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生問傅若曦:“傅小姐,凱倪靈女哪裏去了?”


    傅若曦依然沒有反應。


    寅生擋住傅若曦看向床的視線,語氣嚴厲:“傅小姐,凱倪靈女哪裏去了?”


    “凱倪靈女哪裏去了?”傅若曦喃喃重複著寅生的話,抬頭看向寅生,雙眼無神。


    她從洞外回來,本來見葛凱倪躺在床上好好的,可忽然一下子葛凱倪就不見了,她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眨眼,揉眼睛,無論怎麽弄,葛凱倪都再沒出現,用手摸摸葛凱倪的被窩,明明還是熱的。


    這會兒寅生問她葛凱倪哪裏去了,她哪知道。


    “啊——”傅若曦突然尖叫。


    鬼,有鬼,肯定有鬼,傅若曦心裏咆哮。


    可她發出的聲音是一聲堪比一聲高的尖叫。


    其他人都被她的尖叫聲刺得渾身一震,寅生毫不猶豫一掌劈下,尖叫聲戛然而止,傅若曦軟倒在地。


    “怎麽回事?”辛叔帶著人也趕到。


    陸陸續續還有人趕來潔靈洞。


    有十幾年沒聽到女孩子的叫聲了,大家都好奇發生了什麽事。


    寅生一臉茫然:“凱倪靈女不見了,我問傅小姐凱倪靈女哪去了,傅小姐隻管大聲叫。”


    跟隨寅生來的幾人為寅生作證,傅若曦的尖叫讓幾人心有餘悸。


    空中傳來許彩霓的聲音:“傅若曦欲對凱倪靈女不利,我及時挪走了凱倪靈女,傅若曦是被凱倪靈女的突然失蹤嚇到了,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交代了吧。”


    “是。”所有人跪下,以頭觸地。


    小小民女,竟敢戕害靈女,雖戕害未遂,傅若曦要受的處罰也小不了。


    給大巫行過禮,眾人起身,辛叔麵容嚴肅對寅生道:“你該知要怎麽辦!”


    寅生原本隻主管巫靈境內的安全,一個月前的雪封巫靈境,主管刑罰的巫第凍死,大巫暫時讓寅生兼管執行刑罰。


    “是。”寅生肅容,心裏那個苦呀。


    總管閉關前吩咐他,一定要照顧好傅若曦,那是他帶回來的一個工具,如今發生這種事,讓他還怎麽照顧傅若曦。


    眾人退後,寅生施法將傅若曦本身的靈氣抽出,還不容他有下一步動作,辛叔已帶領眾人一起施法,傅若曦的靈氣化成霧氣,飄散在巫靈境內,經太陽照射,不時便沒了蹤影。


    從此,傅若曦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活著,跟死了沒有區別。


    這隻是初步處罰,若是葛凱倪一旦出了事,傅若曦會屍骨無存。


    “寅生。”許彩霓的聲音再次在空中響起。


    “奴在。”寅生跪下,其他人跟著跪下。


    “你即刻送傅若曦回傅府,將傅府的大公子帶來。”許彩霓吩咐。


    “是。”寅生的心裏苦了個透徹。


    師傅,不是我違逆你的指示,實在是我沒有那個能力呀。


    傅府的人看到傅若曦的慘相,一時愣怔得回不過神來,原本以為傅若曦以一介民女能入巫靈境,是傅府天大的福氣,沒想到傅若曦竟落了這麽個結果。


    大夫人想哭不敢哭,還得忍痛將自己的兒子傅若理奉上,她簡直要憋瘋了。


    傅若理生相俊美,黃彌鎮沒有一個人比得上,就是附近幾個鎮子,也沒有見有幾個比他好看的。


    不管大夫人願不願意,從傅若理呀呀學語起,傅老太太就給傅若理請了老師,一心培養傅若理,想要傅若理入巫界做巫仆,將來傅府也好跟著享福。


    傅老太太從葛凱倪那裏得的十二枚福果,一枚賞了傅若曦,她自己吃了一枚,還剩十枚,她誰都沒給,留著打算慢慢吃。


    總管來巫府,索要走了剩餘十枚福果,當即喂給傅若理一枚,說是他看好傅若理,要培養傅若理為左右臂,將來遴選巫仆時,他一定力薦傅若理。


    如今又來個人說是總管的小廝,要帶傅若理走,其他人都欣喜萬分,隻有大夫人心痛。


    “寅生大人,我兒子才八歲,可否再等幾年,他年紀還小。”大夫人跪下請求。


    “你是在質疑大巫?”寅生的聲音冷得令人發寒。


    “沒有,我是怕他不懂事,給大巫添麻煩。”大夫人的聲音發抖。


    寅生看向其他人:“你們也是這個意思?”


    傅老太太要給寅生跪下,被寅生一把扶住:“老太太德高望重,奴可承擔不起。”


    感受到縈繞著傅老太太的由大巫特製福果的靈氣,他恨不得吸幹了傅老太太。


    “不敢不敢。”傅老太太趕緊道。


    寅生雙手發力,貪婪地吸著傅老太太身周的靈氣,傅老太太根本跪不下去。


    傅大老爺領著其他人跪下賠罪:“內人隻是舍不得孩子,不敢質疑大巫,還請寅生大人莫要動怒。”


    以一人換整府榮耀,還是自家人,比供養巫女,替別人家養孩子強多了,巫仆也可以給家裏掙來福果和鎮宅之寶。


    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問過傅若理願不願意走,傅若理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大夫人終於忍不住,摟著傅若理泣不成聲。


    “夫人,若是你的眼淚滴在你兒子身上,他就不用跟著我走了。”寅生提醒。


    眼淚是最消磨人意誌的東西,巫靈境內不需要這個。


    傅大老爺一把拉開大夫人,喝斥:“你是想害死全家人!”


    往巫仆身上沾染眼淚,違逆大巫的旨意,無論哪一條都是大罪。


    大夫人趕緊用衣袖擦幹眼淚,磕頭賠罪。


    事情已成定局,哭也無用,目前最要緊的是不要得罪眼前人,以免兒子被連累得受折磨。


    寅生懶得再囉嗦,徑直往外走,大夫人趕緊推傅若理跟上。


    沒有寅生發話,其他人不敢起身,眼睜睜看著傅若理跟著寅生離開。


    寅生原本打算徑直進入巫靈境,傅若理怎麽進去是他自己的事,是死是活也與他無關,大巫問起,他隻要說傅若理自己不小心摔死就行了。


    傅若理周身縈繞著和傅老太太一樣的靈氣,幾乎令寅生發狂,若不是傅若理身上有總管的印記,他恨不得當場捏死傅若理。


    然而,當他看見懸在半空中騎著飛狐的林逸沁,不得不打消讓傅若理自生自滅的念頭。


    “大人。”寅生跪下。


    “辛苦你了,”林逸沁淡然道,“傅大少爺交給我,你下去吧。”


    “大人,”寅生神情恭敬,“大巫交給奴的差事,奴必將辦好,大人請放心。”


    明擺著就是不想給人。


    “嗬嗬嗬。”林逸沁輕笑。


    寅生看似態度恭敬,可眼裏的鄙夷根本就沒做掩飾,林逸沁看得一清二楚,他早已習慣了巫仆們對他的這種態度,倒也不生氣。


    “如果我說是大巫讓我來接傅大少爺的,寅生你會不會放人呢。”林逸沁笑著道。


    寅生一愣,大巫讓林逸沁來接人?


    繼而心裏冷哼。


    這個小白臉無德無能,對巫靈鏡沒有任何貢獻,大巫卻從來舍不得他幹一點點事,怎麽可能讓他來接人,當我是傻子了不成。


    語氣中便帶了譏諷:“既然是大巫派大人來接人,大人你有大巫的符令嗎?”


    “沒有!”林逸沁回答的相當幹脆。


    “沒有符令,大人你還有膽說的這麽理直氣壯!”寅生冷哼。


    “哈哈哈哈。”林逸沁大笑,手掌展開,一塊小小的彩色手帕從他手掌升起,慢慢朝寅生這邊飄過來。


    手帕越變越大,繼而變形,等落到寅生旁邊,手帕已經變成了容得下一人坐進去的彩色籃子。


    寅生麵色大變,這是大巫的坐騎,也是大巫的專用法器。


    當然,這個彩籃不是大巫法器本身,隻是法器的一個棱角,或是一絲飄絮所化。


    連大巫的法器都祭出來了,人家還需要什麽符令。


    不僅如此,見大巫法器如見大巫,鋪麵的壓力壓得寅生身上如負千斤重物,寅生強忍著沒有吐出湧到嘴裏的血,匍匐在地向林逸沁行大禮。


    林逸沁沒有理會寅生,淡然命令:“傅若理,坐進籃子。”


    “是,大人。”傅若理向林逸沁施過禮,從容跨進彩藍,坐下。


    林逸沁暗自點頭,總管確實有眼光,八歲的孩童,竟然有這樣的膽識和氣魄,從頭到尾,他都沒看到傅若理表現出一絲的膽怯。


    隻是不知,許彩霓為什麽要他來接傅若理,卻又不讓他和傅家人見麵。


    他手掌向上抬,彩藍隨之離地而起,傅若理不由得緊張起來,下意識緊抓籃柄,彩籃飛得很平穩,傅若理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漸漸放鬆。


    彩藍飛到林逸沁身邊,林逸沁笑著摸摸傅若理的頭頂,語調輕緩:“別怕,就當你是鳥兒在天空中飛翔一樣。”


    傅若理點點頭,笑臉表露出興奮和期待。


    幾乎每個人都有羨慕鳥兒不受拘束,想去哪裏就飛去哪裏的時候,他一直被關在家裏學習,更是向往這種自由自在的飛翔。


    林逸沁和傅若理越飛越遠,變成小黑點,繼而消失不見,寅生一口血吐在眼前的草地上。


    心裏發狠,林逸沁你等著,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跪下來求我,你求我也沒用,我照樣將你踩進泥裏。


    水靈洞裏的許彩霓冷哼,我今日就將你摁進泥裏,永世不得翻身。


    四周突然出現濃白的霧氣,將寅生包裹在內,形狀如巨大的蠶繭,迅速升騰而起,飄向巫靈鏡正上方。


    一個黑色的影子破繭而出,直線往下墜落,越落越快,蠶繭也隨著他往下落,鋪開在他身下成一張巨大的白毯,似要接住他。


    “師傅,救我。”寅生發狂地大喊。


    白毯隔音效果太好,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聽得到他的嘶喊。


    崖底田園裏幹活的巫第,各個高興無比,天空中出現的白雲,正好遮住了曬著他們的太陽,令他們被曬得燥熱的身體,清爽了許多,大夥有說有笑繼續幹活。


    突然一聲巨大的響聲在勞作的巫第們身後響起,緊接著是地麵劇烈的震動,忽然飛起的漫天塵土使得巫第們根本睜不開眼睛。


    等塵埃落定,一切歸於平靜,幾乎被掩埋的巫第們才相繼站起,各個如土人一樣,互相詢問著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都是最低階的巫第,負責最重的體力活,巫界發生什麽大事,跟他們好像沒多大關係,他們一般也不太關心,隻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可這次他們著實嚇得不輕,還是想要弄清楚。


    “哇,好大一個坑!”有人指著身後不遠處。


    其他人轉身,幾天前才平整好的耕地中間,真得出現了個巨大的土坑,有膽子大些的人去坑邊看,除了土,什麽都沒看到。


    “怎麽了,什麽事?”有幾個巡邏的巫第跑過來。


    不用人回答,眼前突現的大坑,勞作的巫第們心有餘悸的神情,他們已知發生了什麽事。


    這種事幾乎隔一段時間就發生一次,有性子急的巫仆,想要快點提高修為品階,不顧危險攀向高處,試煉馭物飛翔,掌握不好,結果從高處摔下,非死即傷。


    隻是不知坑裏的這位到底攀了多高,竟然砸出這麽大個坑來,還直接砸到把自己掩埋了。


    大坑周邊的土還在往下滑,他們這些品階不高的人根本下不去,沒有馭物飛翔本事的他們,下去根本是找死,走不了幾步就會被土掩埋。


    為首的小頭領要發訊息報告寅生,想起寅生被大巫派出巫靈鏡辦差,以他的功力根本聯係不到,就又改主意發訊息給金生。


    金生離得太遠,小頭領老半天得不到回訊。


    實在是懶得一層層上報,小頭領直接發訊息給辛叔,辛叔回訊,他正在大巫處有事,眾人隻有耐心等。


    大巫倒是沒有讓辛叔有一刻的耽擱,還準許他騎坐白鷺趕過來,白鷺重病才好,氣力不濟,飛飛停停,水靈洞離此處田園又遠,等辛叔到的時候,大坑已被滑落的土掩埋大半。


    辛叔也為難:“若是總管在就好了,我兩個合力可以挖出裏麵的人,現在就我一人,哪怕再加上金生寅生,也難以做到。”


    大巫倒是一個人就能做到,可拿這種小事去麻煩大巫,除非他們活得不耐煩了。


    無奈,辛叔搖頭歎氣:“算了,晚上就寢前清點一下名單,看有誰不在。”


    砸了這麽大個坑,又被埋了老半天,裏麵的人早死透了,挖不挖沒多大用,弄清楚死的人是誰就行。


    如今也隻有這樣了,大家各自散開,該幹什麽幹什麽,辛叔令人直接將坑埋了,以免有人不小心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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