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層麵紗後麵的容顏終究是看不透的。


    穀主沉默了半晌,似乎也不想看到聞人千絕那種探尋的目光,側開了頭:“我是無心穀的穀主。”


    聞人千絕狐疑地眯了眸子。


    從這個人出現開始,跟她說話就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好像兩個人曾經有很親密的關係一般。


    難道隻是因為這個穀主“自來熟”?


    “閣下曾經跟我見過?”


    聞人千絕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她不記得認識什麽已經老到掉牙的前輩高人,剛剛聽唐茗說,無心穀已經有了很多年的曆史。那麽,這個能駕馭江湖所有奇人異士的高人,應該是個道骨仙風的老人家了。


    麵紗後麵,穀主泛出淒楚的笑意,何止是見過?隻是……他還是晚了一步。


    他沒有回答,疏懶地站了起來:“我吃飽了。”


    說罷,就撇下聞人千絕,獨自往住處走去……


    身後,穿來聞人千絕的聲音:“明天一早我們上路?”


    腳步頓了一下,穀主的終究還是冷冷地回道:“今晚休息得不舒服,明天再說吧。”


    那紅色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在聞人千絕的視線裏消失了。


    她獨自坐在月光下,一手淡淡地撐著下巴,眉頭微微皺起。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想著想著,眼前出現了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暗夜般的眸子含著她曾看不懂的柔情,認認真真地看著她……


    “夜……死變態……”聞人千絕想到自家男人,嘴角禁不住地上挑:“我這邊會盡快的。你可要等我啊。”


    第二天,穀主的性格似乎又怪異了幾分,幹脆見到聞人千絕就不說話了,也不知道是跟誰賭氣,就是打死不走。


    聞人千絕也不好上去說話,反倒赤炎,意外地跟這個穀主的關係很好。


    沒事兒就去蹭蹭,難得那個怪異的穀主也不討厭,反而很喜歡似的,伸出自己絕豔的美手來,默默赤炎的小腦袋。


    想來老人家都是喜歡小動物的。


    “這樣下去得等多久……”


    聞人千絕斜斜地倚在橋上,漫無目的地往水裏扔著石頭子。


    唐茗靠在她旁邊,也是雙眼無神地看著她扔石子,末了忍受不了這樣的無聊:“千絕姑娘,這樣吧,我去找師父問問。他老人家雖然性子奇怪,總不至於打我就是了。”


    聞人千絕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點點頭:“你一切小心。”


    房間裏傳來咚咚的聲音。


    唐茗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師父。”


    穀主坐在椅子上翻閱著紅葉的書,冷冷開口道:“進來。”


    唐茗吐了吐舌頭,清秀的小臉上掛著笑容,走進來帶上了門:“師父,徒兒有一事不明白,求師父給答疑解惑。”


    “說。”


    穀主的心情顯然不是那麽好,話都非常簡便。


    唐茗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師父,忘情水是師父你讓我給千絕姑娘的,我們回到紅葉澤,明明也是為了千絕姑娘。為什麽到了要幫忙的時候,師父反而不想走下去了呢?”


    穀主沉默了良久,麵紗遮掩下,看不到他在想什麽。


    汗水,一點點地從唐茗的額頭滲出來。


    她仗著自己年紀小,總會說些別人不敢說的話,恐怕,這次是她多嘴了。


    穀主反問道:“她讓你來問的?”


    唐茗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沒有。是徒兒自己想問的。”


    死也不能把千絕姑娘拖下水,這點骨氣,她還是有的!


    穀主從她的身邊繞過,推開了窗,見聞人千絕站在小橋上,漂亮的眸子怔怔地看著小橋下的溪水,身影又清瘦了不少。


    眉宇間有淡淡的愁緒。


    他從未見過聞人千絕這個樣子,心頭也不由得一痛。


    “去跟她說,明天早上我們啟程。今天太晚了。”穀主關上了窗子,淡淡地吩咐著唐茗。


    唐茗臉上閃現了驚喜的神色,立刻點頭:“知道了,徒兒這就去說!”興衝衝地跑了出去。


    聞人千絕聽到消息自然也很開心。被拖延了一天,總比遙遙無期的等待要好得多。


    當下叫了赤炎,準備去了。


    大胤皇宮的客殿中,夜色如水。


    純然推開了窗戶,白皙清透的麵容上,微微掛上了一抹紅色。


    沒想到一切進展得這麽順利,白天的相伴不算,連續今晚,七殿下都來陪了她一會兒,雖然話說得很少,她也滿足了。


    從小到大,想嫁的不就是這麽一個男人麽?


    不遠處,一個身影逐漸接近了。


    純然麵上一喜,推門走了出去:“七殿下,今晚怎麽來得如此早?然兒都沒想到……”


    來的人略微咳嗽了兩聲,走到了月光下麵:“我不是百裏夙夜。”


    純然一怔,然後才看清了來人的模樣。青年公子,容貌俊逸,舉手投足間有難掩的皇家風範,足以另大多數女子動心。


    她立刻就想起了,大胤另一個容貌出眾的皇子——百裏初辰。


    “是……四殿下?”


    純然遲疑著開口。


    百裏初辰淡淡一笑:“公主好眼力。我此來沒什麽意思,隻是幫人傳個消息,他幫你接近了百裏夙夜,公主答應他的事情,也不要忘了。”


    純然一愣,稍後,就明白了百裏初辰的意思!


    她驚訝地掩口:“四殿下……你……你就是耶律修在大胤的接應?”


    她的驚訝著實不小!純然知道,百裏夙夜喝下忘情水的事情,是耶律修在大胤宮中的接應調查出來的,但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接應,如此神通廣大,能調查出這些事情來。


    原來……


    竟然是他?!


    “噓……”


    百裏初辰的手指按在了純然的唇上,曖昧無比。


    他清俊儒雅,眼眸在月下綻放出了熠熠光芒,一瞬間竟然叫純然開不了口。


    “公主在這裏該處處小心,不該提的名字,最好不要提。”百裏初辰顯然不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了,蛻變得很是可怖。


    仿佛黑暗中的捕食者,一點點,耐心地,接近自己的目標……


    “你……你快走吧。”純然的臉色煞白:“跟他說,那件事我記住了,一定辦到。殿下他,就快來了。”


    她不怕被當做替身,隻要能跟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就夠了。


    比不起柔蘭和雲豐合謀的宏圖大計,她就算隻是其中一個棋子,也當得甘心願意。


    怕隻怕,唾手可得的幸福,就這麽失去了。


    百裏初辰也不再廢話,微微一笑,就那麽隱去了。


    他剛剛離開不久,一襲玄色的衣衫飄蕩在了純然的麵前。


    “殿下……”


    純然雙頰緋紅,走上了一步。


    “嗯。”百裏夙夜的眼眸中,有迷茫,有看不透的霧氣,但,還是站到了純然的身邊……


    第二天大家啟程。


    穀主在紅葉那裏收集了一些必要的藥材,剩下的,要等到了京城才能買得到。


    聞人千絕期盼的歸期終於到來,也是很開心。眉眼飛揚得肆意,耀眼得刺痛了穀主的眼睛。


    過不了多久,一行人就趕到了京城的地界。


    奇怪的是,剛一進門,她便被官兵給攔住了。


    聞人千絕皺眉:“京城發生了什麽大事?”


    士兵們搖搖頭,隻是拿出了一張聞人千絕的畫像:“上麵有交代,看到太子妃要先攔下來。”


    聞人千絕冷笑一聲:“既然知道我是太子妃,你們還敢攔,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幾個士兵都嚇得搖頭,聞人千絕就算不是太子妃,又有幾個人敢攔住她,腦袋不想要了麽?


    正在此時,一個熟悉又久遠的聲音傳來:“我下的命令。”


    俊逸的公子裹在軍裝中,利落非凡,一雙桃花眸冷淡無情,正是好久不見的裴遠空:“太子妃。”


    他頓了下,似乎自己也對這個稱呼不太習慣。


    “太子妃,先跟我來吧。”


    聞人千絕掃了一眼自己身後的馬車:“我有客人,著急回皇宮。”


    真是奇了怪了。


    難道在她離開的時間當中,京城裏又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然裴遠空突然攔她幹嘛。


    裴遠空似乎被她這個問題難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他本來就不擅於言辭,最終,隻能道:“客人也請一起來吧,白府主人還在等著。”


    “盛落?”


    聞人千絕聽到是白盛落找自己,也就沒那麽多問題了。直接帶人跟著裴遠空走了。


    心中也難免覺得好笑。


    還沒過門呢,裴家的軍隊就聽盛落的了。將來還了得了?誰還能惹得起她?


    白盛落估計了時間,特意叫裴遠空在城門口留意了聞人千絕,就是怕她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先見到了百裏夙夜和……純然……


    最近這件事情知道的人雖然不多,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她很擔心,千絕回來會承受不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


    聞人千絕帶人跟著裴遠空往白府走的路上,好巧不巧地,就碰到了一頂黑色的轎子。


    純黑的,料子極其奢華。


    聞人千絕再熟悉不過了。


    管家守在轎子的旁邊,在看到聞人千絕一瞬間,眼裏無數種複雜的情緒閃過,先是驚喜,然後便隻剩下了驚……擔憂、糾結,種種情緒都閃過了。


    “我們就停在這裏吧,然兒聽說那家的包子很好吃,想去嚐嚐呢。”


    擦身而過的瞬間,聞人千絕驀然聽見,那黑轎中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心驀然沉了下去……


    緊接著,黑轎停了下來。


    一個漂亮的女人率先走了下來,清秀的容顏上是滿滿的幸福感,長發係著絲絛,飄飄若仙……


    純然公主?!


    聞人千絕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錯了吧……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這一定不是殿下的轎子。聞人千絕拚命在心裏告訴自己。或者,是殿下破天荒地把轎子借給別人了!


    對,一定是這樣!


    她死死咬唇,狠狠握著拳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握成了青白色,指甲嵌入了肉裏!


    下一刻,黑轎的簾子再度被掀開。


    一雙繡著彼岸花紋的皂靴率先踏了出來,尊貴非凡。


    那人矜貴如斯,絕美的容顏上冷漠若冰雪,暗夜般的眸子容不下任何東西。不是百裏夙夜,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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