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坐在石頭上,雙腳懸空,目視著前方,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又似什麽都沒想,隻是單純在發呆。


    她腳下的懸崖常年大霧茫茫,即便偶爾霧氣稀薄透亮,懸崖也是一眼望不到低,下麵住著常年修習法術的人,而人們稱此處為巫靈境。


    巫靈境裏的人醫術高超,凡間有治不了的病症,隻要去當地巫靈府登記,就會有巫靈境的人上門給診治,大多都能治得好。


    人們在巫靈府除了可以登記疑難病症,還可以登記自家孩子的名字,巫靈境的人會根據登記的孩子的名冊,一個個考察孩子的情況,挑選適合修習法術的人。


    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小男孩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坐在小女孩身邊,同樣的兩腳懸空,還一蕩一蕩的。


    “葛凱倪,你怎麽又來這裏了?”


    “要不是有你叫我名字,我都忘了自己有名字了,你不也來這裏了,還說我!”


    “嘁,起名字不就是讓人叫的,還有,我本來就住在這裏,你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要你管!”


    “不管就不管,誰稀罕!”


    話音還沒落,小男孩已從懸崖消失。


    葛凱倪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似乎剛才根本就沒人出現,也沒人跳下懸崖。


    “葛凱倪,你該不會又和人打架了吧?”


    小男孩的頭從懸崖冒出,縱身一躍,再次和葛凱倪並排坐著,遞給葛凱倪一個果子,再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自己開始大口嚼。


    “打什麽打,她們誰能打得過我。”葛凱倪不滿小男孩的說法。


    “嘎吱。”多半個果子被她一口就咬掉了。


    小男孩斜睨她一眼,三兩下把嘴裏的果子吃掉,再次躍下懸崖。


    這次小男孩在下麵呆的時間長了些,上來時背了個小布包。


    “給,吃吧。”小男孩把布包遞給葛凱倪。


    葛凱倪毫不客氣,接過布包就從裏麵掏出果子吃起來,邊吃邊含糊道:“許博弈,今天你送我一袋果子,將來我還你一桌席麵。”


    “好啊,我等著。”許博弈再次躍下懸崖。


    一袋果子吃得還剩兩個,葛凱倪將兩個果子裝進自己口袋裏,布包掛在懸崖邊的樹上,大步朝遠處的鎮子而去。


    剛一進家門,一個掃把就朝葛凱倪砸來,葛凱倪利落躲開。


    一個約莫十歲的女孩子衝過來,撿起掃把就要打葛凱倪,嘴裏惡狠狠地罵著:“一天到晚光吃飯不幹活,你還有臉回來,咋就不死在外麵。”


    掃把還沒挨著葛凱倪,葛凱倪扭身一腳踢向那女孩子的膝蓋,女孩子猝不及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齜牙咧嘴,想要罵人卻痛得說不出話。


    葛凱倪滿眼諷刺:“三姐,還沒到過年的時候呢,你不用這麽客氣給我拜年!”


    葛三姐猛地抬頭,恨恨地瞪葛凱倪,因用力過猛,膝蓋再次受挫,疼得葛三姐歪倒在一邊。


    葛凱倪不再理會葛三姐,扭頭朝屋子裏走去。


    進門手裏就被塞了個簸箕,耳邊是嗬斥聲:“又跑哪裏野去了,趕緊把這些磨了,否則今天別吃飯。”


    是一簸箕雜糧,各色品種都有。


    葛凱倪走向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身邊,小聲道:“這是許博弈給我摘的果子,大姐你趕緊吃。”


    說著話兩個果子溜進葛大姐的衣服口袋。


    葛凱倪放大聲音:“大姐,你這糧食在哪裏撿的,下次帶我和姐姐一起去,也能多弄些。”


    人已走到了屋裏放著的小石磨跟前,眼睛看著屋外,打手勢要葛大姐快吃。


    就她說話的檔兒,一個果子已經下了葛大姐的肚,第二個果子也已咬掉了半個。


    “要去你自己去,別拉上我。”葛三姐一瘸一拐已到了門口。


    葛大姐沒吭聲,進了父母住的裏間。


    三間房,父母住東邊一間,姐妹六個擠西邊一間,中間客廳堆滿了雜物。


    兩邊的臥房除了睡覺的地方,也堆滿了東西,相比來說,東間稍微寬鬆那麽一點點。


    “大姐你在偷吃什麽?”葛三姐一瘸一拐的追上去。


    從葛凱倪身邊經過時,葛凱倪故意伸出一條腿,葛三姐避之不及,撲倒在地。


    葛大姐從東間出來,手裏提溜著一個包袱,喝斥:“整天就知道盯著別人吃東西,趕緊把這些衣服修補好,否則今天你也別吃飯。”


    把包袱丟在一個還算齊整的凳子上,怒氣衝衝去外間洗衣服。


    葛三姐從地上爬起來,逼視葛凱倪:“是不是你給了大姐果子吃?”


    葛凱倪把手裏用來掃雜糧的掃帚掉了個兒,掃帚把朝著葛三姐,冷哼:“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讓你腦袋上長果子?”


    “哼,你先別得意,早晚我會收拾你。”葛三姐退後,拿起凳子上的包袱也出了屋子。


    雜糧磨到一半的時候,柳氏回來,還沒進門就問:“今天的活幹完沒有?”


    葛大姐答道:“娘,髒衣服快洗完了,要修補的也已修補了一半。”


    “嗯,你們快點,要是耽擱的話,往後就很難接到活了。”柳氏說著已進了門。


    看見葛凱倪在磨糧食,柳氏擺手:“小六,別磨了,這些夠今天吃了。”


    “多磨一點能死人呀。”柳氏身後的葛二姐嗆了一句,要進西間。


    葛二姐已滿十二歲,今天隨著柳氏進傅府,本來想著能找份差事,卻沒有一個人看中她。


    柳氏一把扯住葛二姐:“趕緊出去和老三一塊修補衣服,兩個人也快些。”


    葛凱倪問:“娘,我四姐和五姐呢?”


    柳氏過來收拾她磨好的麵,道:“老太太留下了,這是她兩個的福氣。”


    “真的呀,太好了。”葛三姐探了個頭進來。


    “你以為少了兩個人你就能多吃一點了嗎,做你的美夢!”葛二姐嗤道。


    看著柳氏手裏那少得可憐的一點雜糧麵,葛三姐試探:“娘,小四和小五有了差事,咱今天是不是該多磨點麵慶祝一下?”


    “幹你的活,有啥可慶祝的,”柳氏喝斥,“她兩個能被留下,也是因為她兩個是雙生姐妹,老太太一時覺得好玩,還不知能不能長遠呢。”


    吩咐葛凱倪:“小六,燒火。”


    葛凱倪征求意見:“娘,咱在院裏烙餅子吧,反正院裏就咱一家住,也不怕影響到別人。”


    屋子裏通風不好,每次做飯都弄得煙熏火燎的。


    柳氏頓了一下,也沒猶豫多久:“行,今天就在院裏做飯。”


    吩咐葛凱倪:“你去找李嬸借五個雞蛋,等下每人衝個蛋花湯。”


    葛凱倪趕緊說:“李嬸去她女兒家了,伺候她女兒坐月子。”


    誰借的誰還,家裏又沒有養雞,自己身上也沒有一文錢,還得漫山遍野去掏鳥窩。


    柳氏也不在意:“行,那今天就隻吃雜糧餅子,一人一個。”


    葛三姐不滿:“娘,小六個頭小,半個玉米餅子就夠了。”


    柳氏從善如流:“行,從今天起,小六就每頓半個玉米餅子。”


    葛凱倪的臉色都沒有變一變,神情坦然去院子裏燒火。


    她拒絕去借雞蛋的時候,早已料到柳氏會有動作。


    柳氏的話還沒完:“你的個頭也不比小六高多少,往後也每頓半個玉米餅子。”


    “娘——。”葛三姐哀嚎。


    柳氏沒理會葛三姐,接著道:“多出來的一個餅子就分給老大和老二,老大眼見著要嫁人了,得養得像個人樣,不能給主子們丟臉,今天老太太沒有留下老二,是老太太覺著老二太瘦小,中看不中用,往後也得養好點,不能砸在我手裏。”


    “謝謝娘。”葛大姐竊喜,手下加緊速度洗衣服。


    “謝謝娘。”葛二姐臉色比回來時還難看。


    “娘,大姐已經吃過了,是小六給她的。”葛三姐舉報。


    她被克扣了口糧,也不想別人好過。


    葛凱倪心裏翻白眼,自己這位三姐真是不作不死。


    “小六,你哪來的吃的,為什麽私自分的吃了。”柳氏厲聲嗬斥。


    “娘,是許博弈摘給我的野果。”葛凱倪老實回答。


    “哦,是他給你的呀,”柳氏語氣緩和下來,“你給你大姐吃了?”


    “是呀,除了娘你,家裏就屬大姐辛苦照顧我們幾個,我就給大姐留了兩個果子。”葛凱倪送上馬屁。


    從長相來看,她判斷這確實是親娘,可這位當娘的也隻是維持她們姐妹六個餓不死凍不死而已,準確來說,這位娘隻是她們的飼主。


    而所謂的大姐,隻是飼主選的一個管理她們的小頭頭,巴結好這兩個,可以讓自己的肚子少受點委屈。


    柳氏在家的時候,吃的是定時定量的,柳氏不在,想要多吃點,靠的是武力,就是一個搶字。


    原先葛大姐實力最強,隨著妹妹們越來越多,一年年長大,葛大姐已經有點壓製不住幾個小的了,可她又不敢告訴柳氏,怕被替換掉,就一直硬撐著。


    反正傅府老太太已經給她指婚,明年她就嫁了,這一年先混個飽肚子再說,成親後這些人就和她再無瓜葛。


    “你見到許博弈了?”柳氏滿臉笑意,“你三姐的半個餅子就給你吃了,娘再烙幾個餅子,你拿去和許博弈換些果子,小姐這幾天胃口不好,要是果子得了小姐的青眼,說不定你爹爹就能換個好差事,到時娘給你扯一身新衣裳。”


    柳氏說的小姐是指傅府的小姐,葛家銘在傅府當差,他手無縛雞之力,腦子又不是很靈光,幹的差事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就連他現在住的院子都是傅府的下人住的。


    葛家銘倒是想全家賣身給傅府,可惜人家說不敢要。


    葛家祖上救過傅府當家人的命,傅府說什麽也不願意拿葛家人當奴仆使喚,看情麵就一直由著葛家銘在傅府這樣混著,不就是每月支出點工錢嗎,人家花得起。


    葛家銘不嫖不賭,沒什麽壞毛病,為了能在傅府謀個更好的差事,他那點工錢全用來上下打點了,哪裏還有錢養活老婆孩子,柳氏和六個女兒也就這樣混著過。


    傅府老太太無意間聽人說起,葛家銘家有對雙生姐妹,不但相貌特別像,聲音和脾性也很難分別,傅老太太起了好奇心,讓柳氏帶雙生姐妹進去看看,柳氏把二女兒也想辦法塞了進去。


    隻可惜,葛二姐讓她養得像根幹木材一樣,沒有一個人願意用。


    “娘,大姐和小六偷吃,為什麽克扣我的糧食?”葛三姐不滿。


    一天就兩頓飯,早上一碗菜幹糊糊,下午一個亂七八糟的餅子,今天運氣好,大姐不知在哪裏掏弄到了糧食,也算是改善生活了,娘一句話,她的餅子就變成了半個,現在連這半個都沒了,她還不得餓死。


    “叫什麽叫,”柳氏怒喝,“挑撥離間,搬弄是非,對我不滿意是不是,那好,你以後別靠我養活,自己掏弄吃的去。


    “娘,你饒了我吧,我什麽都聽你的。”葛三姐求饒。


    她可不想被趕出去,餓不死也會被暗夜幽靈抓走。


    “哼,什麽都聽我的是吧,那現在就去磨糧食,磨夠六個餅子的,然後把剩下的衣服全洗了。”柳氏吩咐。


    葛三姐張張嘴,想說什麽卻沒敢。


    柳氏冷哼:“你是想說沒修補的衣服怎麽辦吧,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大姐快出嫁了,正好拿這些衣服練手,你二姐要養身子,也最好少動,坐著做針線剛好。”


    反正都是下人們穿的衣服,針線功夫也沒那麽講究。


    “是,娘。”葛三姐不敢再說什麽。


    家裏她的針線功夫最好,這一直是她的倚仗,可現在柳氏隻能接到做粗活的下人穿的衣服,她這個倚仗還真就沒多大用處了。


    “娘,我隻是無意中碰到了許博弈,特意去找他的話,不一定找得到。”葛凱倪提前給柳氏打預防針,省得到時候柳氏找茬罰她。


    柳氏難得語氣溫和:“這次找不著,總有找得著的時候,等你找著了給他說一聲就是。”


    許博弈跟個猴子一樣,整個巫靈境都是他的家,他什麽時候從哪裏冒出來,誰也說不清。


    葛凱倪道:“那我吃了飯就去找他,餅子就先不拿了,找著他再給他。”


    多出來的半個餅子可不是白吃的,柳氏會找機會找補回去,可柳氏交代的事又不能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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