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在白色餐布上暈染成醒目的顏色。


    夏冷心想出聲,卻被景天睿製止。


    他附在她的耳邊,“別瞎摻和。”


    此時,包間裏的氣氛已經變得愈發緊繃,甚至連空氣裏都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丁大妹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到了言風落的傷,但是她此刻什麽都不能做。


    既然要斷,就不能拖泥帶水。


    她完全不能接受,別的女人懷著他的孩子。即使是結婚前的糾纏不清,也堅決不可以。


    離婚是她留給彼此最好的尊重。如果不離,那麽她就會想方設法逼迫言風落,讓他去做掉那個孩子。


    然後,她和他就會一輩子都活在陰影裏。


    她不願意活得那麽悲哀,後半生還很長,她需要完整的家庭,而不是整天提心吊膽,擔心做了虧心事,老天會報應。


    “別忘了,我還沒有在離婚協議上簽字。隻要一天不簽字,我們就還是夫妻關係。你要是敢讓他碰你一下……”言風落拽緊拳頭,話裏話外全是警告之意。


    詹子行慢條斯理地拿起筷子,然後伸向剁椒魚頭,接著把魚眼了挑出來,放進丁大妹的碗裏,“補一補吧,這麽多年,你挑男人的眼光還是那麽差。”


    話音剛落,景天睿就連忙抱起夏冷心,往一邊退去。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


    隻見言風落瘋了一般,當場就掀翻了餐桌。


    餐碟摔碎了一地,精致的飯菜,此刻也嘩啦啦地流淌在地板上,變得麵目全非。


    望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夏冷心禁不住皺了皺眉頭,心裏暗自可惜著。


    好端端的,幹嘛跟吃的過不去呀?


    要鬧,也等到吃完了再鬧嘛!


    丁大妹垮下臉,掛上鬱鬱的表情,朝言風落看去,“這樣鬧,有意思嗎?”


    “有意思,我覺得他媽的很有意思!”他完全不理會手上的傷,即使那裏血流不止,也毫不在意。


    他抓起丁大妹的手,“跟我走!”


    她能感覺到手上沾染了濕糯的觸感,那是他的血。


    心裏一顫,想掙脫,卻被他逮著不放。


    詹子行見狀,不顧在打架鬥毆上的實力差距,硬是衝了上去,出手想把丁大妹與他拉開。


    他當即鬆開她的手,揮拳就朝詹子行的下巴襲去。


    詹子行往後一退,頭微微地撇開,正好躲過他的攻擊。


    他的眼神陡然一愣,似乎是沒有猜到詹子行能避開。


    “該死!”怒氣攻心,他舉起拳頭,準備再次進攻。


    夏冷心嚇得埋在景天睿的胸口,“老公,這可怎麽辦呀?”


    “別擔心,不會出大事的。”景天睿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慰道。


    他抬頭看了看對麵的劍拔弩張,在心裏補了一句:大不了就是詹子行被打進醫院裏去躺著。


    在揍人的過程中,言風落漸漸發現了詹子行的用意。


    以詹子行的敏銳度,躲避他的拳頭,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除了受傷的部位看上去很驚心以外,詹子行都巧妙地避開了要害部位,整個人其實並無大礙。


    哼,他倒是小瞧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微眯著眼,眼中閃過危險的暗光,內心湧起幾絲戾氣。


    “言風落,你夠了!”丁大妹衝過去,攔住他。


    胸中的怒氣不斷膨脹,他氣憤難消地低吼道:“你是不是非要護著這個男人?”


    “離婚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能不能不要牽扯其他的人?”她猛地心痛難耐,緊緊地捂住胸口。


    如果不是秦安安懷了他的孩子,她和他是不是就不會走到婚姻的盡頭了呢?


    曾經那些幸福快樂的時光,仿佛成了一個笑話,嘲笑著她的癡心妄想。


    夢終歸會醒。


    她一直不敢告訴他,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不孕的秘密。


    其實,她很累,生怕有一天他發現了她的殘缺。


    直到秦安安找她攤牌,她那時才真正算是鬆了一口氣,甚至有些慶幸是這樣的理由結束了彼此的感情。


    她是自私的,也是膽小的。


    記得有一次,在公園散步的時候,他看著別人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樣,羨慕地說道:“大妹,今後我們要兩個孩子,好不好?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等兒子長大了,他就能保護自己的妹妹。”


    “我呢?”她偏過頭,笑得明媚,明媚得連眼角都帶著晶瑩的淚。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你有我就好了。”


    那天的陽光太刺眼,她隻記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跟我回去。”言風落拉著她的手,“我們重新開始。”


    她紅著眼,拚命地搖搖頭,“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你為什麽不肯給我一個機會?”他越說越激動,“等安安的孩子生下來,就過繼在你的名下,我們一起把他養大,不好嗎?”


    詹子行輕笑出聲,“你以為現在還是舊社會,可以三妻四妾嗎?又不是她的孩子,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地幫著別人養大?”


    “你閉嘴,不關你的事。”他的眼裏怒意橫生。


    詹子行毫無畏懼,淡淡地回道:“她是我未來的老婆,自然就關我的事。”


    火藥味兒越來越濃。


    夏冷心拉了拉景天睿的衣領,“放我下來吧,抱那麽久,你不累嗎?”


    “不累。”他收緊手臂,將她摟得更緊,“抱著你一輩子都不會累。”


    她勾起唇,心裏充盈著幸福的暖意。


    他們這邊恩愛得不要不要的,那邊卻依舊鬧得不可開交。


    “我們還沒有離婚,她就是我的老婆。”說著,言風落就拉住丁大妹的手,以示主權。


    詹子行不甘示弱,猛地拉住丁大妹的另外一隻手,“你們離婚是遲早的事,她注定是我的老婆。”


    爭老婆,可不是爭玩具呀!


    丁大妹被夾在兩個男人的中間,除了欲哭無淚,還有羞憤難當。


    她抬頭望夏冷心那邊看去,由於兩隻手被男人拽住,隻好獨自歎氣,“心心,幫幫我。”


    夏冷心倒是想幫她,奈何自己也正被景天睿抱著,根本就是有心無力呀。


    這時,景天睿終於開了口,“喝酒解決吧。”


    論喝酒,言風落是強項,他自然表示同意。丁大妹擔心地看向詹子行,“認輸吧,他是酒缸裏泡大的。我和我哥兩個人加起來都喝不過他。”


    “不到最後,永遠不知道誰輸誰贏。”首先在氣勢上,他就不會退縮。


    看著房間裏的狼藉,景天睿抿了抿唇,然後叫來服務員,給他們換了一個包間。


    很快,新的酒菜就擺滿了一桌。


    酒是重點,一瓶瓶紅的、白的、啤的,琳琅滿目,品種繁多。


    “會不會誇張了一點兒呀?”夏冷心坐在景天睿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要是鬧出人命怎麽辦啊?”


    他夾了一小塊糖醋排骨,喂到她的嘴裏,“安心看戲。他們都是成年人,知道分寸。”


    “哦。”她嚼了嚼,然後吐掉骨頭,“你不陪他們喝嗎?”


    “我又不搶老婆,幹嘛要去跟他們一起瘋?”他挑了挑眉,擺明了就是來看好戲的。


    她抖了抖嘴角,覺得boss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


    拚酒的遊戲規則很簡單,就是喝。


    誰先倒下,誰就是輸家。


    言風落啟開的白酒瓶蓋,然後給兩個杯子倒滿,將其中一杯遞給詹子行,“別說我欺負你,我先喝三杯,然後再接著比。”


    “不需要。”詹子行接過酒杯,直接一飲而盡。


    一點兒沒有怯場,也沒有任何的摻假。


    兩個男人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似乎喝的是白水。


    酒壯英雄膽,言風落越喝越是豪氣,“臭小子,敢跟我搶女人,我敬你是一條漢子。”


    砰的一聲,杯子撞擊在一起。


    詹子行與他碰杯,然後眼都不眨一下,就再次喝得滴酒不剩。


    “算起來,我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詹子行拿起酒瓶,給他的杯子斟滿,然後又為自己的杯子倒滿。望著晃晃蕩蕩的杯中酒,忍不住歎口氣,“她也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如果不是因為誤會分開,你如今連前夫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一個很曲折的故事。


    酒勁兒上頭,詹子行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隻記得醒來的時候,正躺在自家的床上。


    望著白色的天花板,他開始後悔喝酒。


    頭疼得厲害,他抬手用力揉著太陽穴。


    “喝點兒糖水吧,胃會舒服一點兒。”丁大妹把白瓷碗遞到他的麵前。


    他有些話想問,卻開不了口,隻能埋頭喝光了糖水。


    空蕩蕩的胃傳來饑腸轆轆的信號,不用說,昨晚一定是吐得翻天覆地。


    “我熬了菜粥,吃點兒吧。”說著,她就準備轉身去廚房。


    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送我回來的?”


    “我哪有那個能耐呀?”她搖搖頭,“是風落把你扛回來的。”


    他的臉色一僵,“我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吧?”


    “你吐了他一身,差點兒被他扔進垃圾堆。”她好笑地看著他,“你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嗎?”


    他微微地蹙了蹙眉,然後搖搖頭。


    “那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她捂著嘴偷笑,然後走出房間。


    他望著她的背影,禁不住吼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你給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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