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謝何長時間沒有說話, 以至於音調古怪且僵硬,他已經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隻知道本能的懇求這個人的留下,不想他離開……


    隨著他的哀求, 男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重新將謝何抱在懷裏, 溫柔磁性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好。”


    謝何本以為會被拒絕,會像之前無數次那樣被冷酷的拋下,誰知道男人竟然答應了他, 這一刻巨大的驚喜和感動令他流下了眼淚, 那低柔的聲音如同主的愛語, 那溫暖的懷抱如同神的救贖。


    男人聽到了他的懇求,而且寬厚仁慈的答應了他……


    他死死抓著男人的手臂, 蜷縮在他的懷裏……他還想再睡一會兒……


    梁誠山抱著謝何, 低頭凝視他的麵容,因為長時間的囚-禁, 青年皮膚失去了光澤, 原本優美有力的軀體變的瘦弱,抱起來很輕很輕……他的眼中閃過憐惜之色。


    但是不夠, 還不夠。


    這還隻是開始。


    梁誠山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作為你第一次主動請求我的獎勵, 多給你兩個小時。


    謝何的世界一片平靜,他好像浸泡在溫暖的水中一般,如此的舒服, 讓他恨不得永生永世都這樣沉淪下去,不再離開……但是他漸漸的,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


    那個溫柔的聲音對他說:“醒醒,醒醒,我要走了……”


    謝何慢慢醒過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男人話中的意思,臉上頓時浮現恐懼的表情,枯瘦的手指用力的抓著男人,“不,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梁誠山憐惜的撫摸著他的背脊,溫柔又不舍的道:“可是我不能留下來。”


    謝何的聲音暗啞澀然,又帶著一絲恐懼迫切,“為什麽……”


    梁誠山說:“因為你犯了錯,所以要在這裏一個人接受懲罰。”他說完將謝何放在椅子上,緩慢而堅定的將他抓住他的手扯了下來。


    “不!不——不要丟下我!”謝何的身體一接觸到冰冷的金屬座椅,就開始竭盡所能的掙紮,他的聲音驚恐,表情扭曲,但是這一切都無法改變什麽,他最終還是重新被固定住……那若有似無的一線光明消失,溫暖的懷抱和聲音也消失,世界再次恢複無邊黑暗和寧靜。


    他的喉嚨裏發出無意識的痛苦聲音,不住的掙紮著,可是無濟於事。


    漸漸的謝何明白,無論他怎樣掙紮哀求,男人都不會回來的。


    這裏這樣的黑,這樣的靜,他一直清醒的感受這一切,然後不受控製的開始思考和胡思亂想,他回想起男人臨走時和他說的那句話。


    他說:因為你犯了錯,所以要在這裏一個人接受懲罰。


    因為我犯了錯,所以才要接受這樣的懲罰,原來是這樣的嗎……


    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了,他的腦子裏全是亂七八糟的無意識的東西,痛苦要活生生的撕裂他的大腦,如果不是被禁錮著,他甚至想要撕裂自己的身體,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掏出來。


    這個痛苦折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也不記得了……


    沒有開始,也沒有盡頭。


    男人是他的黑暗世界裏唯一存在的人,他隻能聽到他的聲音,隻能被他擁抱,撫摸,隻能在他的懷裏安睡。


    而且他是這樣的溫柔,總是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出現……


    男人的話,是他如今唯一能清晰記得的東西。


    謝何想了很久很久,不住的回想那句話,想要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可是他想不起來……


    他隻知道自己是原本是應該恨著他的,那根植於內心的恨意是他唯一還記得的事,但是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麽要恨他……謝何想起男人的溫柔救贖,第一次對自己心中的恨意產生了懷疑。


    他對他這樣的好,他為什麽要恨他?


    毋庸置疑,他肯定犯了很嚴重的不可饒恕的錯誤。


    否則為什麽要接受這樣永無止境的折磨呢?


    謝何閉著眼睛,可是閉上眼睛也不能睡著,意識在逐漸趨於瘋狂,終於,他再次聽到了那熟悉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很輕很輕,但是在謝何的耳中卻如此的清晰,鐫刻在他的靈魂深處,他知道隨著那聲音的接近,他就可以休息了,他迫不及待的睜開眼睛,發出啊啊的聲音,本已疲憊至極的身軀再次掙紮起來。


    梁誠山重複著之前的步驟,然後將謝何放了下來,輕輕把他抱在懷裏。


    謝何一落入他的懷中,就死死攥著他的衣襟,瞬間睡了過去。


    梁誠山溫柔的看著他,然後親自動手幫謝何擦拭身體,調整了一下有些挪位的鼻飼管和尿管,給他做了一些基本檢測。在謝何被囚-禁的這段時間,無論他是清醒著還是睡著,任何事梁誠山都不假於人手,他是這黑暗中唯一能碰觸他,帶給他知覺的人。


    是唯一能出現在他世界裏的人。


    梁誠山做完這些,然後一動不動的抱著謝何,讓他保持一定時間的睡眠,畢竟他的目的並非真的逼瘋謝何,而是他令他順從,所以每次都在謝何即將要到達崩潰極限的時候進來,讓他稍微休息一下,就像一次次將一個溺水窒息的人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一次次體驗瀕臨死亡的絕望,又不會真的死去。


    如此反複輪回。


    謝何睡的很沉,表情安詳,梁誠山愛憐的看著他消瘦的臉頰,眼中最終閃過一道冷酷之色,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然後開始親吻占有他。


    其實這樣脆弱的謝何,擁抱起來並不舒服,瘦的硌手,而且還需要十分小心。


    但是梁誠山依舊堅定不移的執行他的計劃,他要他的愛人從身體到靈魂都隻記得他,記得他在黑暗絕望中帶給他的快-感、溫度、充實。


    迷戀沉醉他,他是他唯一的解藥。


    謝何慢慢醒了過來,他感受到男人正在對他做的事,已經沒有絲毫抵觸的心理,隻有渴望和快樂……他用力的回抱著男人,恨不得將自己融入他的身體,永遠這樣下去不要停止。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每次快樂結束之後,男人就會離開。


    就好像離開前施舍給他的一點點慰藉一般……


    他一想到這裏,就無比的惶恐和不舍,所以在男人即將離開他身體的時候,用力的抓著他,顫抖的說:“別走……”


    梁誠山愛憐的望著謝何,語氣繾眷中夾著著無奈,他低聲說:“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來。”


    謝何拚死也不放手,表情扭曲而瘋狂,“我做錯了什麽,我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我要接受這樣的折磨……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梁誠山撫摸著他的臉頰,聲音悲哀:“因為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你的愛人。”


    謝何愣愣的說:“我背叛了你?”


    我為什麽要背叛你,我是這樣渴望你,期盼你……隻要你能夠到來,我甚至願意為你死去,我怎麽會背叛你……


    “是的。”梁誠山說,他慢慢將謝何重新固定到椅子上,聲音低沉,“你出現在這裏,就是為了反省自己的錯誤,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誰也救不了你,隻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謝何掙紮著,絕望的喊叫:“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我救不了自己,我動不了……”


    他的聲音陡然停頓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麽,沙啞的道:“因為我背叛了你,所以你才不肯救我,要把我一個人留下……是嗎……你在懲罰我……”


    梁誠山那一貫溫柔的聲音第一次冷淡下來,“看來你並未反省到自己的錯誤,對我的仁慈寬容視而不見。明明是因為自己的背叛而承受代價,卻責怪心懷愛意來看望你的我,如果你這樣想,我不會再來了。”


    謝何聽著他冷淡的聲音,內心無比的惶恐,十分後悔自己說出了那樣的話,“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我沒有責怪你……不要拋棄我……”


    梁誠山卻沒有回答他,直接離開了。


    謝何聽到關門的聲音,不住的想著梁誠山最後的那句話,他說他不會再來了,他要丟下他……他要連最後的希望都失去了……


    絕望瞬間將他淹沒。


    都是他的錯,他不但背叛了他的愛人,還試圖責怪他。


    明明男人對他這麽好……他背叛了他,他依然沒有舍棄他,不斷的來看望他,給予他溫暖,這樣的仁慈……而他卻毫無感恩之心,得隴望蜀。


    他這樣罪惡的人,難怪要承受這樣的折磨,這都是他的錯……


    他要在這無盡黑暗中反省自己的錯誤,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謝何拚命的掙紮著,用頭撞著椅背,聲音瘋狂,“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啊……”


    ………………………………


    梁誠山站在監控室裏,冷冷看著裏麵的一切,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月,謝何比他想象的,還要堅持的更久,但是……也該差不多了。


    旁邊負責的醫生眼中閃過憐憫的神色,被梁誠山愛上,大概是裏麵這個年輕人,這一生最大的劫難。


    他猶豫了一下,對梁誠山說:“我認為他的意識已經開始崩潰,您確定還要繼續下去嗎?”


    梁誠山淡淡開口:“他還沒有愛上我。”


    醫生聞言也不敢吭聲了,他收了很大一筆錢來替梁誠山做這件事,此時心裏滿是負罪感,但是他根本不敢拒絕和違背梁誠山,梁誠山連自己愛的人都能這樣殘忍的對待,何況是他呢?


    反正梁誠山對他的要求就是維持謝何的生命安全,謝何是安全的……他隻是意識被改變而已,醫生隻能這樣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更加盡職盡責的看護謝何。


    如果謝何猝死或者受到不可逆轉的損傷瘋掉了,梁誠山也不會放過他的。


    梁誠山為了能隨時關注謝何的狀況,不容許任何一絲差池,已經整整幾個月沒有去過別的城市,甚至很少離開家,一切事物都以遙控為主,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做到萬無一失,如果謝何出現突發情況而他無法及時趕回來產生遺憾……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謝何堅持的時間也開始不斷的縮短,從第一次的八天,到後來的七天,六天,五天……到現在,他最多也隻能堅持兩到三天時間就會崩潰。


    身體和意誌力都開始不斷衰弱,這是一個碾碎再重組的過程。


    謝何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他的腦子裏已經再沒有其他念頭,隻有一個……就是他犯了錯所以要受到懲罰,他是這樣的罪大惡極,而且還傷害了他的愛人的心。


    如果男人還願意回來,他一定不會再說那樣過分的話,隻要他還願意回來……


    他絕對不會再背叛他。


    可是這一次他等了很久,男人都沒有回來。


    謝何每一分每一秒都更加絕望,時間是這樣的難熬,他果然拋棄他了嗎……也是……他背叛了他,而且還自私的指責他,他憑什麽要原諒他救他呢,他本就該一個人承受痛苦……


    就在謝何已經徹底絕望,意識不清的時候,他再次聽到了開門聲,腳步聲。


    這熟悉的腳步聲,如同一個開關一樣,隻要聽到這個聲音,那無數令他絕望瘋狂的痛苦都開始消散,這個聲音如同光明驅散黑暗一樣,令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謝何發出啊啊的聲音,他喜極而泣,哭泣著道:“你回來了……我知道錯了,我一直在等你……”


    梁誠山走過去將謝何放了下來,抱在懷裏,歎息道:“雖然你一再令我傷心,但我還是放不下你,我是這樣愛你。”


    謝何顫抖著抱著他,“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梁誠山溫柔的親吻他,說:“沒關係,我不怪你。”


    謝何感受著那炙熱的吻落在皮膚上,如同一點火苗落在汽油之上,瞬間點燃他的渴望,他想要更多,更多的接觸,而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吻,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溫暖他寒冷的身軀。


    他主動抱著梁誠山靠近,恨不得將自己的整個人都縮進他的懷裏,然後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謝何醒過來的時候,梁誠山正準備將他放下,謝何絲毫不敢再埋怨,他忍著劇烈的恐懼痛苦問梁誠山:“你說,能救我的隻有我自己……可是我該怎麽救自己……我想不明白……”


    梁誠山撫摸著他的腦袋,對他說:“想想你犯下的錯,你不但背叛了我,還質疑我對你的心意,你是個狡猾的騙子,一個叛徒,不懂得感恩和如何愛一個人……所以你要在這裏反省,贖罪。”


    “等你想明白了,你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謝何聽到那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後門被關上。


    他的腦中隻有男人的話語,原來隻要想明白了,就可以離開了嗎……所以這裏的黑暗,安靜,以及無法休息的清醒著,都是為了讓他反省和思考嗎……


    他立刻拚命的反省著自己,他不該背叛男人,不該懷疑男人對他的心意。


    他要學會懂得感恩和愛……


    再也不能犯曾經犯下的錯誤,徹底的忠誠於他和愛他,是不是這樣就可以了?


    他就像是催眠自己一樣不斷的重複著那句話,愛他,忠誠他……愛他,忠誠他……愛他,忠誠他……


    可是為什麽還是沒有得救……是他反省的還不夠深刻嗎?


    梁誠山再次過來的時候,謝何迫不及待的告訴他,“我知道錯了,我已經反省錯誤了,但為什麽還是沒能得到自由呢……”


    梁誠山隻是笑著對他說:“你自己的心明白你是否真的認識到錯誤了,如果僅僅是為了逃避而認錯,這樣是騙不了你自己的。”


    謝何感到很絕望,他真的認識到錯誤了,這樣還是不夠嗎……他沒有說謊啊……


    可是梁誠山還是走了,把他一個人留在了這裏。


    日子一天天過去,謝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每分每秒都在思考自己的錯誤,他已經承受了這麽多的折磨,難道還不夠贖罪嗎?


    可是不行……沒有用的……


    然後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不夠虔誠,一次次詰問自己的內心,一絲絲的剖析自己的錯誤……


    徹底,絕對的反省著自己,可還是沒有離開……


    到後來,謝何已經不再奢望能離開了,他終於放棄了,任由自己在絕望中沉淪。


    他活著的唯一希望就是,他要在這裏等待他的愛人來看望他,哪怕他犯了這樣的錯,他的愛人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他,總是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出現,給予他溫暖安寧,一次次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他已經什麽都不需要了,他隻要有他就夠了,哪怕是在地獄中沉淪,重複著無法解脫的痛苦輪回,至少他還有他……


    這樣就夠了。


    ………………………………


    在第六個月的時候,梁誠山已經吩咐醫生取消了電擊,但是謝何依舊無法入睡,他甚至沒有發現電擊已經沒有了,仍舊瘋狂的清醒著,承受著無盡痛苦煎熬,在絕望中等待他的來臨。


    而且謝何也不再懇求他救他,不再詢問怎樣才可以離開,他仿佛已經徹底認命了,承受痛苦折磨已經成為習慣,唯獨在他出現的時候才會安靜微笑。


    他已經理所應當的接受了這一切。


    這樣又過了兩個月,第八個月的時候,醫生終於忍不住對梁誠山說:“我認為已經差不多了,隻要以後稍加注意和控製,他是不會想起以前的事的,他會愛上您的。”


    梁誠山沉沉看著裏麵,沒有說話。


    醫生又道:“而且已經八個月了,他的身體機能下降很大,肌肉已經呈現一定程度的萎縮,再不出來進行治療,會對他的身體和精神都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


    “我知道了。”梁誠山終於開口道,他對醫生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做的很好,那筆錢已經打入你的賬戶。”


    醫生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謝謝梁先生。”


    梁誠山轉身走出去,再次來到那個黑暗的屋子。


    謝何非常疲憊且痛苦,發出微弱的嘶鳴和虛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掙紮,但是他一聽到腳步聲,就立刻安靜了下來,臉上浮現著期盼渴望的神色,發出生澀又喜悅的聲音,“你,來了,我……好想你……”


    梁誠山輕輕將謝何從椅子上放了下來,抱在懷裏,溫柔的吻了吻他的唇,“我來了,別怕。”


    謝何的聲音哪怕是僵硬生澀的,也能聽出其中蘊含的仰慕愛意,以及絕對的信任依賴,“我,不怕……我,知道,你會來的……”


    梁誠山說:“我愛你。”


    謝何激動的說,“我,也愛你,我,愛你……”


    他是這樣的愛這個人,像愛著他的神明一樣,他很想伸手抱著他,可是他發現自己抬不起雙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哪怕是他清醒的時候,手腳也開始不聽使喚。


    謝何非常難過,說:“對,不起……我,動不了……”


    梁誠山愛憐的抱緊了他,聲音低沉:“沒事,你會好起來的,這些都隻是暫時的。”


    謝何心情很低落,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好不了了,但是他不會懷疑梁誠山的話,於是嘴唇動了動,說:“哦……那等我,好了,再抱抱你……”


    謝何在梁誠山的懷裏沉沉睡了過去,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他知道梁誠山又要走了,他的心裏滿是不舍的情緒,但是他知道梁誠山不能留下來,所以他忍著痛苦沒有求他,而是說:“你走吧……我,沒事的……我等你,回來……”


    他可以忍受的,盡管他已經痛苦到要瘋了,但這些懲罰都是他應該承受的,他不會讓他的愛人為難。


    他會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承受……


    謝何已經準備好要回到那個冰冷的金屬座椅上,但是這一次梁誠山遲遲沒有放下他,他抱著他站了起來,許久,慢慢道:“我是來帶你離開的,你自由了。”


    謝何聞言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以為自己要永遠留在這裏的,他已經放棄了,卻在這時得知自己可以離開……這驚喜來的太突然,以至於無法做出反應。


    梁誠山微微笑著,“你不相信嗎?”


    謝何嘴唇顫抖,如果是別的任何人說的,他都不會相信,但是他的愛人說的話,他怎麽會不相信呢。他隻是……太高興了,“不,我,相信……”


    梁誠山低頭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聲音如同鋼琴低音一般深沉悠揚,“你已經贖罪了,所以不用再留在這裏,隻要你以後聽話不再犯錯,你都不用再回到這裏。”


    謝何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聲音決絕中帶著堅定,以及無法掩蓋的情意:“我,不會,再犯錯的……再也,不會了……”


    …………………………


    【444:宿主大大您終於出來啦!您現在在醫院/(ㄒoㄒ)/~~】老天啊,這不隻是對宿主大大的折磨,更是對他的折磨啊!他竟然曾經天真的認為罰坐不算懲罰!


    他已經整整八個月沒有出去逛街了!每天要負責給宿主大大挑電影看,陪宿主大大打遊戲,還要遭受宿主大大一輪又一輪的毒舌攻擊語言暴力!最近666,818,522他們都給他來信了,問他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出來玩。


    444能說什麽呢?他也很想休假啊,可是他的宿主不給放啊,於是隻能通過通信來表達自己內心的苦澀和悲傷。


    他挑電影會被質疑品味,陪打遊戲會被罵技術渣送人頭,堂堂係統還不如人類,做什麽都是錯的……他也很不容易啊!


    還好他的朋友還會安慰他qaq


    【謝何:寶貝辛苦了,微笑jpg】


    【444:不不不,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啊/(ㄒoㄒ)/~~】


    【謝何:那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能用笑臉嗎?】


    【444:……o(n_n)o~】強顏歡笑jpg


    【謝何:批給你一萬經驗值零花錢,給你放長假,去玩吧:)】


    【444:\\\\(≧▽≦)/宿主大大我愛您啊,您簡直是全係統最好的宿主了!】一萬經驗值啊!他覺得他應該是除了土豪666外最有錢的係統了幸福!qaq


    【謝何:寶貝你的節操快撿撿:)】


    【444:……o(n_n)o~】


    謝何慢慢睜開眼睛,他的眼睛上依舊蒙著眼罩,隻能感受到非常非常微弱的光線,但是他並沒有慌亂,因為他正被他的愛人抱在懷裏,這一覺十分的長,而且十分的安穩,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覺有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睡過了。


    他很想揭開眼罩看看外麵,可是用盡力氣也沒能抬起手,這令他感到十分沮喪。


    梁誠山感受到懷裏的青年微弱的動作,知道他醒過來了,他溫柔的抱著他,柔聲安撫:“眼罩暫時不能取下來,不過沒關係,你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因為長時間處在黑暗裏,陡然遇到強光會傷害眼睛,所以隻能一步步慢慢來。


    謝何發出沙啞的聲音,溫順的說:“我,相信你。”


    梁誠山眼神憐愛,說:“起來吃點東西吧。”


    他扶著謝何坐起來,謝何才發覺自己身上的管子已經被抽掉了,這種少了些什麽的感覺令他十分不習慣,空蕩蕩的很難受,他順從的靠著柔軟的枕頭坐著,身下不再是冰冷的金屬座椅,而是柔軟的散發著陽光味道的床褥,他的身邊就是他最愛的人,他在耐心的照顧他。


    這一切都令他十分安心。


    梁誠山取過醫生專門為謝何調配的食物,因為考慮到他消化係統的脆弱,雖然不再使用鼻飼管,但是依舊是糊狀的營養劑,他放進自己嘴裏嚐了一下,溫度剛剛好,然後才用勺子舀起來遞到謝何的嘴邊。


    謝何遲疑了一下,才意識到梁誠山是在給他喂食,他太久沒有用嘴巴吃過東西,連如何咀嚼都忘掉了,隻是張開嘴含住勺子,像是吞咽唾液一樣把東西吞了下去。


    食物流經喉道的那一瞬間,忽然令他感到極度惡心,控製不住的開始嘔吐起來,他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吐,隻把剛才那一口食物吐了出來。


    謝何沒想到會這樣,表情痛苦:“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這些可能會有的後遺症,梁誠山都已經料到了,隻是看到的時候依舊十分心疼,但是……他要能得到這個人,必須要有犧牲,否則謝何是永遠都不可能是他的。


    比起最終目的,這些犧牲他可以接受。


    梁誠山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幫謝何擦拭了一下嘴巴,柔聲說:“沒關係,你隻是不習慣,習慣一下就好了。”


    謝何感到梁誠山再次將食物遞到他的嘴邊,盡管很難受還是嚐試著吞咽下去,隻是效果不好,那感覺太難受了,他不斷的作嘔……最後吐的眼淚都出來了,聲音艱澀,“我,我吃不下,去……”


    梁誠山眉頭微微皺著,眼神疼惜不已,他可以繼續對謝何使用鼻飼管,但是那樣會使他產生依賴性,更難以克服困難……如果他心軟了,謝何永遠都無法走過這一關。


    梁誠山將謝何抱在懷裏,一隻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身體,說:“你可以的,相信我,不要多想,你隻需要想著我就夠了。”


    謝何聽著梁誠山低沉的嗓音,努力的想著他的模樣,可是他發覺自己想不起梁誠山的模樣,他的腦子裏隻有一個模糊強有力的男人的身影……


    他竭盡所能的轉移注意力,感受著梁誠山撫摸-他帶給他的溫柔觸感,竭力不去想象喉嚨中的惡心感,一口口的吞咽著……


    謝何吐了很多次,到後來都吐不動了,食物浪費了很多碗,他整個人已經虛脫了,微微顫抖著。


    他沒有力氣了,連口水都要無法吞下去了,唾液順著嘴角流下來,但是他想著梁誠山的囑托,依舊慢慢的,張開嘴含著食物,一絲絲的往下吞。


    這一次,終於沒有再吐出來。


    梁誠山緊緊抱著謝何,聲音安撫:“你做的很好,這樣就可以,現在睡一會兒吧。”


    謝何聽到可以睡覺,唇邊露出一絲笑容來,剛才的那些痛苦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他現在可以盡情的在他的愛人懷裏入睡,和這比起來,其他一切痛苦折磨他都可以承受。


    梁誠山看謝何睡著了,才抱起他讓人清理被嘔吐物弄髒的床,他一整夜都沒有鬆開謝何。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梁誠山感到鼻端傳來異味,他掀開被子,才發現謝何失-禁了,隻是謝何還安穩的睡著,完全沒有察覺到。


    梁誠山默不作聲的再次讓人收拾幹淨,也沒有吵醒謝何,就連處理事務的時候,都是通過電腦和外麵聯係,一切都是靜音的,這樣就不會把謝何吵醒。


    謝何醒過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失-禁過了,他照例在梁誠山的幫助下一點點的吃東西,今天也吐了很多,但是比起昨天,已經有一絲絲的好轉。


    梁誠山讚許的道:“我就說沒有事,你可以做到的。”


    謝何聽到表揚很高興,這給了他很大的信心,雖然吃東西很艱難,但是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一定不會讓梁誠山失望的,他會好起來的。


    梁誠山等謝何吃完,抱著他坐上輪椅,推著他去外麵曬太陽。


    謝何雖然帶著眼罩看不到陽光,但是那落在皮膚上的溫暖光芒令他覺得很舒適,仿佛驅散了黑暗地下室的陰冷,微風,鳥語,人們說話的聲音,好像整個世界一下子活了過來。


    他也不再隻是一個空有靈魂的死人。


    謝何聽著梁誠山的腳步聲,哪怕在外麵這般嘈雜的環境,他也可以從那無數聲音中一下子分辨出來,就像黑夜中唯一的明燈,他知道他一刻都沒有離開,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梁誠山推著謝何在外麵轉了一會兒,然後坐下來休息,謝何靠在椅子上,過了會兒覺得有股尿-意,但是好像被堵住了,他臉上露出有些難受的表情。


    梁誠山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動了動,溫聲詢問:“你想上洗手間嗎?”


    謝何點點頭,聲音低低的,“可是,好像,出不來……”


    梁誠山笑了笑,他推著謝何回到病房,看了看手表,又過了幾分鍾,看謝何忍的有點難受,才對他道:“你還可以忍一會兒嗎?”


    謝何想了想,點頭道:“還,可以……”


    梁誠山摸了摸他的腦袋,“那就再忍一會兒,忍不住了馬上告訴我,知道嗎?”


    謝何雖然不明白為何要如此,但是隻要梁誠山的話他都不會有絲毫懷疑,哪怕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忍不住,他也在盡力忍著,到後來覺得很難受,臉色都憋紅了,才低聲說:“我,忍不住,了。”


    梁誠山立刻將謝何抱起來,來到洗手間取出東西。


    謝何的身體緊繃了一下,剛才那麽長時間的忍耐一下子發泄-了出來,令他感到十分的輕鬆愉快。


    梁誠山吻了吻他的唇角,笑著說:“以後也是這樣,想上洗手間的話,忍不住了告訴我,明白了嗎?”


    謝何溫順的點頭。


    梁誠山重新把謝何抱回到床-上,大手把他攬在懷裏,溫柔的說:“睡吧,你現在可以盡情的睡覺,不會有人吵醒你的。”


    謝何感到十分安心,就這樣睡了過去。


    謝何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然後梁誠山又帶著他回到了家裏,請了最好的醫生和護士繼續為他治療,每天都有人給謝何按摩手腳,幫助他肌肉的恢複。


    可是那些人的碰觸令謝何感到不適,他能感受到這些人都不是梁誠山,令他厭惡,但這些是梁誠山安排的……所以努力忍著不適讓護士對他進行按摩,按摩的過程很痛苦,好像要把他渾身的肌肉都捶散一般。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他終於能夠抬起手一會兒了,隻是依舊沒有什麽力氣。


    謝何眼睛上的眼罩每隔幾天就更換一次,透光性一點點的增強。


    他知道自己離光明越來越近,他的身體在好轉,而且他很快就要能看到他的愛人的樣子了,他的心中充滿了希望,為此他可以忍受一切痛苦。


    又一天清晨,謝何在梁誠山的懷裏醒過來,他顫抖著伸手抱住他,仰起頭尋找梁誠山的唇。


    梁誠山露出寵溺的溫柔笑意,青年總是這麽可愛,而且十分喜歡親近他。


    他看謝何找不到,主動低頭含住他的嘴唇,深深的吻了下去,謝何被吻的氣喘籲籲,但是又不舍得離開,他喜歡梁誠山口中的味道。


    梁誠山慢慢鬆開謝何,他解開謝何的眼罩。


    謝何沒有睜開眼睛,他已經知道梁誠山是在替他更換眼罩,這時候他都是要閉著眼睛的,可是這一次梁誠山遲遲沒有再給他戴上,就在他感到十分困惑的時候,聽到梁誠山說:“睜開眼睛看看我。”


    謝何一呆,隨即心中湧現狂喜的情緒,他終於可以看到他了嗎?他曾在心中不斷幻想梁誠山的模樣……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刻,就好像等待了好幾輩子一樣……


    可是真的可以看了的時候,他忽然有些膽怯害怕,就好像是做夢一樣……


    許久,謝何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前的視線一開始有些模糊,然後逐漸變的清晰,他終於看到了這個一直陪伴他的男人。


    男人的容貌儒雅,眼眸深沉如海,唇邊帶著溫暖的笑意……


    他是這樣的好看,又如此的穩重,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樣,不,甚至比他想象的更好看,隻要看到他,就無比的心安。


    梁誠山同樣看著謝何,他看著那羽扇般的雙睫慢慢展開,最後露出一雙漂亮,耀眼的,黑色雙眸。


    他近乎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再看到這雙眼睛。


    時隔許久,那雙眼裏的美麗沒有絲毫減退,依舊這樣的勾動他的心神,令他沉醉,而那雙漂亮眼眸中的虔誠專注的仰慕和愛意,更是令他胸腔中情意翻湧,愛意充斥他的心髒。


    這就是,他想要的。


    梁誠山深深凝視著謝何,抓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抬起眼眸,眸中是如同大海一般深沉的愛。


    他慢慢開口,說:“你叫楊淩,我叫梁誠山,你是我的愛人。”


    【叮,目標梁誠山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90】


    作者有話要說:  嗯,差不多可以準備開始虐攻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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