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輛馬車已經趕到。


    百裏夙夜站在雨中,任由大雨淋到了身上,潑墨般的發絲誘惑萬分地垂在了兩肩,撐著傘的手一動不動,仿佛是雨中一尊絕美的雕塑。


    眼見歐陽家的馬車已經接近了。他淡淡地俯身,將手中的雨傘放在了她的身邊,遮住了頭不讓大雨淋到。隨後對管家道:“我們走。”


    他仿佛黑夜中的鬼魅修羅,走的似乎優雅,但是速度快的看不清!


    而管家在這種速度下,竟然還能跟得上:“主上,為什麽不直接把千絕姑娘帶進夜宮,留她在這裏……”


    “你最近很多話。”百裏夙夜淡淡起唇,聲音破空飄來。


    管家打了個激靈,是啊!自己最近不知不覺就多話了起來!這樣下去怎麽行!是掉腦袋的事……


    他忍不住回頭,見那輛馬車已經停下了,歐陽君諾親自從上麵走了下來……


    大雨瓢潑,洗去了一切痕跡。


    百裏夙夜就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聞人千絕忽然睜開了雙眸,眼神略微有點渙散,周圍有那人身上凜然的味道,眼前一個人影走近了,她努力睜開雙眼,幹涸的嘴唇蠕動著:“七殿下……”


    歐陽君諾的腳步頓了一下:“是我。”


    聞人千絕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誰的,隻覺得那種黑色很像是他的東西,她努力甩了甩頭。


    怎麽可能呢,那個人已經早就走了。


    這身衣服不一定是誰的吧……


    歐陽君諾將傘遞給了下人,親自走過去將她抱了起來。聞人千絕聲音淡淡:“不必了,我可以走。”


    “可以,但不需要。”


    歐陽君諾的聲音溫潤如暖暖的泉水,流過人的心頭,卻不容置疑。


    將聞人千絕放到了馬車當中,裏麵鋪著大片鄰國進貢的毯子,觸感柔軟,奢華無比,還有專門準備好了的枕頭和錦被。


    將聞人千絕放在了其中枕好了枕頭。


    馬車開始跑了,歐陽君諾好看的手指淡淡拿起了桌上的茶壺,桌上的木頭裏隱著磁鐵的,壺啊杯子裏也有磁鐵,這樣馬車跑起來的時候不會灑出水來。


    歐陽君諾手指微屈,倒出的居然是薑茶。


    從後麵托起她的頭,喂了一杯薑茶給她。


    聞人千絕才覺得身子上暖了一些,昏昏沉沉之中看到歐陽君諾動作得體宛如任何人都請不起的管家,為她掖好了被子,捋清了她臉頰邊不安分的碎發:“睡吧。”


    聞人千絕確實覺得全身困乏,可……


    她闔上了眼眸,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錯覺,剛剛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不是歐陽君諾,而是百裏夙夜……


    看著她沉睡的樣子,歐陽君諾溫潤的眸子裏,一絲異樣的情緒閃過。


    居然是暗衛來通知自己的,夜也來過了麽?


    他對這個女人,還是如此上心?


    坐在了聞人千絕的身邊,歐陽君諾淡淡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薑茶,隻是淡淡地旋轉著杯子,並不喝。


    百裏夙夜身上的傷,唯有聞人千絕的血能緩解。


    現在隻要他輕輕割開這個女人的脈搏,就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鏡片後麵,腹黑的眸子看向了聞人千絕熟睡的麵孔。


    但,他居然並不想這麽做。


    一定,有什麽別的辦法的!歐陽君諾放下了杯子,開始翻閱了旁邊放著的一本書籍,這已經是他今天翻的第六本了。


    不可能,沒有辦法的……


    第二天聞人千絕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奢華無比的房間當中。


    倒不是金子堆的,而是處處透露著主人的品味和高華。


    她有印象,是歐陽君諾的房間,想不到自己第二次進來,居然還是昏著進來的。


    身邊一個人淡淡開口:“千絕,你醒來了?”


    白盛落坐在床邊削著蘋果,一邊仔細地拿著刀,一邊跟她說著話。


    聞人千絕坐了起來,眸子裏露出了幾分笑意:“你認識我了?”


    “還沒。”白盛落搖搖頭,不過經過一晚上的休養,她的氣色已經比之前好多了,見她醒來,唇邊露出了兩個淺淡的酒窩:“不過,歐陽告訴我了,你是誰。怪不得我一見你就覺得安心。”


    聞人千絕笑笑,白盛落很少笑,看到她的笑意,自己也不知不覺跟著笑了一下。


    正在這時,一個人闖了進來。


    一身藏青色的衣衫,一柄折扇風流落拓,桃花眸眨啊眨的,一副紈絝公子範兒,壓根不像是昨晚經曆了一場惡戰的。


    裴遠歌麵帶風流笑意,走了進來:“喲喲,我說什麽來著,千絕不是醒來了麽?歐陽你放心,這個女人的生命力跟怪獸一般,死不了的!”


    在他的身邊,歐陽君諾唇邊掛著溫柔繾綣的笑,見到聞人千絕醒來也是眸子一亮:“千絕,醒了?”


    “嗯。”聞人千絕淡淡頷首。


    裴遠歌直接奔到了白盛落的身邊,笑得春花都要開了:“盛落,我我我,我來了。”


    白盛落唇邊的酒窩不變,卻仍是淡漠道:“你是誰?”


    一句話宛如一盆兜頭潑下來的涼水,瞬間讓裴遠歌心拔涼拔涼的!這個妞居然不認識他了!不帶這麽無情的哈!


    “盛落誰都不認識了。不知道有人對她做了什麽。”聞人千絕淡淡開口。


    如果有可能,她倒是很想看看裴遠歌的笑話。


    之前這個人隱藏實力,瞞了他們那麽久的帳,也該好好算一下了。


    裴遠歌聽到這個卻是眉毛一挑,桃花眸彎成了一泓月牙,將扇子隨手扔在了桌上,便一把握住了白盛落細嫩的小手:“盛落,你怎麽能不認識我了呢?我是你夫君啊!”


    “啊?”白盛落懵懵懂懂。


    裴遠歌一見那神情,感覺有戲!


    立刻得寸進尺起來,一張俊逸的麵孔表現得無限委屈:“盛落,你怎麽能把我忘了呢?我們以前多甜蜜啊!你最喜歡讓我抱著了,說夫君我的懷抱最溫暖,你都忘了麽?”


    “呃……”聞人千絕一陣反胃,立刻揮揮手:“有沒有容器,我要吐一吐。”


    某人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趁著她失憶什麽話都敢說喂!


    裴遠歌那邊一記毒辣的眼刀朝著聞人千絕剜來,回頭對著白盛落又是一副討好的狗狗眼。


    哎呦喂,還敢瞪她?


    聞人千絕勾唇,邪氣而又慵懶地淡淡道:“裴公子,你在迷情苑捧的花魁呢?訪煙閣的蘇沫,伊紅坊的小蘿,還有……”她漫不經心地一一數來。


    裴遠歌瞬間臉色一白,從牙縫裏擠出了一行字:“你哪知道那麽多!”


    此時就聽白盛落淡淡道:“我若真是跟你成親了的話,就和離吧。”


    “什麽?”裴遠歌傻眼,這麽快就要離婚?“喂喂,盛落你可別聽千絕胡說,那都是……那都是……”


    “沒關係。”白盛落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天真而又冷漠的眼眸很認真地看著他:“我要和離,因為歐陽說你是個流氓,讓我離你遠點。”


    聞人千絕:“……哈哈哈哈哈哈。”


    她捶著床,對傻眼了的裴遠歌擺手:“對不起哈,實在是太逗了。流氓哈哈哈流氓!盛落你說的對!”


    裴遠歌摩拳擦掌地站了起來,怒道:“歐陽!”


    歐陽君諾微笑著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隻是隨便說說。”腹黑的笑容讓人心中一寒。


    “那你告訴盛落,小爺不是流氓!”裴遠歌怒氣衝衝,想他風流倜儻縱橫花叢十數年,怎麽能栽在這個小丫頭手裏!還被說成是不入流的流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唔。”歐陽君諾麵帶微笑:“白家小姐,裴遠歌不是流氓……但,你還是要離他遠一點。”


    “哦。”白盛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你……”裴遠歌無語了。


    歐陽君諾帶著腹黑的笑容湊到了他耳邊:“真喜歡人家,也不急於一時。”


    裴遠歌當時就炸毛了,臉漲得通紅:“誰說小爺喜歡她了!誰喜歡她了!”


    白盛落眨眨眼,淡漠的語氣認真道:“你不用生氣,你不喜歡我,我記住了。”


    裴遠歌:……


    他簡直欲哭無淚。


    聞人千絕看他們笑笑鬧鬧的,歡喜冤家的樣子很是開懷。手一頓,摸到了一樣毛絨絨的東西,回眸就見一件黑色的暖裘躺在手邊。


    始終有一種錯覺,那上麵,就殘留著他的味道。


    可現在聞起來,其實隻是大雨的味道罷了。她自嘲地露出一抹笑意來,為什麽總是出現這種幻覺。


    “盛落。”她沉下了心神,想起自己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


    小小的瓷娃娃回眸:“嗯?”


    “聞人家為什麽要害白家?”她沉眸,嚴肅問道。


    白盛落搖搖頭:“我不記得了。以前的事情想起來,也隻是模糊的片段。我隻記得自己有天醒來什麽都忘了,被叫出去審問,來了一個不是監牢裏的人,問我白家的紅線在哪裏。”


    “紅線?”聞人千絕沉眸。


    這麽說來,讓白盛落忘記一切,隻是那些人想逼問某個問題的手段而已。


    “嗯。白家有一根很重要很重要的紅線,不在祠堂裏。就在我房間的妝奩裏麵。”白盛落的神情透露出了一點迷惑:“我不知道他要那個做什麽。”


    “那你告訴他了麽?”聞人千絕精神一振,或許這條所謂的紅線就是解開一切的真相!


    “沒有。”白盛落的神情異常堅定:“如果白家沒有被翻得亂七八糟,東西應該還在那裏。”


    聞人千絕起身,她揉揉肩頭,那裏居然已經被包紮好了。


    可那個傷,距離自己的胸口很近……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歐陽君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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