人沉睡正鼾對她的到來沒有半分反應,可憐她還在新房裏翹首以盼傻傻癡等……稽明珠不由抿緊緋紅的胭脂紅唇,她抬高下巴用挑剔的眼光環視了房裏的擺設後才將視線落在殳竹和舒顏二人身上,這一眼看過去,她不由的用力攥緊了手心的帕子。


    不用多言,殳竹和舒顏二人的容貌氣質自是出挑拔俗的,她二人今日的衣著置辦也都是尋常,可落在稽明珠的眼中卻是有種說不出的震撼。


    身邊伺候的婢子都這般清姿絕色,讓這個清冷孤傲的男人爛醉如泥念念不忘的女人又將是何等顏色?


    稽明珠麵上的表情貞美恬然,優雅的無懈可擊,心卻酸痛的厲害,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對殳竹和舒顏二人的見禮竟是沒有半分回應。


    因為新房不在如心閣,那邊的院子裏除了粗使的仆婦是柏府的人,正房裏伺候的都是稽明珠帶來的陪嫁。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柏明湛房裏的人,按理作為新奶奶,她應該給大家見麵禮。不在乎禮物的多少和價值,關鍵是那代表了對下麵人的一種尊重和看中。


    稽明珠隻盯著舒顏的絕美側顏出神,眼神晦暗複雜,房內一時靜寂無聲,氣氛壓抑而沉悶。


    一旁的雨舒看著稽明珠看向舒顏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小姐鑽了牛角尖進了死胡同,對那蘇娘子草木皆兵了,不由的暗自歎了一聲。


    一連翻的變故讓小姐的性情都大變了。小姐還是經曆的太少,不知生活裏真正的愁苦難熬。


    這雨舒本是稽夫人房裏最倚重的大丫頭。沉穩細心,處事很有分寸,稽夫人就是怕稽明珠從小被寵壞了,到了夫家不懂圓滑和世故才將她撥給稽明珠。一並陪嫁的還有一位婆子,稽明珠卻是嫌棄那婆子老邁又過於謹禮苛嚴,隻要了雨舒。


    雨舒想了想上前一步對著殳竹和舒顏二人展顏一拜,"雨舒給兩位姐姐見禮了,不知兩位姐姐怎麽稱呼?"


    又忙拿出兩隻精致的金繡荷包給二人,裏麵分別裝了一對鳳釵和一對拇指大的東珠,隻不過殳竹的那對釵是赤金,舒顏的是一金一銀,以示兩人身份的不同。足見雨舒是做了功課的。


    雨舒的聲音清潤舒緩,音調也柔和,未語先含笑很給人好感。"兩位姐姐真是好風姿,這是奶奶?的一點心意,給兩位姐姐把玩吧,還望不要嫌棄。"


    殳竹大大方方的收了荷包,"婢子殳竹謝謝三少奶奶,謝謝雨舒姑娘。"


    舒顏也忙跟著道:"婢子舒顏謝謝三少奶奶。"又轉首對雨舒道:"當不得雨舒姑娘的一聲姐姐。雨舒姑娘不嫌棄就叫我舒顏吧。"


    稽明珠終於正色的看了殳竹二人一眼,微一點頭卻是依然沒有言語。她沒想到這二人容貌不俗,處事的做派也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雨舒看了二人的臉色忙解釋道:"奶奶一早起來嗓子幹啞澀痛,大夫讓少說話,殳竹姐姐和舒顏姑娘莫怪。"


    二人忙道不敢。


    秋天氣燥,稽明珠可能略帶一點水土不服,嗓子不舒服也是正常,卻遠沒有雨舒說的那般嚴重,倒是這位新奶奶麵上的其它意味很是明顯,雖然她極力遮掩拿捏仍是著了相來,大夫隻是吩咐少說話,這位竟是惜字如金了。


    殳竹心中那秋天去燥的方子一大把,卻是很識趣的垂目輕笑禁口不言。


    論年齡殳竹居長,雨舒和舒顏差不多大,她三人都不是矯情扭捏之人,便二人都喚殳竹為姐姐,舒顏與雨舒互相以姓名呼之。


    這一番說話,屋裏的氣氛立刻舒緩了許多,恰在這時床上的柏明湛翻了個身,喊了一聲"茶"。


    一旁的梅花榻幾上正溫著茶水,舒顏聞聽立刻轉身去倒茶,稽明珠卻是飛快的看了雨舒一眼。


    雨舒暗歎了一聲,她真是覺得小姐太急躁了,事情都有水到渠成的過程,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可主子有令,她隻得遵從,"殳竹姐姐和舒顏姑娘都辛苦了,讓婢子來吧。"


    舒顏轉身看向殳竹,卻沒想到稽明珠上前一步擋住殳竹,然後眼神犀利的朝她看了過來。


    真沒想到看起來恬靜皎美的稽小姐會露出這般眼神,舒顏心中一驚,當下將已經觸到鎏金小銅壺的手收了回來,她垂首往後退了退讓給雨舒。


    "你們下去吧。"稽明珠終於開口,聲音有些微的喑啞,不容置疑的語氣卻很明顯。


    自煙蒂死後,舒顏徹底找準了自己的位置,她與殳竹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沒有多言,恭恭敬敬的應聲退了出來。


    待二人出了簾子,雨舒柔聲道:"小姐,你這又是何苦?"


    已經是柏府的三少奶奶了,再如此上趕著,豈不是憑白的讓人輕賤了,小姐往日看著通透靈慧,又是京中的才女,素有賢名,卻是在老爺夫人的羽翼下長大的,府上的人也多忍讓於她,出門有老爺的威望在,相交的小姐夫人皆禮遇恭維,終是養成了小姐這番看似文靜嫻雅實則任性嬌縱的性子來。


    稽明珠卻是不聽雨舒的勸,不耐煩的伸手去接雨舒手裏的青瓷杯,竟是要親自伺候柏明湛喝水,"你也出去吧,親自在外麵守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


    小姐這是要做什麽?


    雨舒很是愕然,她神色複雜的看向稽明珠,"小姐你萬萬不可……"


    稽明珠已經厲喝了一聲,"出去!"


    雨舒眼神一暗,默默的將水杯遞給她,垂首退了出去。


    稽明珠攥緊水杯。


    她的心劇烈跳動,手也抖個不停,杯中的茶水因為她的抖動潑灑出來,那水是溫熱的,她卻猶如被燙了一般,哆嗦著將杯子放在桌上。


    她深吸一口氣,快速的從袖口裏摸出個紙包,匆匆忙忙的將裏麵的東西倒入杯中,那粉末無色無味,很快與茶水溶為一色。


    稽明珠閉了閉眼,穩住情緒端著茶水一步一步的走向床榻。


    癡癡的凝望著眼前男子俊逸絕俗的臉,她用力的咬了唇堅定了心中所想,彎身托起柏明湛的脖頸將茶水送到了他的唇旁。


    這一瞬似漫長的沒有盡頭,稽明珠一動不動,她心跳如鼓,屏住呼吸盯著柏明湛的嘴,盼著他喝下去,哪怕一口也足夠了!


    柏明湛卻是倏的睜開了眼睛,盯著她一動不動。


    稽明珠嚇的手一抖幾乎失聲驚呼,她攥緊杯子很快的調整表情,露出了一副關切又幽怨的眼神看向柏明湛。


    因為她的一隻手腕還在柏明湛的脖頸下,這番近距離的肌膚相觸讓稽明珠粉麵微紅帶羞,心鼓響的更厲害,一顆心似要從胸腔裏跳了出來,見柏明湛沒有動作隻凝神盯著她,稽明珠心中羞喜交加,忍不住朱唇輕啟顫聲道:"夫君,喝水。"


    柏明湛正頭疼欲裂口幹舌燥,他雖然睜開了眼,思緒卻是混沌迷離,若是稽明珠不出聲,說不定他就順手接過那茶杯仰頭喝了下去。


    稽明珠被柏明湛看的臉上發燙,飛起一片紅霞,她不由又嬌嗔的輕喚了一聲,"夫君,水。"


    這一聲“夫君”讓柏明湛陡然清醒過來,他似忽然被蜜蜂蜇了一般,一骨碌側翻坐起避開稽明珠。


    他這動作又急又沒有預兆,稽明珠毫無防備,給驚的"呀"的一聲杯子脫手飛了出去,碎了一地。


    還沒等稽明珠再有反應,柏明湛已經翻身下床,冷喝了一聲,"來人!"


    守在外麵的雨舒一聽到這動靜暗道一聲不好了,小姐隻怕弄巧成拙,她急忙挑了簾子進來,就見她家小姐咬唇怔忪,一臉的懊惱之色。


    柏明湛正背身穿衣服,頭也不抬卻聲寒如冰,"自掌二十。"


    雨舒心中震驚,低垂了頭跪下來,揚手就要自抽。


    自己掌嘴二十?


    稽明珠大驚,不能置信的衝了柏明湛道:"雨舒是我的人,我不允許,再說她何錯之有?"


    稽明珠這話讓柏明湛身子一僵,他猛然轉身,見地上跪的那人不是舒顏而是稽明珠的人,臉色頓時變的陰青無比。


    他一腳踹翻了榻幾,大步走了出去,怒喝道:"來人,都死了嗎?"


    他這一聲怒吼,讓當值的、歇息的人都紛紛動作起來,眨眼之間如心閣所有人在密集的秋雨中跪了一地。


    殳竹和舒顏跪在最前端,後麵跟著跪的人均一頭霧水卻無一人敢出聲詢問。


    "自掌三十。"柏明湛的聲音裏已經沒有任何情緒,聽在人心中卻是有種說不出的驚懼怵然。


    稽明珠羞怒交加,她一步站出來擋在柏明湛麵前,仰臉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為何要罰所有人?"


    (謝謝江南西貝、老馮888的粉紅票。)(未完待續)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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