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寂靜得仿佛時間停止了一樣,眾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直直盯著聞人千絕手上的那枚玉扳指。


    聞人千絕看著手中的玉扳指,半晌沒說話。


    她摸不透這個七殿下到底是怎麽想的。


    而一般這種摸不透的事情,她都不願意去冒險。


    “怎麽?”錚然厚重的聲音驀然響起,邪魅的氣息撲麵而來。百裏夙夜漫不經心端了茶盞,一雙暗夜般的眸子淡淡落在她身上。


    皇上精明的眼眸打量了聞人千絕,略微一眯。


    他還從沒見過自己這個冷冰冰的兒子對誰這麽上心呢。貼身的物件作為賞賜送給她了。聞人千絕,他記得,當年那個有名的天才,後來有名的廢物。


    前段時間還有了不貞的傳聞……


    這樣一個女子,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皇家的。


    還好選秀有三場比試,以她的能力,一定選不上……


    笑容浮現在龍顏上,皇上笑道:“聞人千絕,還不謝恩?”


    仔細看去,那笑意卻未深到眼底。


    聞人千絕看了皇上一眼,見皇上沒反對,便點頭:“那便謝過七殿下了。”


    不管這個七殿下到底是怎麽想的,手上的這個玩意可是貨真價實的價值連城啊!


    隻要轉手一賣……


    先不說玉扳指本身的價值,迷戀這位七殿下的大家閨秀一定不在少數,她可以大賺一筆!


    回到秀女們的座位上,路過夏雲柔的身邊。


    見她悄悄把腳伸了出來,想絆自己一跤,不由得好笑。


    不用想也能猜到她今天憤怒至極的神情。


    聞人千絕輕巧地繞過了她伸出來的腳,路過她身邊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送的蜜瓜。”


    夏雲柔立刻氣得麵色發紅!


    誰能知道這個女人竟然這麽有心計,竟然能用蜜瓜雕花!


    心裏恨恨地,忍不下這口氣。


    忽然眸子一轉,計上心來。


    夏雲柔款款起身,優雅地拜見了皇上皇後:“往年祭天大典時,都選一名舞技最高超的教坊師傅來跳舞祈福,今日秀女們都在這裏,雲柔覺著,不如這個祈福舞就由秀女來跳?”


    皇後正有此意。


    今天聞人千絕的風頭出的夠多了,不能再這麽下去。


    遂慈愛地問道:“那,雲柔覺得,應該由誰來跳好呢?”


    夏雲柔柔婉地福身:“回皇後娘娘,雲柔聽說,聞人雪汐姑娘可以一舞傾城,隻是養在深閨無人知,不知今天有沒有機會看呢?”


    皇後麵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了:“雪汐?”


    聞人雪汐起身,麵上一朵緋紅是恰到好處的羞怯:“那雪汐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來到大殿中間的空地上,拿起宮人送上來的流蘇絲帶,隨著樂師的彈奏翩翩起舞。


    身段好像柔若無骨一般,姿態優美,展翅若蝶,絲帶翩翩若彩虹。


    仿佛三月天的桃花在她身上盛開。


    美得不可方物。


    朱氏對這個女兒從小用盡心思調教,琴棋書畫的師父請的全都是最好,跳舞女紅沒有不會的。


    同樣的舞,從她身上演繹出來偏多了別樣味道。


    裴遠歌看到了希望,不由得讚歎:“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此舞果真一見失神。”


    身後的裴遠空適時地又問了一句:“哥,剛剛你岔過去了,玉佩呢?”


    裴遠歌何止是石化,簡直就碎裂了。


    “跟七殿下打賭的時候,”他眼神飄忽,不想看弟弟那個嚴厲的眼神:“那個,一不小心,就輸了……”


    “還好。”裴遠空倒像是早料到了一般,輪廓分明的堅毅麵容上是一份輕鬆:“我以為你又拿去給哪個女人了。”


    裴遠歌鬆了一口氣,弟弟這關好歹是過了。


    “裴少爺,主子讓我來囑咐一聲,明天別忘了把秘籍送到夜宮。”暗衛麵無表情地出現,又麵無表情地離開了。


    裴遠歌登時便哽住了,眼見那個絕世的人慵懶地坐在不遠處,一副漠然的態度,忽然恨得牙癢癢,這個腹黑的七殿下,還能不能給別人留一條活路了!


    “秘、籍……”裴遠空慢慢重複這兩個字,帶著迫人寒氣。


    裴遠歌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那個,小空啊,你聽我說……”


    這時,聞人雪汐一曲舞畢,絲帶驟然墜落,如同一場繁花落雨。


    皇上帶頭鼓掌:“好!比那些教坊的師傅們跳的還要好!”


    聞人雪汐落落大方地謝過皇上,話音一轉:“都是雪汐的師父教的好,說起來千絕妹妹也是一起學的呢,隻是外人鮮有知道的。”


    聞人千絕正在吃自己的東西,聽到她把話頭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慢條斯理地咽下去,隻當沒聽見。


    皇上微微一笑:“哦?那麽千絕也來跳一曲吧。”


    聞人千絕好不容易休息了一會兒,又聽到皇上點了自己的名字。


    什麽一起學的舞蹈,聞人雪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不錯啊!


    生在古代,沒辦法上電視演戲,真是白瞎她這個人才了。


    小的時候她被扔到下人房裏,跟下人們一起幹活,勉強長大。聞人雪汐學舞蹈的時候,她隻能跪爬在她腳下擦地!


    如果這也算是一起學的話,她真沒什麽可說的了!


    “怎麽?”皇上見她沒有立刻反應,又點了一句:“不會是不肯給朕看吧?”


    皇上都這麽說了,她能說什麽?


    聞人千絕走到大殿當中,淡淡開口:“民女不會。”


    不會?


    眾人差點笑掉了大牙!


    堂堂一個大家閨秀,竟然說自己不會跳舞,這是在逗誰呢?


    聞人雪汐好心地拉起了她的手,仿佛給她傳遞著力量:“千絕妹妹不怕,你會跳的很好的。”


    跳你妹啊!


    聞人千絕不著痕跡地甩開了她的手。她明明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會,特意拉她上來丟人現眼的。


    皇上眸子中的光芒泯滅,慢悠悠地開口:“聞人千絕,你剛得了賞賜,就算跳的沒有雪汐好,也不能當著朕的麵說假話。這是欺君之罪。”


    看來今天的事情,不能是她說不會就能躲得過去的了。


    誰會相信堂堂丞相家的大小姐,什麽都不會!


    聞人千絕走到了宮人麵前,拿起流蘇絲帶,然後又放下了,開口:“我不要這個,隻需要一把刀。”


    宮人一愣,看向了皇上。


    皇上點點頭。


    一柄刀忽然由大殿的方向衝來,如一道雪亮的虹!


    聞人千絕反應極快!


    瞬間接住了!


    百裏夙夜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眸子中永遠是一層別人看不透的霧,仿佛剛才動都沒動過。


    而裴遠空發現自己的刀鞘中,空了。


    “謝七殿下。”聞人千絕點頭,沒有任何諂媚。她對樂師示意了一下,手握長刀,緩緩做了個起勢。


    眾人都嬉笑不已。


    下麵響起了紛雜的議論聲。誰不知道聞人千絕是個練武的廢物,隨隨便便跳支舞就算了,竟敢拿刀!


    還怕被笑話的不夠啊!


    樂師也有點無語,散漫地彈了一個音。


    聞人千絕閉上了眼睛,思緒一片澄明,仿佛大殿上空無一人。


    她是個殺手,殺手的刀不是用來舞的,而是用來殺人的。


    不需要多繁複多美麗,隻需要狠辣,準確地取人性命!


    而今天,她手中的刀,也不是為了討好誰,而是為了自己而肅殺!


    再睜眼,她的目光冷漠無情,修長的手指握住刀柄,破空而動!


    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每一招每一勢,都像是渾然天成的!


    樂師都驚訝了,手下一頓,忘了彈曲,沒有什麽曲子能配得上那麽幹脆利落的動作,仿佛那是生命死去的絢爛。


    舉座皆驚,她不是個練武的廢物嗎!


    一個人盡皆知的廢物而已!


    怎麽可能會這麽驚人的刀舞!


    仔細看去,她似乎確實是沒有任何的內力,可手上的動作,也絕對不能稱作是花架子。隻有練武的人能看出,那一招一式,看起來毫無章法。


    可在對敵的時候,是直取性命的!


    百裏夙夜的眼眸自始至終落在她的身上,隻是迷霧下,玩味的味道越來越重。他看到了那雙眼眸的冷酷無情。


    非是浸潤過鮮血的人,絕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這個女人,還有什麽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來,他沒選錯人,這個遊戲越來越有趣了……


    百裏初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看著下麵那個舞刀的身影,眸子中變了幾變。


    是的,這個女人變了。


    絕不再是那個苦苦追求自己,一口一個初辰哥哥的廢物了,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還有七弟……他向著那個玄黑色的身影看了一眼,見百裏夙夜卻仿佛感覺到了,朝著自己這個方向看過來,立刻收回了目光。


    他跟這個女人已經解除了婚約,她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了,為何心裏還會不舒服。


    最後一個收勢。


    刀如月光逝去,立在胸口。


    聞人千絕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那副有點吊兒郎當的樣子:“舞畢。”


    不像是個丞相府的女兒,倒是像個活生生的軍痞。


    聞人千絕走到了裴遠空的麵前,手腕一轉,刀柄衝向裴遠空,多餘的廢話不說:“謝了。”


    刀是絕佳的刀,裴家公子用的兵器,確實不一般。


    裴遠空沒接,神情略冷,卻解下了自己腰間的刀鞘也遞了過去:“你拿著吧,這柄刀,你比我更合適成為它的主人。”


    他能看出來,聞人千絕是一個真正的使刀人。


    刀和人,神魂合一。


    “恭敬不如從命。”聞人千絕接過刀鞘,長刀入鞘。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兩個真正的用刀之人,廢話不用多說。


    倒是裴遠歌,看來看去,有點摸不著門道。


    皇上竟然也一時失神,能將一柄刀舞成那個樣子的,真是一個廢物嗎?


    聞人雪汐狠狠攥緊了手,指甲都嵌入了手掌心裏,她是想讓這個女人上去丟臉的,怎麽會……


    可是所有人都沒有朱氏震驚!


    她的親眼看著聞人千絕長大的,她有什麽際遇,有幾斤幾兩,這麽多年,從沒有一件事逃過她的掌控。


    雖然沒有內力,可,剛剛的用刀方法,她到底哪裏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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