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重重的嗤笑了一聲打斷了春兒,"想幫她你就可以損害娘子的利益,破壞娘子定下的規矩?你這般有同情心為什麽不將自己的工錢借給她?退一步,你想這事說與娘子知道,娘子還能見死不救?你捫心自問,這些年娘子待你們如何?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


    花草一席話將春兒擠兌的無地自容,隻深深的埋頭流淚自責。


    蘇晗暗歎了一聲,正要立刻去見杏兒問一些具體的情況,蔣項墨卻是忽然舉步進來。


    他徑直的走到蘇晗麵前,不著痕跡的看了她的麵色,輕咳了一聲才道:"就是去問個話……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這話蘇晗莫名的覺得耳熟,曾經,柏明湛也讓殳竹帶相同的話給她……


    或許不會有事,可還是會再被利用一回,蘇晗暗自冷笑了一聲,似沒聽到蔣項墨的話,低聲吩咐了小容幾句,昂首大步的走了出去。


    黃王兩家人一見到蘇晗情緒異常的激憤,他們堅持不要任何賠償,咬定讓蘇晗抵命。


    "蘇娘子,你有何話要說?"柏知府還是那副儒雅溫和的模樣,像個很關照她的和藹慈祥的長輩,蘇晗卻是知道這隻老狐狸是多麽的冷酷無情。


    蔣項墨也沉凝著看向蘇晗,目光深沉晦澀,讓人一眼探不到底。


    蘇晗轉過臉去,暗罵了一聲,官官相護,都是一丘之貉。


    "我懷疑這二人與田太太一樣,都是收授了巨額利益,故意誣陷與我,我還懷疑這二人不是自殺,而是他殺,行凶之人不是她們的丈夫就是那背後唆使之人,眼下看來,是他二人的嫌疑更大,畢竟舊人不比新人,她二人又毀了容貌……”


    蘇晗的言辭直接又犀利,登時讓這兩家的男人變了臉色,他們憤怒激昂,怒目瞪著蘇晗,好似殺妻之仇不共戴天。


    那黃氏的丈夫更指著蘇晗高聲怒罵:"簡直一派胡言,信口開河!我們夫妻情投意合,我娘子賢惠敦厚,我有何理由這般做?”


    他說著竟是流淚下跪給柏知府砰砰磕頭,“求知府大人嚴判這惡毒婦人,為我娘子報仇……"


    "一派胡言?"蘇晗輕輕的一笑,嘲諷道:"你夫妻二人情投意合?那還真是有意思了,既然你夫妻二人情投意合,你對你娘子一心一意感情甚篤,那西街的外室盧氏你有何解釋,還有那四歲的酷似你的男童又是你什麽人?"


    黃氏的丈夫大吃一驚,冷汗都冒了下來,"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是他的隱秘之事,他養了外室五年所有人都蒙在鼓中,妻子黃氏更不知情,卻沒曾想被這女人知道了,他不禁擔憂的看向王氏的丈夫。


    蘇晗並不回答他的話,反而轉首看向那王氏丈夫,"你夫妻成親六七年未有子嗣,你娘子也算賢惠,為你納了多房好生養的妾室,你卻嫌棄王氏給你選的妾身姿陋色俗,多次流連於香粉之地,昨晚你還對你的粉頭金蕊兒豪擲千金,花一萬兩包了她三個月……你不過經營了一個小小的酥餅店,一月入賬按生意最好的時候十兩計,一年也不過一百二十兩,你還有高堂老母,一眾妾室,諸般開銷之後,你能餘下多少,你昨夜的花銷你全家不吃不喝,你也要起早貪黑的攢八十三年,你這萬兩從何而來?"


    王氏的丈夫額頭上也瞬間冒了冷汗,卻眼神閃爍強自狡辯道:"我自有生財的法子,你少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還我家娘子命來!"


    那黃氏的丈夫也急忙附和,做出義憤填膺之狀。


    堂上的氣氛不由激烈起來,堂下看審的老百姓也各說各有理,交頭接耳的議論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蘇晗卻不懼他二人的色厲內荏,冷笑一聲,伸手指向他們,"好個殺人償命,夫妻情深!你二人家中有喪,發妻屍骨未寒,非但沒有哀戚憂思,反而一個對外室唯唯諾諾百般嗬寵,一個左擁右抱好不春風,你二人明明與妻子無情無義,卻不肯接受賠償,非要置我於死地,個中原因你二人心知肚明!"


    黃王二人的丈夫互相看了一眼,麵露驚慌之色,卻強自辯駁道:"你少血口噴人,我家娘子就是因養生堂才喪命,我們不要銀子,就要你賠命!"


    蘇晗冷笑,厲聲道:"不要銀子,是因為你們已經不缺銀子吧?可是你二人再不實話實說,隻怕有銀子卻沒命花!舉頭三尺有神明,頭七之內,你家娘子的魂魄還在,你說這種虧心話也不怕夜半十分睜開眼來看到死者雙目含怨的站在你麵前跟你索命!"


    纖柔的身段不卑不亢站的筆直,言辭犀利,心思縝密,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自信傲然之氣,一個柔若拂柳的女子,竟是有種不讓須眉的颯爽張揚,這一瞬蘇晗周身的華彩讓人驚豔動魄。


    蔣項墨不由自主的望著蘇晗陷入沉凝。


    "好!"蔣項墨身後的季小三激動的高聲叫好,堂下看審的人也被季小三感染,紛紛調轉態度,言辭激烈的指責黃王二人的丈夫。


    師爺恰到好處的重重一拍驚堂木,將本就因蘇晗的話心虛的二人嚇的一個哆嗦。


    蔣項墨無視堂上一直眯眼不語的柏知府,沉冷的對地上二人威聲喝道:"速去搜查這二人家私,看可否有不義之財,再將黃氏、王氏身邊的仆婦嚴厲審問,畫押入供?"


    這是毫不懷疑的讚同了蘇晗的話。


    自家死了娘子,倒黴的不是對方,反倒是他們要被搜家審問,怎麽會變成這樣?


    那二人頓時又驚又怕,王氏的丈夫也不知心理素質較差還是昨夜在粉頭哪裏耗費的精神氣多了些,聞聽蔣項墨的話撲通跪了下來,"大人,小的說,小的據實交代,不關蘇娘子的事,是那田太太忽然找上我家娘子,給了一大筆銀子,讓我們誣陷養生堂和蘇娘子,小的和娘子也是見財眼開一時昏了頭,求大人恕罪,小的不告了,不告了……"


    黃氏的丈夫惱恨的看了王氏的丈夫一眼,也忙磕頭求饒,"小的也是,那爛臉的藥也是田太太給的,求大人饒命……"


    柏知府終於收起了溫和的笑模樣,威嚴冷喝道:"如此,你二人娘子究竟因何自盡,可是你二人所為?"


    柏知府話音才落,兩旁衙差將殺威棒搗的森然大響,這二人神色慌亂,卻搖頭否認,"冤枉啊大人……"


    奉命去搜家的衙差很快回來複命,還帶了黃氏、王氏二人的貼身丫頭,看著被他們藏的秘密嚴實的一打厚厚銀票和兩個丫頭的口供,這二人麵色死灰再也說不出話來,終於承認是他們一時鬼迷心竅勒死了自家娘子。


    ……


    "娘子好威武,'舉頭三尺有神明,頭七之內你家娘子的魂魄還在,你說這種話也不怕夜半十分睜開眼來看到死者雙目含怨的站在你麵前跟你索命',娘子這話說的好,嚇死他們!娘子好英明好神武,花草對娘子的崇拜之情真是猶如------"花草一邊揚眉吐氣的學著自家娘子在堂上的風姿,一邊有些誇張的表達自己的崇拜之情。


    花草還沒將從蘇晗那裏學來的某經典台詞背完,便被她家娘子打斷了,"好了花草,別鬧了,讓我靜一靜。"


    花草看了蘇晗一眼,立刻安靜下來,勸慰道:"娘子不用自責,也不用難過,黃氏和王氏死有餘辜,她家男人更是千殺萬剮也不為過……"


    花草還欲再說,蘇晗已經不耐煩的擺手,花草嚇的立刻噤聲退了出去,又輕輕的給她關上門。


    蘇晗側臥著躺在臨窗的軟榻上,一動不想動。


    她太累了,從心裏感到累,也感到茫然。


    前世,唯一對她好的父親過世後,她從百事不問的甩手掌櫃、高高在上的公主迅速的逼迫自己在一夕之間成長起來,凡事都親力親為,靠她自己與她那人麵獸心的叔叔爭奪父親留給她的家業,卻是遭遇的一場意外的車禍。


    如今想來,那車禍也未必是意外,人心叵測,是她那卑劣的叔叔一手策劃的也不會太讓人吃驚。


    來到這裏,遇到了穆老爺子這個性格古怪卻真心疼愛她的外祖父還有懂事窩心的子熙,她覺的她缺憾的人生得到了補償,她積極樂觀的,用最大的努力讓自己融入這裏,她以為她認真的生活,靠自己的拚搏和努力,信任與友愛的對待大家,踏踏實實的付出,就能得到回報,可是,今日她卻發覺,她仍不了解生活,也不了解人性。


    她真心的對待顧客,顧客卻反咬她一口;她寬厚的對待員工,隻會讓她們心生僥幸;她沒對柏府的權勢門第生覬覦之心,也很有自知之明的對柏明湛的那份心思故作不知,柏知府卻依然防備、厭惡她,雖然那隻老狐狸用和藹可親的模樣掩飾的天衣無縫,可她仍從柏知府不經意的眼神中捕捉到那份厭惡;她想感謝蔣項墨,對他的印象有些許改觀的時候,對方卻以她為餌利用的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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