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千絕失魂落魄地從那個茶樓裏走出來,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剛才發生的事情在心裏久久不能釋懷。


    那個叫蘇沫的青樓女子說的對,傳言不假,皇上確實對白家的事情很敏感。對於白盛落的事情幾乎不聞不問。


    滿城貼的都是聞人千絕的通緝榜,還沒有撤下來。


    她晃悠了不久,就發現身邊的人對她指指點點,見她一抬頭,就又害怕地四散開去。她勾了唇角,眸子裏是熏然的笑意。


    是啊,她重新回來了!


    如今也能堂而皇之地走在這條大道上,這便是她的第一步勝利!身為一個自由人,她才有機會去洗清白盛落身上的冤屈!


    一旦想通了,手上的傷口開始劇痛了起來。


    聞人千絕皺眉,自己剛才隻顧著想白盛落的事情,居然忘了去隔壁看看,是誰在關鍵時刻出手製止了她。


    現在回去,那人怕是早已不在了吧?


    她走到一個酒樓前,毫不含糊地走了進去,散碎的銀兩扔在了桌子上,她托腮:“好酒好菜都給我端上來,公子我要帶走!”


    “客官稍等!”店小二忙開了去……


    滴答滴答……


    牢房上的水一滴滴地墜落,打得整個屋子裏都潮濕不堪。


    白盛落抱著膝蓋靠在了牆壁上,淡漠的眸子裏沒有什麽波瀾,仿佛是一尊永遠不會動的雕像一般。


    這裏,便是裴遠歌能做到的最好了。


    皇上對白家的案子看得很嚴格,他花了大筆銀兩才將她換到了這裏。起碼……不用再忍受那些老鼠。


    嘩啦嘩啦,門口響起了鎖鏈抖開的聲音。衙役帶著人走了進來。


    白盛落眸子都沒動一下,直到聽到了那道熟悉的嗓音:“盛落……”


    抬眸,就見到聞人千絕提著食盒,打扮得像是個帥氣的公子哥,幾分痞氣掛在她的臉上,很是合宜。


    “千絕。”白盛落唇邊這才有了一點點的笑意,從地上站了起來,撲了撲身後的稻草,走了過去。


    衙役悶聲道:“盡量快點啊!”


    聞人千絕又將一錠銀子塞到了衙役的手裏,痞氣的笑意掛在臉上,沒說什麽。衙役自然明白了,笑著退了出去,把門帶好。


    聞人千絕隔著那些欄杆打量著她:“他們欺負過你麽?”


    “沒有。”白盛落淡淡搖頭,哪怕落到了這種境地,她依舊安之若素:“上次你嚇到了他們,裴遠歌也來過,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欺負我了。”


    聞人千絕忽然覺得鼻子有點算,笑著將食盒打開,一碟碟的菜端出來,放了進去:“這次來的匆忙,下次讓赤炎親手給你做。”


    赤炎從聞人千絕的手腕上跳下來,跐溜一下鑽到了監牢裏麵,毛茸茸的大尾巴搔得白盛落直癢癢。


    萌萌的樣子很是喜人。連白盛落都不免露出了純真的笑意。


    聞人千絕從食盒的最下麵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幹淨衣服遞了進去:“待會兒沒人的時候換上,先吃飯。”


    “嗯。”白盛落拿起筷子,夾著菜塞到小巧的口中。


    聞人千絕順著欄杆蹲下來,看她乖巧吃飯的樣子,其實她是外柔內剛的人,吃了這麽多苦,一聲都不吭,哪怕是對她,一句抱怨都沒有講。


    可……聞人千絕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的傷口上,已經愈合了,可衣服也破爛不堪。


    白盛落出生就是白家最適合修煉秘術的傳人啊!從未吃過這種苦頭。聞人千絕咬牙,總有一天,讓她查到了是誰做下這些事情,她都會狠狠地報複回去!


    “盛落。我聽說,你被說成吃人心的妖精。那個案子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清楚麽?”她開口。


    白盛落頓了一下,纖細柔軟的手指蹭蹭赤炎的頭:“有那麽一段時間吧,京城每天都會死幾個人。都是男人,心被挖走。”


    “唔。”聞人千絕若有所思:“抓了你之後,便再也沒有出過?”


    白盛落微微搖頭:“沒有……”


    原來如此。聞人千絕冷笑,回過神來又繼續問:“我去找裴遠歌的時候,他並不知道你出事了。”


    “嗯。”白盛落垂眸,扒拉著碗裏的飯:“前幾天我跟他吵架了。他沒有來。”


    “你是故意的……”聞人千絕哽住。


    白盛落沒說話,隻是大口大口吃著飯,腮邊鼓了起來,胖乎乎的樣子很像一隻圓臉的小貓。可聞人千絕卻心痛的一塌糊塗。


    想憑借自己的單獨撐起一切,她會不會太傻了?


    “盛落,你現在的身體怎麽樣?”聞人千絕隔著欄杆伸出收去,弄亂了她的發,以前她也經常順手這麽欺負這位大小姐的。眼下,卻要隔著監牢了。


    “不能施行秘術。從那天喝鹿血的時候被闖入開始,我喪失了使用秘術的能力。”白盛落的表情看不出多傷心,隻是一雙淡漠的眼眸裏,霍然出現了一種濃濃的黑暗。


    “祖父他……為了保護這樣的我,死在白府門前,那個石獅子……”她說的斷斷續續,可聞人千絕忽然明白了……


    那得是什麽情況下,身為四大家族之一的白家家長!白老爺子居然被逼無奈到自己一頭撞在了石獅子上!想換來她的清白,想換來皇上的重新調查,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白盛落的肩膀微微抖動,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眼淚卻一滴滴落在了米飯上。


    無聲……


    她的手沒停,還在吃著,便將那又鹹又苦的眼淚拌飯吃了下去。


    這個時候,聞人千絕多麽希望自己能伸手抱抱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讓她痛快地大哭一場,可是她不能!


    她們之間隔著這該死的欄杆,該死的監牢!


    聞人千絕提掌,雙眸裏瞬間爆發出了嗜血的殺意!隻要她一掌下去!這個欄杆就會毀掉……她多麽想這麽做……


    可她不能,一旦欄杆打破,動靜鬧大了,她便再也沒有機會來見盛落。隻能無能為力地站在欄杆這邊,看著白盛落垂眸,一口口把那苦鹹的東西吃下去!


    赤炎歪頭看著白盛落的麵容,最終,抬起自己肉呼呼的小爪子,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隻要找到真正挖人心的家夥,你的冤屈自然會被洗清。至於是誰在背後導演了這出戲,我也會查清楚。”聞人千絕的眸子冷若寒冰。


    她立起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唇邊的冷笑堪比利劍:“我聞人千絕在此發誓,不將此人逼到家破人亡、屍骨無存誓不罷休!”吃人心?這本就是個吃人心的世道!


    “千絕……”她揚起了眸子,看向她的神色卻略帶詫異:“你……似乎跟以前很不一樣了。你身上,擁有著很強大的力量。”


    聞人千絕聽她這麽一說,才反應過來。


    確實是……自己最近總記掛著她的事情,都沒有好好想過。她闔上了眼眸,嚐試著調動自己的力量。


    體內原本那股若有若無的力量已經變成了汪洋大海!


    仿佛無窮無盡!


    她猛然睜開雙眸,探出了自己的胳膊:“盛落,你能不能看出來,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盛落搭上她的脈搏,眸子裏的驚訝也越來越深:“千絕……這便是你的天才之身……四經八絡都跟常人非常不同,以前,是堵著的,現在通暢了!還有……很多很多的不同……”她細細把脈,細細品著。


    聞人千絕的心卻猛然一驚!


    她明明沒有吃娑婆果,怎麽會這樣?身體的束縛自動自覺地解開了?


    正在此時,外麵的衙役走了進來:“快走吧,好像有人來了!”


    聞人千絕收回自己的胳膊,轉眸見赤炎跟白盛落很是親昵,便道:“赤炎,你留在這裏,晚上給她蓋個被子,弄點好吃的給她啊,都是你的強項。”


    赤炎乖巧地點點頭,又蹭蹭白盛落,變成了她手腕上的手環。


    聞人千絕最後看了她一眼,便匆匆離開了。


    夜,是寂靜的冷。


    除了一個地方,那便是每到了夜晚才開葷的溫柔鄉,花街柳巷。


    男人酒足飯飽從青樓裏出來,哼著小曲往家走著,忽然看到遠處,一個撐著紅色油紙傘的女人在黑夜中緩緩走著。


    黑暗裏,一陣風吹過,客棧門口掛著的燈籠搖晃,那女人的裙擺也翩然起舞,油紙傘一偏,露出了一張絕世的美麗容顏!


    男人當時就不行了,攔了過去:“姑娘,大晚上的,這是去哪裏啊?你看,大街上一個沒有,不然,讓哥哥送你一程?”


    紅色油紙傘下,女人笑靨如花,聲音也跟融化的糖一般:“奴家,謝過這位公子了。”忽然,腳一崴,朝著男人的身上倒去。


    男人立刻抱了上去,一股幽香從女人的身上散發出來,他再也受不了,嘟囔著:“姑娘,你身上可真香啊。”便不管不顧朝著她雪白的脖頸親去……


    嘴還沒貼上呢,那女人的笑容已然絕美,纖細的十指上,猛然生出一尺長的尖利黑色指甲!從正麵掏了下去!


    一丁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唯有鮮血噴濺在了那把紅色的油紙傘上!


    油紙傘仿佛是活物一般,開始吸取了那上麵的鮮血,很快,油紙傘幹幹淨淨的,隻是……更紅了……


    而那女人指甲上,宛然穿著一顆仍然還在跳動著的心髒!


    她嫋娜地朝著地上的那個死人走去,雪白的裙擺都染上了鮮血,一層層仿佛是活物般,紅色順著她的裙擺渲染了上去,很是美豔。


    而她,隻是伸手,尖利的黑色指甲一點點掠過那具屍體,仿佛情人的撫摸。屍體在她麵前化成了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訪煙閣的大堂裏,聞人千絕已經喝到第四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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