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歡呢?”吟歡微蹙著秀眉,這種情況還真的很少見到,自從冷宮事件之後,夜行歡時刻都在小心防備,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交待就沒了人影。心裏隱隱有些莫名的煩燥湧了出來。


    “剛才還見到他在這裏,不知道他一個人在想些什麽,很凶的跑了出去。”說完,安德又頓了頓,“其實娘娘,他的臉好像隨時都很凶,奴才見他走了,就趕緊在這候著娘娘下來,不敢前去打擾……”


    安德的話還沒說完,吟歡就朝著門口衝了出去,他趕緊跟上。


    安寧宮


    隻聽得宮外一個奴才高聲尖叫,“太後娘娘,不好了,東宮的夜行……”


    話音還沒落,宮人就倒地氣絕,眼睛睜得大大的,恐怕到這一刻他還沒想明白,在他說話之前,夜行歡才剛才安寧宮的大門,怎麽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大殿?外麵那些宮人和侍衛……


    莫離護著太後往大殿的深處躲去,她緊抿著雙唇,太後則在她的身後抓著她的衣角,怒斥道,“反了,反了,哀家早就已經知道這個畜生肯定不會放過哀家的。”


    隻是眨眼間,夜行歡渾身是血的站在她二人的麵前。他的衣服上,染的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血,但是看在太後眼裏的,便是他那雙血紅的雙眼。


    他已經脫去了侍衛服,穿著一慣的黑衣,看著太後,冷笑道,“我是夜行歡,此刻起,已經不在是東宮的人。”


    他手裏提著一具屍體,太後細看之下,分清這人便是她安置於辛者庫裏麵的殺手,杜十三。更是嚇得臉色慘綠。夜行歡冷聲說道,“以為就憑他,你便能了結我夜行歡的性命麽?聽著,這些年來,我隻想查清楚我母妃的死因,並讓她能夠葬入皇陵,了卻她的夙願,沒有想過要找任何人報仇。但是你,三番兩次的想要我的性命。皇後為大擎,為蒼凜塵做了這麽多事,幾次差點失了性命,你卻恩將仇報,翻臉無情,你覺得,你留在這個世上,還有何用?”


    “大膽夜行歡,居然膽敢造反?”太後努力的穩住情緒,冷聲斥道。


    “這麽多年來,若是我想要報仇,你認為,你母子二人還有性命活在世上麽?”夜行歡一臉譏諷的盯著太後,“我忠心護主,你痛下殺著,吟歡一心為了蒼凜塵,你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既然你認定我進宮是來取你二人性命的,我正好了了你的心願。舊仇新恨,今日便了。”


    “住手。”吟歡急步跑上前來,按住夜行歡的手。一進安寧宮,這一路上的屍體,血流成河,空氣裏彌漫著的血腥味讓她的心裏寒意四起,她多怕來不及,隻要夜行歡再走錯一步,便再無回頭之力。


    “我已經不再是你的侍衛,也無需再聽從於你,這人的性命,我必除之。”


    “夜行歡。”吟歡繞到他的麵前,靜靜的看著他血紅的眸子,輕聲說道,“我何時將你當成侍衛待過?”說到這裏,吟歡微垂著眸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替我感到委屈,所以才會……但是,你可有問過,我是否願意?你應該知道,若是我不想做的事,根本就沒人逼得了我。”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仇恨,光是太後送她去帶發修行,還不足以讓夜行歡動此殺機,轉頭看了一眼雖是被莫離護在身後,但仍然不亂儀容的太後,此刻臉色煞白,眼神淩厲,她看著夜行歡的表情,不是恐懼,不是驚駭,而是,恨。


    秀眉微微一蹙,對著太後屈膝福身,“太後,今日是臣妾管教無力,有任何的後果,都由臣妾一人承擔。還請太後看在夜侍衛不過是護主心切的份上,饒了他的死罪。”


    “吟歡,何需與她多說?如果她肯放過我,這二十多年來,我又何需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太後,從你第一次見到我,受驚嚇暈倒的時候,恐怕是沒想到,找了二十多年的人,居然還有命活著出現在你麵前吧?”夜行歡冷冷的揚唇。


    “有本事,現在你就殺了哀家,否則的話,哀家必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太後。”吟歡冷聲打斷,現在的夜行歡已經失控,周身散發著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種寒冽之氣,輕聲說道,“臣妾不知道你二人之間到底有何宿怨,臣妾隻知道,夜行歡自進宮以來,一直都對臣妾忠心耿耿,恪守宮規。他還曾經救過皇上的性命,這件事,太後大可去問皇上。光憑這一點,可否減少一些太後你心裏的仇恨?”


    吟歡擋在夜行歡的麵前,看起來是在護著夜行歡,但是,卻是在保護太後不會被此刻殺紅了眼的夜行歡所傷。“太後,冷宮的事,你我心裏清楚,若是我曾經在蒼凜塵和眾大臣麵前說出個一二,太後,你此刻還能安枕無憂麽?更何況,現在還害得蓮蓉死得委屈,太後,你也是個吃齋念佛之人,心裏莫非一點善念也不存?”


    “善念?哀家與他之間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若是對仇人心存善念,哀家又如何能活到今時今日?”


    “那事情鬧大對太後你又有何好處?除了讓蒼凜塵進退兩難,龍顏無光之外,還能有什麽好處?麵對一個他向來尊敬卻原來是如此心狠手辣的母後,讓他如何自處?太後,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說完,強行拉著夜行歡離開了東宮。


    太後身子一軟,坐在椅子上。


    沒過多久,蒼凜塵帶著侍衛趕了過來,看著一地的狼藉,屍橫遍野,大步的衝進安寧宮,太後正在莫離的服侍之下躺在床上服藥,他大步的衝了過去,坐在太後的床邊,焦急的看著她,“兒臣護駕來遲,讓母後受驚了。”


    太後疲憊的搖了搖頭,蒼凜塵冷冷的看著跪在一旁的莫離,冷聲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何事?”


    莫離看了一眼太後,這才輕聲說道:“回皇上,剛才有刺客衝進安寧宮欲對娘娘行刺,幸好老天庇佑,皇後娘娘剛好來探望太後,她身邊的那個侍衛才將那名刺客殺死,救下了太後。”


    蒼凜塵眼神一軟,又是吟歡?


    太後看了一眼蒼凜塵,輕聲問道:“皇上,哀家聽皇後提起,那個夜侍衛曾經救過你的命,可有此事?”她的語氣雖是平緩,可是眼睛卻是緊緊的盯著蒼凜塵。


    蒼凜塵不明所以,隻得將當日之事說了一次,太後像是受到突如其來的重擊般,緩緩的閉上眼睛,“皇上,哀家累了,你先行退下吧。”


    “是,母後。兒臣會再多加派人手來保護母後。”蒼凜塵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太後,轉頭看著莫離,“小心照顧太後,若是再有閃失,朕定取你的狗命。”


    “是,皇上,奴婢定當全力保護太後娘娘。”莫離伏在地上輕聲應道。


    等到蒼凜塵走後,莫離替太後壓好被子,輕聲說著,“娘娘,近來天氣轉冷,一定要以鳳體安康為上……沒想到,皇後原來早就已經洞悉了全部的事情,她沒向皇上說起此事,會不會是因為……她早就已經知道夜行歡的身份,所以才想盡方法將她帶進皇宮博取皇上的信任?”


    太後閉著眼睛沒再說話,莫離隻得輕身退了出去。


    太後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薄薄的紗帳,隨著宮燈輕晃間,記憶開始在腦子裏打轉,夜行歡的親生母妃,原本是她的堂妹,與她的年紀相仿。因為長相清純、甜美,深得她和先皇的喜愛。而且,堂妹生於江南,長於江南,比起京城的女子更要多了一些文秀之氣。琴棋書畫,樣樣皆精,後被先皇冊封為文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文妃注定與她會成為此生難以抹去的噩夢,從她進宮那天起,先皇便甚少再踏足東宮,就連她身患重病,先皇本已經一腳踏進東宮大門了,也被文妃夢魘嚇哭而被宮人找了回去。


    後來,她與文妃一前一後的懷上龍子,宮裏的人都在傳,先帝對文妃的寵愛早已勝過皇後,再加上,文妃懷孕之後,先帝更是為了逗她開心,曾經說過一句話,會把他全部所擁有的,都給文妃肚子裏的孩子。正是因為這一句話,眾人都在說,這兩人生下來的孩子,文妃的,極有可能會被冊封為太子。


    就在所有的妃嬪越來越少人踏足東宮,整日幾乎都陪在文妃的身邊拍馬逢迎時,沒想到,在兩人生下龍子後,雖然先帝對文妃的寵愛不減,但卻對封太子一事隻字不提。直到兩子十歲時,先帝居然是冊封了蒼凜塵而太子。


    後來,文妃經常會就著這件事,對先帝哭訴,說先帝金口已開,居然會反悔,先帝也被她弄得煩不勝煩。太後有個勢力寵大的家族,多年來,從先帝尚未登基時,便一直在他的旁邊替他出謀劃策。也多虧了太後娘家的勢力,他自從登上帝位以來,江山穩固,無人可以憾動半分。


    再則,太後是他的結發之妻,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她受半點的委屈。可是,這件事,卻讓恨意在文妃的心裏生根發芽。身為六宮之首,又是文妃的堂姐,皇後多次找她,希望能解開她的心結,卻無能為力,兩人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遠了。


    外麵的一聲驚雷,將太後的回憶打斷,她披了一件衣服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風雨飄搖間,枯葉沙沙作響,紛紛墜落,心裏的悲切仿佛突然之間全都被喚醒了,再也無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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