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婦人一下氣得說不出話,她身邊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鬟搶白道:“聽我們夫人的教訓便是,幾時輪到你這做皮肉生意的狐狸精來說話!”


    歐陽君諾聞言不禁微微搖頭,這丫鬟狗仗人勢,竟說出這般惡毒的話來。


    話音剛落,紅衣身影閃動,一抹紅色的清風從人眼前閃過。聞人千絕仿佛看見左袖上的鴻雁展翅欲飛。


    “啪!啪!”兩聲脆響,丫鬟臉上多了十根紅紅的手指印!


    紅衣女子電光石火間已站在丫鬟麵前:“呀,做奴才的怎麽可以這樣囂張。看來你們主子不僅管不住自己男人,連個丫鬟都管不好。她那個肥頭豬臉男人嘛,我是沒有興趣了。丫鬟倒是可以幫她好好教訓教訓。”邊說邊擼胳膊挽袖子。


    那年輕婦人聞言氣得滿臉通紅,想是急火攻心竟暈了過去。


    紅衣女子後退一步,假做訝異:“死了?”


    看看又對挨打的丫鬟道:“還不把你的主子抬回去?在這兒放到爛了沒的汙了我懷雁樓的門麵。今兒我就先饒了你,回去好好給你主子操辦後事吧。”


    本來婦人暈的也不是很實,剛剛醒轉,聽到後半句話,白眼一翻又暈過去了。


    丫鬟嚇得哪敢再多言,招呼其他丫鬟把婦人扶到轎子上抬走了。人群也漸漸散去。


    指責紅衣女子的有之,看婦人笑話的也有之,邊走邊談得不亦樂乎。


    那紅衣女子聽見也都不甚介懷。聞人千絕上前一步,攔住那紅衣女子問道:“請問姑娘芳名?”


    正要回懷雁樓的紅衣女子頓步:“你問我?”見聞人千絕點頭,不由得咯咯笑個不住:“姑娘?哈哈哈哈哈,我是這懷雁樓的鴇兒,叫水楊。”


    “水楊?”聞人千絕唇角一挑,風流痞氣。


    “是啊,”紅衣女子笑意更濃:“水性楊花的水,水性楊花的楊。”


    聞人千絕擊掌笑道:“好名字!”


    那一股疏狂的魅力,讓水楊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然後笑道:“都到了懷雁樓門外,怎麽不進來玩玩?”


    聞人千絕剛要說不必,卻聽歐陽君諾淡笑道:“怎麽不進去?不僅要進,還要見識見識你們這兒最紅的姑娘。”


    小顏舉手,開心得蹦蹦跳跳:“要進去咯,進去咯!”


    百裏夙夜也走了過來,慵懶矜貴,水楊的目光瞬間就被他吸引住了。


    既然大家都有興趣,聞人千絕也無所謂啊。


    水楊眨眨眼:“二位公子神采如此不凡,肯定深得姑娘們的喜歡。能來我們懷雁樓,水楊真是榮幸之致。請問怎麽稱呼?”


    歐陽君諾也不拘束:“承蒙姑娘抬愛,稱我歐陽即可。”


    聲音淡淡,是大家子弟的優雅從容。


    百裏夙夜則一句話都沒說,直接走了進去。


    後麵人跟上的同時,水楊又看向聞人千絕,笑著掩口:“這位姑娘,不知喜歡什麽樣的?”


    聞人千絕皺眉:“什麽意思?”


    水楊掩口:“姑娘是真不知道還是假意欺我啊。我們這兒有專為好男風的相公們準備的俊俏童子,如果姑娘不嫌棄,我肯定破例給姑娘引見個最好的。”


    聞人千絕邪肆一笑,手指一把挑起了水楊的下巴,精致的小臉不斷靠近,溫熱的風都拂在了水楊的臉上,曖昧旖旎:“你這樣的。”


    久經風月場的水楊都被調戲得一愣。


    歐陽君諾忍不住唇邊泛起了笑意,對聞人千絕輕聲道:“我們就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出城的路。如果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馬上就出來。”


    聞人千絕驀然間又注意到那翩然欲舞的鴻雁,想到齊蓬輕擁著那襲緋綾羅裙的樣子,點頭決定進去。


    也許不隻是為了尋找出城的路,而僅僅為了一顆守在城外的心。


    水楊笑意盈盈地在前領路。懷雁樓裏煙紅迷蒙、柳綠桃紫。彌漫著香豔奢靡的氣息。妖姬豔童比比皆是。


    聞人千絕想起剛才的吵架,明白了為什麽那年輕婦人的丈夫不肯歸家。


    這裏,絕對能將京城的那一條花街全部秒殺!


    太美了,沒有一個女人不像是花朵一般的嬌豔,就連小童都個個膚白貌美,新鮮得像是剛摘下的葡萄,滾動著水珠。


    心頭一凜,不知道當初齊蓬來這裏時,是什麽感受呢。


    走在前麵的是百裏夙夜,他冷漠如斯,不要說不為這諸多美人所動,根本連看都不屑於看一眼。神情淡然地走著——叫人沒來由地安心。


    水楊忽地回頭,一雙月牙也似的眼睛淩厲如刀鋒:“姑娘後麵背著的是什麽東西?”


    聞人千絕回道:“刀。”


    水楊冷笑著一步步走近聞人千絕:“哦?可否借我一觀?”


    聞人千絕刀鋒般的眉眼中,湧起了幾分的疏懶,卻是不容置疑的味道:“家母遺物,恕不外借。”


    水楊緩緩踱步到聞人千絕麵前,態度忽然變了,盈盈笑道:“哎呀,我真是失禮了。”


    招手叫來一個美人:“去把海棠給我叫下來,我這兒有客人點名要見頭牌。”那美人躑躅著:“奶奶,她有客了。”


    水楊冷哼:“還是那個小白臉?”


    美人道:“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海棠就是死心眼。您都說過了那尹公子進城之前就不是個好東西。可她偏不信。”


    水楊十八、九的年紀,卻被年輕的姑娘一口一個奶奶的叫著。


    百裏夙夜的目光冷冷,目光始終鎖定了上麵的一扇門當中,隨後,看向了歐陽君諾。歐陽君諾會意,暗暗一點頭,指著上麵的一扇門問道:“那邊是海棠姑娘的房間?”


    美人安然回答:“是。”


    歐陽君諾便笑道:“不下來不要緊,我們上去看就行了。”


    這時,聞人千絕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是血腥味,又像是某種粘液的味道。


    被淹沒在了脂粉的味道裏,很難發覺……


    但!


    這種味道隻要接觸就能知道,是那天從蠱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她們的蠱蟲死的時候,這種味道最為濃鬱!


    雖然味道很淡,聞人千絕確定有!


    難道是……


    她看向了百裏夙夜,他散漫慵懶地站在那裏,目光已經不在看向那個房門了。難道說,剛才七殿下已經發現了那股味道,並且鎖定了那個房間?


    聞人千絕來不及多想,就聽水楊說話了。


    她似乎對那尹公子頗為厭惡,也不管上麵如何,隻是道:“隨我來吧,懷雁樓畢竟是我當家。”


    越往上走,那股味道就越加濃鬱……


    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聞人千絕已經可以確定,屋子裏麵的人,一定有一個是蠱族人!


    踏過紅毯鋪就的樓梯就是海棠的門前。


    歐陽君諾和聞人千絕相視一下,聞人千絕握緊了刀準備隨時抽出來!


    水楊推開門,兩個人坐在桌邊飲酒。女人的長相偏於嫵媚,旁邊對飲的是個年輕公子。


    竟然,什麽,都沒有發生……


    可……


    屋子裏麵的味道不對!


    聞人千絕可以確定,這兩個人中間,肯定有一個是蠱族人,隻不過現在偽裝得很好而已!


    離開?那豈不是給了蠱族人逃跑的時機?再想找到,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內心裏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低沉醇厚,是百裏夙夜的。


    通過腹語,七殿下竟然將麵前尹公子的一切行徑都說了出來,了如指掌!


    他的情報網,該有多麽可怕強大!


    “懂?”


    內心裏響起的那個聲音說到最後,都凝結成了這麽一個字。


    聞人千絕暗暗地點點頭,率先開口道:“尹為?”


    那年輕公子一愣:“你認識我?”


    聞人千絕緩慢地露出了一個冷冷的笑意,走了過去:“為免於被別人知道自己破綻,出師第一個殺的人便是自己恩師;勾引良家女子十二個,始亂終棄;常年流連煙花場所,自詡風流;家中上有高堂老母,不盡孝心;下有妻子,不肯照顧。你這等人,留著何用?”


    在場的人除了桌邊那嫵媚的人兒之外,聞言都不感詫異。尹為冷笑起身:“姑娘苦苦追我至此,總不是為民除害吧?”


    鬼城,那是一般人能進得來的嗎?


    沒想到他躲到了此地,仍然沒能逃過去!


    聞人千絕道:“關你屁事。”


    尹為也拔劍:“哦?真有趣。是你一個上呢,還是全都上?”


    聞人千絕保持著一貫的冷漠:“就我一個。”


    尹為看下自己細薄的劍鋒,很是不屑:“我從不殺女人,尤其是……”他看一眼聞人千絕:“你這麽漂亮的女人。”


    聞人千絕冷笑,拈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朝著他飛過去,直擊要害。尹為回劍格開,轉手就是一記漂亮的反擊。聞人千絕冷笑:“沒見你手軟到哪去。”


    兩人迅速鬥做一處。


    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熱鬧,小顏甚至還拍拍手道:“姐姐加油,打死這個人渣!”


    水楊招呼道:“海棠還不過來。”海棠還是不相信:“奶奶,也許,也許你們弄錯了,尹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正說著,聞人千絕把尹為逼到退無可退。根本就不屑於出刀,尹為費力抵擋著:“還不錯嘛,可惜還是太嫩!”


    話音剛落就騰出手來,一把把海棠拽來擋在自己身前,迎上聞人千絕的一掌!


    聞人千絕一滯。


    “小心!”隨著歐陽君諾一聲驚呼。尹為一劍從海棠的身體穿出,直刺聞人千絕。隔著海棠的尚且柔軟的身體,劍還是沒入聞人千絕身體半寸!


    海棠瞪大的眼睛離她近在咫尺,她知道,那雙眼睛再也不會閉上了。


    自己還在,居然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害死一個女人。聞人千絕驀然憤怒,不退反進,劍身又沒入身體半寸,毫不在乎劇烈的疼痛一掌狠狠從頭顱刺下。


    尹為頭頂鮮血四溢,麵目猙獰:“……告訴我……誰雇你殺我?”


    聞人千絕痛快收手:“我說了,關你屁事!”


    血箭噴出,尹為軀體倒在海棠旁邊,一樣的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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