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瑟瑟,聞人千絕是一個人走出來,雙手環胸,斜倚著一旁的柱子挑了挑眉:“用幫忙麽?”


    聲音在夜空中顯得尤為清澈。


    碧青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人,抹了一下自己的唇,回頭,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此刻已經沒有眼淚了。


    宛如白兔一般的紅眼睛,讓人心裏難免不舒服。


    “原來是千絕姑娘。”她強撐著笑了一下,擺擺手:“不必了。我隻是吃的太急了不舒服,休息一下便好。”


    態度中,有著若有若無的疏淡態度。


    短短的一天時間,就讓她從一個成長在長輩庇護下的小輩,變成了無家可歸寄人籬下的存在。


    這種滋味,聞人千絕最懂。


    記憶中還有那麽一個模糊的角落,隱約記得她真正父母的死,幼小的自己如何忍受了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直到流浪於大街上。


    那都是被“組織”撿走之前的事情了。


    “唔。”她淡淡地應了一聲,不置可否,仿佛一個旁觀的人。


    “如果沒什麽事情,碧青先回房了。”碧青優雅地屈膝,隨後轉身就走,倉皇的腳步含盡悲戚。


    剛開始見麵時,她對碧青印象確實不好。


    這點,聞人千絕並不否認。


    可……如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千絕,在這裏站著做什麽?”歐陽君諾的聲音如此溫暖,清潤如玉,從後麵走了過來,淡淡地將一件披風罩在了聞人千絕的肩頭:“好久沒見到赤炎了,什麽時候叫她出來一起玩?”


    一句問話,才把聞人千絕拽的回過神來:“赤炎最近十分困倦,我把它留在孔雀閣休息了。”


    反正憑那小東西的本領,給自己弄點吃的總沒問題。


    “走吧,我送你回房。”歐陽君諾的聲音仿佛帶著莫名的魔力,總讓人不由自主想要順從他的話。


    聞人千絕撇撇唇,本來想說不必的,卻沒說出口。


    兩人走在夜晚的歐陽府中,幾步一個挑出的燈籠,猶如路燈一般,造型古樸可愛,隔幾步有蓮花形狀的燈盞,上麵幹脆放著的是碩大的夜明珠,嵌於蓮心當中。


    光影爍爍,柔光彌漫。


    周圍的花花草草都泛著珍珠色的光潤,浪漫別致。


    歐陽君諾走在聞人千絕的身邊,長衫玉立,步履從容,每一步,都帶著貴族子弟特有的溫潤無情。


    他比別人,卻總是要特殊一些的。


    聞人千絕打個哈欠,沒多說話,慵懶地朝著自己的臥室走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卻是紙醉金迷。


    訪煙閣的大堂中,裴遠歌一擲千金,和百裏夙夜位於大堂正中,周圍三尺無人敢接近,成為了無人區


    平日奢靡喧嚷的地方,該摟著姑娘的還摟著姑娘,隻是借著裴大少爺的光,能看到台子中央跳舞的舞娘。


    一襲麵紗遮麵,一對兒冷漠無情的眸子熏染著濃重的妝容,仿佛來自地獄的魔女,暗黑之美。


    隨著音樂的鼓點,跳起了聞人千絕改編過的鋼管舞!


    當初這支舞可是在迷情樓的比舞大賽上一鳴驚人!


    從此成為風靡京城不衰的一支舞。


    可惜,能跳出聞人千絕那種感覺的舞娘,太少!不是放不開,就是過於柔媚,缺少她身上那種冷豔的氣質。


    這個不同,台子上的舞娘,是燕娘親自訓練許久,專門按照千絕的氣質培養的!


    “夜公子,這個如何?”


    裴遠歌的桃花眸似笑非笑,在外麵,都稱呼他為夜公子。


    銀質麵具下,那張絕美的麵容沒有任何表情,百裏夙夜慵懶地靠在了椅子上,修長的雙腿交疊,一對兒無情到了極致的眼眸,始終落在那個舞娘的身上。


    冶豔大膽的舞姿,冷血無情的眸子。


    是很像。


    像那個女人頭也不回地坐進歐陽府的轎子當中。


    百裏夙夜明淨如玉的手指慵懶地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小巧的酒杯在他手中就像是玩物一般,被隨便擺弄。


    旁邊的人雖然不知道這個戴著麵具的男人是誰……


    但!


    能坐在裴大少爺的身邊,並且能讓裴大少爺如此恭敬的,身份……就很可怕了。


    台上的舞娘一曲舞畢,少不了纏頭的打賞。


    花瓣紛紛從上空飄落,舞娘似乎彎腰都不屑,冷淡地轉身而去。


    這一點,也是燕娘教的。無論多麽開心,都不要表現出來。聞人千絕本身就是個冷淡到了骨子裏的人,不會對這些多加在意。


    舞娘轉身的一刻——


    “你。”


    淡漠的聲音不大,卻直接傳入了舞娘的耳朵!猶如上古的樂器,錚然好聽!也讓舞娘的腳步一滯!


    這聲音,像是有了魔力一般,她的腳,生生地挪不動了。


    不自覺地偏過了頭去,見到那張銀質麵具的背後,一雙暗夜般的眼眸仿佛無底的深淵……


    舞娘心中一跳,不知怎麽地,呼吸就急促了起來。


    他坐在裴大少爺的身邊呢,若是能傍上裴大少爺的朋友,自己這一輩子,算是衣食無憂了。


    可……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一定要聽燕娘的話,無論多麽在意,不能走過去。


    “過來。”


    隨著那迷人至極的薄唇開闔,淡漠矜貴的聲音又響起。


    他似乎對自己毫不在意,手指仍是把玩著手中的小酒杯,全身上下,都有種禁欲的氣質……


    大庭廣眾之下……


    舞娘抬了抬腿,麵紗後的紅唇緊緊咬住……抬起的腿又落下了,不能就這麽走過去啊。


    裴遠歌一張白皙的俊臉上,玩味的笑容卻越來越甚。


    嘖嘖,不得了啊,燕娘倒是調教出一個好苗子,可惜……他瞟了一眼身邊的百裏夙夜。


    今晚,就要砸在某殿下的手裏吧?


    裴遠歌帶百裏夙夜來,本來是想在酒色之下試試他,說不定能發現點端倪,看他跟千絕之間究竟起了什麽誤會。


    誰想到……


    “嗬……”


    似乎有若有若無的聲音突然響起……


    裴遠歌側頭,卻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台子上,在萬眾人等的矚目下!百裏夙夜的手一把攬住了那女人纖細柔韌的腰肢,欺身上去……


    “啊……”


    突如其來出現的人,讓舞娘一驚,隨後緊緊地咬住下唇。牢記自己在台上時,要冷淡的。


    很不服輸的小女人,或者說,養不熟的小寵物。


    百裏夙夜眼眸裏,神色風起雲湧,他明淨如玉的手指,就那麽輕柔地劃過了舞娘的脖頸……


    動脈跳動的聲音如此清晰可聞。


    隻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品嚐到下麵湧動的鮮血了呢。


    她學那個女人那麽像,不知道,血是不是也那麽甘甜。


    舞娘當然不知道百裏夙夜此時在想什麽,隻是腰間他的大掌似乎有著致命的魔力,不斷傳來酥麻的感覺,讓她心魂欲碎……


    一股電流般的酥麻感,隔著衣服從腰間升起,迅速竄遍了全身!


    她雙膝一軟,已經完全靠在了那雙手臂上了。


    “這……”


    燕娘走出來的時候也是一驚,燈光璀璨下,那個一手摟住舞娘,姿勢極為香豔的,可不是七殿下嘛!


    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驚了一頭的汗,不顧下麵看呆了的各種人,走到裴遠歌身邊,壓低了聲音道:“裴大少爺,眼前這情況……”


    裴遠歌抬起一手,示意她安心即可:“我也不知道,但七殿下一向有分寸,不會鬧大。”


    不會鬧大……話是這麽說啊……


    燕娘心裏嘀咕著,誰想立刻就聽到嘶啦一聲!


    舞娘的衣服被撕破了!


    當眾撕破!


    一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了空氣中!而舞娘的神情卻像是著了魔,想推拒,仍舊欲拒還迎。


    “哇——”感歎的聲音此起彼伏,帶著某種心情的男人們,都色眯眯地盯著台上,生怕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天殺的,這是要出事的啊!”燕娘急得團團轉!


    裴遠歌的眸子也瞬間放大了,這是什麽情況?!七殿下他,發了什麽瘋?他不是有潔癖,最討厭別人碰他,尤其是這種女人嗎?


    可台上的百裏夙夜神態冷漠依舊,能看到上挑的唇線無限邪肆。


    “喜歡麽?”


    他蠱惑的聲音一點點鑽進舞娘的耳朵。


    這個女人,走的不是很絕情嗎?上轎子的動作幹脆利索,一個未出嫁的女人,就能隨便到男人家去借宿……


    嗬,她把自己當做是誰?


    不過跟這些在他掌下欲仙欲死的女人,原本就沒什麽不同。


    “夜公子!”


    裴遠歌的桃花眸一冷,看來兩人的誤會,不像是自己想的那麽簡單,立刻走了上去,想阻止他接下來的行為。


    誰想到百裏夙夜頭都懶得回,一隻手臂冷然抬起,忽然,一堵無形的牆就擋在了裴遠歌的麵前!


    令他不能再向前走一步!


    一身玄色衣衫的他如同一尊王者,帶著無上的邪肆撕掉了舞娘的麵紗。


    “夜!”


    裴遠歌的手已經探入了袖子中,兵器若隱若現,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裏上演活春/宮吧!


    可百裏夙夜的手卻驀然停下了。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攬著舞娘的手驀然一鬆,丟掉懷中的絕代佳人如同丟掉一塊破抹布。


    擋在裴遠歌麵前的無形牆消失了。


    那如神祇般的男人一步步走下了台子。暗夜般的眸子中,是暗湧,也是死寂。


    燕娘立刻著人上前,用毯子將舞娘裹住了送回房間。


    “夜,你要去哪裏?”裴遠歌著急地跟了出來,認識了百裏夙夜這麽久,他何曾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找她。”


    冷漠的聲音吐出兩個字,不顧身後的紛亂,那一襲玄色的衣衫已經消失不見了。


    良久,裴遠歌還一臉悲憤:“找‘他’……?‘他’特麽的是誰啊!?”


    黑暗的空中,他玄色的衣衫如同化不開的黑暗。


    撕掉麵紗的一刹那,他清楚地看到了那舞娘的容貌,出乎意料的是,她真正的長相跟聞人千絕也有幾分相似。


    可那種神態,分明不是她的。


    腦海裏的容貌和眼前的重疊……他發現了一個該死的事實。


    原來隻要不是那個女人,再像,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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