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千絕把那張紙條拿起來看了一眼,上麵什麽都沒寫,隻畫了一張笑臉。毛筆的側鋒幾筆勾勒出來,很陽光。


    衛卿挽主動給她送早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唇半彎著,將裏麵一起送來的上好竹筷一起拿了出來,正好餓了,他總不會毒死自己,不吃白不吃。


    生煎肉汁豐富,下麵酥脆,上麵的包子皮綿軟好吃。幾道小菜別具風味,一道酸蘿卜她尤其喜歡。粥也花了心思的。


    隻要是從他手裏出來的東西,無一不是人間美味。


    如果這個天才廚師真的那個案子沒有關係,倒是為食欲造福了。隻是……無論如何,一旦想起那張貴族笑意的臉,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是無辜的。


    因為他隱藏得再好,她也能感覺到那股戾氣!


    知府的門口隻有寥寥守衛,聞人千絕彎曲手指,吊兒郎當地敲敲喊冤鼓的麵:“幾位,我要見知府。”


    幾個守衛一見是聞人千絕,立刻跑進去通報了。


    出來之後,小心翼翼地道:“聞人姑娘,我們知府老爺說不見。”


    “不見?”聞人千絕摸到手邊的小金扇,沒用。這個新登科的狀元眼高於頂,用這個壓,是壓不住的,上次他見到百裏初辰也不見得如何恭敬。


    那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解決了。


    一刻鍾後,在知府的後院裏,李知府捂著高腫臉伏在地上大叫:“聞人千絕!你……你放肆!”


    一雙修長漂亮的靴子踏在他的後背上,順著曲線完美的線條往上看去,聞人千絕半笑著:“大人,你不妨再說幾句試試。”


    說罷,加重了自己的踩踏力道。


    沒有幾下,知府就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了!隻能咬牙道:“給你看卷宗可以,把你的腳拿開!”


    這種情況下還死命維持著自己的驕傲。聞人千絕覺得好笑,不過,她要的就是看卷宗,沒必要為難他。


    收起自己的腿,她瀟灑地走向了放著卷宗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二號卷宗,五十六頁,第二條。”她默念著,找到了自己要的卷宗,翻到固定的頁數,目光順著上麵的字跡一行行的看去……


    七年前,孟秋死於街道上的那場大火。爹娘傷心欲絕,舉家搬遷。


    看起來毫無紕漏,跟林福說的一樣。


    聞人千絕手指輕輕敲擊在書頁上,蹙眉微微思索著,目光順著又看了下去。原來當年那場大火不隻死了一個人。


    還死了一大家子。爹娘,和家裏的女兒。


    火燒了一天一夜,晚上起來的,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才撲滅。找到的幾具殘屍都燒得不剩什麽了,分不清誰是誰的,隻能胡亂葬了。


    聞人千絕闔上了卷宗。


    眼前便是衛卿挽微笑的樣子,溫柔,而迷離。他問她:“你有沒有聽過一道菜,叫鵝鴨炙?”


    他說炭爐燒起的時候,鵝啊鴨子啊都被困在一個鐵籠之中,直到熟透了……他說的時候俊逸的麵孔上有一種怪異的神采,令人……毛骨悚然……


    全身忍不住地浮現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使勁兒搓了一下。


    最近自己總是莫名地想起那天衛卿挽說過的話,她總是覺得,那話裏有別的意思。


    遠處,一道目光滿是怨毒,惡狠狠地看向了正在思考的她。


    朱氏冷冷地站了一會兒,才進了知府的屋子裏。李知府坐著喝茶,見朱氏進來了,半點的恭敬都沒有:“丞相夫人到了,本官沒有遠迎真是失禮。”


    說著,眼皮裏卻全是輕蔑,屁股還沾在凳子上沒有起來。


    不過一個婦道人家而已,不值得他起身相應。表麵上的功夫做足了便可以。


    那副目中無人的態度被朱氏看在了眼裏,眸子中浮現了厭惡,可眼下,她有事要用得到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先不能跟他撕破臉皮。


    換上了一副笑容,朱氏笑道:“婦道人家,怎麽敢勞動大人迎接,我這次來,是有事要請大人幫忙。”


    李知府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對朱氏的自謙心安理得地受了,揚聲道:“夫人,本官得先說清楚,本官可是個清廉的人,別讓我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種態度,朱氏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身為丞相夫人,對待京城裏的事情幾乎是一手遮天,誰不上趕著巴結她,這個李知府難道真的不在乎錢權?


    將一個木盒子推向了李知府,朱氏淡然笑道:“當然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李知府把盒子打開,裏麵是十足的金條,重得他的小細胳膊都拎不起來,這才高傲地把盒子闔上:“有什麽事情,說吧。”


    朱氏冷笑,還以為真是個多清廉,油鹽不進的,不過如此。


    等事情辦好之後,自己再給他安上一個收受賄賂的罪名,到時候,他自以為的前程便全部毀掉!


    “是這樣的,聞人千絕……”朱氏聲音越來越小……


    上次派出去的殺手竟然不能奈何那個小賤人,她當然還會找別的殺手。在此之前,她也不想讓那個小賤人安生了。


    “這事簡單,包在我身上。”李知府滿口答應,把朱氏送走了。


    一陣冷風沒來由地吹來,他回身剛要關門,隻見一個戴著麵紗的女人出現在他的門口。“你是誰?再不說話本官可要叫人來了!”李知府不耐煩地喊道。


    “是一個給你帶來大把錢財的人。”


    麵紗下的臉美如謫仙,唇不點而朱,正是聞人雪汐!


    她隨手便給了李知府更多的金子:“記住,無論剛才丞相夫人說了什麽,照著她的話做狠十倍!”


    怨毒的語調從她嬌柔的聲音裏說出來,讓李知府都全身一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點了頭,隻知道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戴著麵紗的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大風猛然吹起,卷起了片片落葉。


    城東的墓園淒涼無比,聞人千絕獨自走到了幾處墳墓麵前,雖然不是夜晚,但是一個人沒有,也讓人膽寒。


    不過她天生不怕這個。


    呼呼……


    猛然冷風吹過,她覺得不對,一回頭,一道玄色的身影已然站在了墓碑之上。


    風掀起他的玄色衣衫,像傳說中的修羅,隻不過那張臉,是比鬼魂還要致命的絕世。


    “七殿下,好巧。”聞人千絕淡笑。


    見她一點也沒怕的樣子,百裏初辰眸子帶著困倦的意味,慵懶地伸手,打了個哈欠:“好巧。剛睡醒便見到你了。”


    “你睡在這裏?”聞人千絕驟然挑眉,她剛剛知道七殿下不是人,但是七殿下是什麽身份她還真不清楚。


    目光一掃下麵的墓碑,無字的,墳墓也是上了年頭的。


    難道說……七殿下是千年僵屍?!


    “天真。”百裏夙夜給了評價,優雅無比地從墓碑上飄了下來,朝著聞人千絕走去。


    聞人千絕:……她就知道這個變態是在騙自己!


    不過……七殿下怎麽到了這裏?


    扭頭走到了自己要找的墓碑處,聞人千絕仔細看著上麵的名字,低聲道:“孟秋、藍念念、藍父、藍母。”


    這裏正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七年前死於那場大火的人,便葬在這裏。


    百裏夙夜慵懶地站在旁邊,等著聞人千絕開棺材。她也知道,體力活還是得自己幹,掏出自己的小鏟子,開始挖了起來。


    撬起的幾具棺材裏,屍骨都已經腐爛,還殘留著焦黑的痕跡,亂七八糟的。


    聞人千絕俯身,帶上自己準備好的白色手套,仔細檢查了一番,將所有的屍骨都按照人體的樣子擺放好。


    當年尋覓屍骨的人沒有找到全部的屍體。


    幾乎所有的屍體都是殘屍,甚至有一具缺失了頭部。


    整理到孟秋的時候,也理所應當的是殘屍。隻是……聞人千絕看到了一個地方,眸子一深,一絲笑意逐漸沿著唇邊蔓延開來。孟秋啊孟秋,你玩的一手好戲。


    恐怕所有人都被他騙過了吧!


    孟秋的骨頭上,明顯有一個很大的奇怪點!他的盆骨,比一般的男人大了一圈!男女骨骼的區別,男性盆骨狹小而高,隻有女性的盆骨才會大且矮!


    再看他脖頸往上,她用手按了一下,明顯比較脆,更像是年老之人的。


    她一言不發地動手,將所有的骨頭都分門別類,按照自己所想的,放到了其他三口棺材裏麵。


    隨著孟秋的屍骨漸漸用完,其他三具屍骨也漸漸恢複了自己本來的樣子……


    逐漸拚湊出了自己所想的那個模樣,她更加確定,孟秋那具屍體,根本就是憑空拚湊出來的!


    他,應該根本沒有死!


    百裏夙夜在旁靜靜地看著她做這些,忽然開口道:“你是誰?”


    “千絕。”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隨即反應了過來,七殿下問她是誰!還挑選了她最專心的時候!這個時候人說謊話的可能性少。


    幸虧她本名便是千絕,不然,說不好就說錯了什麽。


    “七殿下不認識我了?”聞人千絕挑眉,帶著那股難言的痞子笑看著他。


    麵對百裏夙夜的時候,隻要有一點的鬆懈,便很可能被知道什麽。


    百裏夙夜似笑非笑,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便知道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大家閨秀,她可以狠,可以很會打,但……


    如果對屍骨這種東西完全百無禁忌,身為一個她這樣年紀、出身丞相府的人,很不對勁。


    知道百裏夙夜對自己起了懷疑,她也不在意。


    反正這具身體真的是她,他再懷疑,也找不到什麽真正的證據。


    “千絕……”


    他忽然開口,隻是單單叫了她的名字,霍然溫柔得一塌糊塗。連那雙暗夜般的眸子,都暫時沒有了那份高高在上的冷漠。


    見她錯愕的神情,邪肆的笑意逐漸在百裏夙夜的麵目上渲染開來,溫柔的聲音帶了戲謔:“你回頭看。”


    聞人千絕半信半疑地回頭,隻見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骨已經坐了起來。正咧嘴笑著看著她,正是自己剛剛拚湊好的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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