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夏吟歡的眸光漸漸垂下,瞧著他身旁餘下的空地,便索性坐在了他的身旁,他身上有種淡淡的香味,不是檀香也不是龍涎香,分不清是什麽味道。


    “你沒錯,是我錯怪了你,雖然我知道你想用兩個月來淡化我臉上的傷痕,但是我還是想回到靖國,回到他身旁。”夏吟歡依舊六神無主,依舊不知要如何麵對蒼凜塵,但她很清楚自己忍受不了相思之苦。


    竹束不言不語,隻是靜靜的坐著,雙手撐著額頭放在膝蓋。


    夜裏,靜的出奇,或許是冬天吧,南疆的冬天來的比較晚,但飛禽走獸早已冬眠,夜裏隻聞夜風拂過不遠處的樹木,沙沙做響。


    良久,他才抬起頭來,從麵具眼部的輪廓看著夏吟歡:“一個月,再過一個月你再走,雖然也沒有信心一定能將你臉上的傷醫好,但是至少讓它淡化許多。”


    “嗯。”夏吟歡沒有反駁,重重頷首。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她和竹束萍水相逢,無以為報。


    她也好留下來好好想想,今後該如何歸去,如何麵對蒼凜塵。


    “是我應該謝謝你。”竹束笑出了聲,夏吟歡願意留下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看著她已經沒了白日裏的那般淚流滿麵,讓他放心不少。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轉眼便是一月過後,靖國如今的賦稅是越來越重,讓百姓苦不堪言,有的甚至背井離鄉,遠離靖國。


    蒼凜塵已經半月有餘沒有上過早朝了,每天清晨都是夜行歡主持大局,他先是減了賦稅,又推行耕種來年實行。


    這日早朝,他一如既往,晨間便早早的到了皇宮,聽大病初愈的安德說蒼凜塵一整夜都在東宮,沒出過殿門一步,任誰叫門都不搭理。


    他無奈,隻好又上了金鑾殿,端端正正的坐在龍椅之上,這時文武百官已經陸陸續續的走進了殿門,規規矩矩的跪在兩旁。


    抬眼一看又是夜行歡,禮部尚書不由的抬眼問道:“廉王殿下,敢問皇上依舊不問政事嗎?”


    夜行歡頷首眉頭緊擰說道:“陛下思念娘娘,各位大臣諒解陛下的苦衷。”


    “這……”禮部尚書欲言又止,回頭看了看宗正司大臣,隻見宗正司的大臣低下了頭躲開了他的目光,他躊躇少頃便道:“廉王殿下,陛下日日思念皇後娘娘憂傷龍體,皇後娘娘雖然賢良淑德傾國之色,然而行蹤不明已成定居,臣想不如再選妃為陛下分憂解難。”


    皇後可以沒有,但是皇帝不能不執政,在禮部尚書想來,不過是個女子罷了,就算是再美貌聰慧,但僅僅是個女子。


    天下群芳無數,隨意擇選一二,來日和蒼凜塵慢慢培養感情,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沒有人認為夏吟歡還活著,都已經一個月了,若還生還早就循著路回了京城,但是連一點消息也沒有,雖不見屍首,恐怕也是無從找起。


    而且,去南疆搜尋的士兵遇到了好幾次襲擊,如今依然在南疆,這樣下去,不知道要找到何年何月。


    “容本王想想。”夜行歡也覺得這辦法可行,如果將蒼凜塵的情感轉移到別的女子身上,恐怕也不會再如此的消沉下去。


    夏吟歡不在了,他總不能孤獨一輩子,這樣思念下去,總有一天會倒下的,朝堂之上還有很多的事需要他親自處理,靖國需要他。


    “那臣等便竭力協助廉王殿下。”禮部尚書高興起來,蒼凜塵如今誰也不見,如果能有那麽個女子代替夏吟歡在他心中的地位,以後會好起來的。


    夜行歡散了早朝,行步去了東宮,本想告訴蒼凜塵納妃的事,推開殿門,卻見他站在一副畫像前怔怔看的出神。


    那是夏吟歡,女扮男裝靠著一棵樹,看著遠方,目光澄明如水,似淡淡憂愁,似無限向往。


    是蒼凜塵畫的畫像,那次她偷偷出宮,他跟在身後為她描下了這一副丹青,讓安德裝裱起來放在了東宮殿中。


    好幾次了,每次他都是看著畫像,一看就是一天。


    夜行歡正欲抬起步子入殿,卻聽他的聲音低沉,指骨修長的雙手撫上了畫軸,眸中滿是思念:“吟歡,你在哪裏,朕知道你還活著,為什麽不回宮?”


    雖然他對夜行歡說夏吟歡不會回來了,那不過是喪氣話,冥冥之中,他總覺得在一個地方夏吟歡心中牽掛著他,每每念到她一個人隻身在外無依無靠,他的心就如刺痛一般。


    她還活著,但是卻回不來……


    “朕等你,永遠等你,你記得一定要回家,不要忘記了回家的路,朕答應過你生死相依,若有朝一日聽聞了你的死訊朕也不會苟活。”他的指尖已然觸碰到畫中人的麵頰,滑過她的眉眼,瞧著那遠山般的眉眼出了神。


    夜行歡緊緊的握住門框,驚駭不已,沒想到蒼凜塵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什麽叫如果夏吟歡不在人世他也不會苟活。


    也就是說,他如今之所以活著是因為還沒能找到夏吟歡的屍體嗎?


    已經一個月過去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那如果真的找到夏吟歡的屍體,豈不是……


    夜行歡不敢再多想,悄然的退出了門外,他不打算告訴蒼凜塵選妃的事了,他定然不會有心思再那妃。


    夜行歡何嚐不希望夏吟歡還活著,可是事實如此,找不到已經成了定居,就算有屍體這時候都該腐爛了,要從何找起?


    他不得不慶幸,還好落葉沒能找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攥緊了拳頭,夜行歡快步離去,選妃之事不能再耽擱了,他必須安頓好蒼凜塵,他也還有事情要做。


    一個人就算是死去,在世界上總會留下痕跡,無論生死他必須親自赴往南疆一朝,去找夏吟歡。


    他剛走到殿外,卻聽殿中的人聲音清冷傳了出來:“行歡,朕想去禦花園走走。”


    今日送飯食來的宮娥對他說,禦花園的梅花已經怒放,滿院的梅花競相盛開,紅白相間煞是美麗。


    他想去看看,夏吟歡在不在那裏,不久之前,他們還曾在禦花園一同賞景,喝著梅花茶。


    夜行歡生生頓住了步子,回頭看去,蒼凜塵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居然發現了他剛才站在了門口。


    “陛下。”夜行歡驚愕之餘連忙行禮,這是半月以來蒼凜塵第一次跨出東宮的大門,讓他不由激動起來。


    見他就要跪下,蒼凜塵眉目冷清,淡漠道:“罷了,隨朕一同去禦花園一遭。”


    夏吟歡呆過的地方,總是讓人懷念,長亭依舊,梅花更盛,卻是物是人非,人已不在。


    蒼凜塵負手而立,站在長亭,望了一眼明媚的天色歎氣道:“可惜沒有雪。”


    夏吟歡和他到禦花園賞梅的那一天不是正好飄起了鵝毛大雪麽,今日卻不複當日之景,就像身旁少了個人。


    “這些天都是好天氣呢。”夜行歡憂鬱之色,放眼看去,那簇簇梅花下曾經有那麽一個瘦弱的身影站在梅花樹下,伴著風雪旋轉,如同一隻在雪中翩躚的仙子。


    她從來都不似俗世間的女子,宛如從天而降的仙女,夜行歡想就算她離開那也應該是歸於蒼穹。


    “可惜啊,可惜。”蒼凜塵又歎了一口氣,坐下來,卻再無心思去欣賞梅花盛況,坐的位置是那天夏吟歡坐下的地方。


    他撫摸過石凳,隻感覺到冰涼順著指尖蔓延,一點點的冷徹他的心扉。


    “陛下,要不臣去泡一壺梅花茶?”夜行歡當日在場,明白蒼凜塵在想什麽,那梅花茶的清香如今他還記憶猶新。


    “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朕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蒼凜塵垂著眼簾,看不清他的目光中飽含著怎樣的情感,隻能感覺到語氣裏有些壓抑。


    “好,那陛下小心著涼。”夜行歡放任他去想念,他做不到讓他停止去思念夏吟歡,就連他自己也辦不到更別說蒼凜塵了。


    朝思暮念的日子,總是備受煎熬,若有相見之日也好,至少一切都是值得的,若無相逢之日,苦等隻能換來無盡的絕望。


    離開了禦花園,夜行歡便急忙召見了禮部尚書,這才剛下了早朝,禮部尚書還沒能出宮門口又被夜行歡叫了回去。


    “不知廉王陛下召見臣到底有什麽事?”禦書房中,禮部尚書對著夜行歡行了行禮問道,其實他是個聰明人,廉王平素裏和他的關係也不算親密,召見自己恐怕正是為了在金鑾殿上的提議。


    “本王要一個長相相似皇後的人,極為相似,必須找,隻限於你三天時間!”夜行歡沒有多餘的時間再讓蒼凜塵繼續頹然下去。


    後宮之中,寵辱輪番過,最後能落入蒼凜塵眼的隻有夏吟歡一個,他想,如果是一個普通的美人兒恐怕蒼凜塵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但,若是長相酷似夏吟歡的話,結果就會大不相同了。


    “臣明白,定不負王爺所托。”禮部尚書佩服夜行歡想得周全,天下之大要尋一個神態相近的人並不難。


    恐怕不一定要和夏吟歡一模一樣,隻要她能和夏吟歡有那麽三分相似之處,蒼凜塵定然也會正眼相視。


    “去吧。”夜行歡遣散了禮部尚書,走出殿仰頭看去,天空之中浮雲遊動,變幻莫測,他喉結滑動,終是悲歎:“吟歡,對不住了,為了陛下,為了靖國我必須這麽做,你若在天有靈定然會明白的。”


    蒼凜塵的一生還很長,就算真的有那麽一天,找到了夏吟歡的屍體,他也會竭力隱瞞下來,如果那時他心中還放不下夏吟歡的話。


    如果有那麽一天,他移情別戀,他的人生也就不至於深陷痛苦的記憶之中。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雖然對不起夏吟歡,夜行歡想要怪就怪自己吧,沒能好好的守護你,讓你遭遇了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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