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路燈昏暗的光芒透過窗子照在老人臉上,將那張黝黑矍鑠的臉龐照的熠熠生輝。


    門光榮開這口的時候,心裏很是糾結了一番,也知道這話由自己這個當爺爺的說出來不合適。


    可是為了門少庭,為了門家後繼有人,門光榮還是咬著牙硬著頭皮將這張老臉豁出去了。


    話一出口,老爺子臉上就顯出極為不自然的微紅,一雙眼睛帶著期盼定定的望著桑枝。


    桑枝沒有想到老爺子會跟自己說這個,顯示一愣,隨後心裏便理解了老爺子的心情,淡淡的一笑,點點頭,“爺爺,您就是不說,我們也有這個打算的。”


    門光榮聽桑枝這麽說臉上頓時樂開了花,“這就好,這就好。你們有這打算,爺爺也就放心了。爺爺不是擔心別的,就是擔心你年紀還小,不想要,萬一有了會因為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什麽的不想要那孩子。聽你這麽說,爺爺就真的放心了,好孩子,爺爺沒看錯你!”


    門老爺子因為激動語言顯得有些混亂,語無倫次,桑枝明白老人家心裏的感受,笑著看著他。


    半晌,桑枝忽然想到什麽,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爺爺,我也求您一件事行嗎?”


    老爺子正在興頭兒上,聽桑枝這麽一說,豪爽的說道:“什麽求不求的,你有什麽事,跟爺爺說說。”


    桑枝想了想,才又說道:“爺爺,我想請求您,如果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兒,將來他長大了能不能不讓他參軍。”


    老爺子的心髒不太好,桑枝說這話的時候格外斟酌,她的語氣很輕緩,生怕刺激了老爺子。


    但是桑枝也了解老爺子的脾氣,門少庭年少時候的理想是當個自由的畫家,可就是因為老爺子的一意孤行,將他送去了部隊。


    桑枝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將來也像門少庭似的,天天過著槍口上添血,可能隨時丟命的日子。


    她更不想像林雅然一樣,天天心裏擔心著自己兒子的安危。一個門少庭已經夠讓她提心吊膽了,再加上一個的話,她不敢保證自己的心髒還能不能承受的了。


    所以桑枝才趁著老爺子高興的時候,試探著說出自己的請求,希望老爺子能體諒她,答應她。


    門光榮顯然也沒有料到桑枝會有這種請求,明顯的一愣。


    在他看來,門家的男人生出來就是要參軍入伍的,部隊才是門家男人真正的歸屬。


    自己不爭氣的兒子門正沒有當軍人,已經讓他很光火了,但是若不是妻子以死威脅,他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門正送到部隊去的。


    這件事,在門光榮心裏留下了一道永遠不能愈合的傷疤和遺憾。


    可是現在,孫媳婦又跟自己提出了不讓孩子去部隊的想法,這讓他一時間實在有些想不通,也接受不了。


    見門光榮低頭不語,桑枝有些擔心,也有些著急。


    “爺爺……”


    猶豫著開口又叫了他一聲。


    半晌,門光榮才緩緩的抬起頭,看著桑枝一字一頓的說道:“現在咱們討論這個話題還有些為時過早,爺爺答應你,絕不強迫重孫參軍,但你也要尊重他自己的意願,如果是他自己願意參軍的話,你也不要過多阻攔,好不好?”


    桑枝知道,這是老爺子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其實當桑枝猶豫著開這個口的時候,心裏就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畢竟老爺子一生戎馬,部隊已經成了他的第一個家,而身上那身軍裝已經不單單是他身份的象征,更是他精氣神的表現了。


    像老爺子這種以部隊為家,以軍人為榮的人,當聽到她說不想讓自己將來的孩子當軍人這種話時,一定會暴怒而起,指著她狠狠教訓一通的。


    但是老爺子沒有,這讓桑枝很意外,同時,心裏也總算長舒了一口氣,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也總算是放了下來。


    對於老爺子的要求,桑枝想都沒想就痛快的點頭答應了。


    其實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清,像老爺子說的,現在說十幾二十年以後的事情,卻是為時過早了。


    而桑枝也有信心,將自己的孩子培養成一個儒雅的學者,不讓他有絲毫參軍的念頭。


    不經商,怕他學的奸詐,不參軍,擔心他生命無償。


    桑枝心裏的孩子將來最好的未來,就是當個學者,或者幹脆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當個教書育人的老師吧。


    想到老師這個職業的時候,桑枝腦海中突然就閃現出自己大學老師門少軒的身影。


    或許將來自己的兒子就像他一樣,會受到很多女生的仰慕,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爺爺,謝謝您。我答應您,將來如果孩子願意,我也不會阻攔的。”


    門光榮欣慰的笑了,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桑枝起身,跟老爺子道晚安:“您也早點休息吧,爺爺晚安,我先出去了。”


    隨後轉身輕輕出了書房,關上門的一霎,桑枝抬起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一直緊繃著的心倏然放鬆。


    腳步輕快的上了三樓,進了自己的房間,正準備洗個澡換件衣服,門玥瑋就進來了。


    桑枝拿著睡衣很隨意的招呼她坐下,“你先坐會兒,我去衝個澡馬上回來。”


    說著拿著睡衣就進了衛生間。


    門玥瑋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老哥房間裏那條看上去很有違和感的窗簾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她從來不敢想象自己老哥的房間裏會出現這種很小女生的粉嫩顏色,居然還是hellokitty的圖案,也隻有桑枝能有這本事讓老哥欣然接受這種東西吧。


    快速的衝了個澡換了衣服從衛生間出來,見門玥瑋正對著自己房間的窗簾發呆著,桑枝嘴角兒不由的揚了揚,坐在她對麵的床上。


    “這麽晚了還不睡,找我有事?”


    門玥瑋淡淡的一笑,“沒事,就是好多天沒見到你了,想你了,想跟你聊聊天。”


    桑枝扁了扁嘴,“別問我你哥的事情,我真的無可奉告。”


    她實在害怕門玥瑋一而再的追問自己關於門少庭的事情,所以打算先發製人堵上門玥瑋的嘴。


    門玥瑋好笑的看著她,一臉悠閑的說道:“你就這麽怕我問你我哥的事情啊?你是不是答應他什麽了?”


    桑枝歎了口氣,看了她一眼:“我都說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想知道等你哥回來你自己問他啊!”


    門玥瑋看著桑枝,突然目光停留在她的額頭上,盯著瞅了好一會兒,才正色的問道:“你跟我哥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去旅行的,卻隻有桑枝一個人回來,如果說門少庭臨時被派了任務不能和她一起回來,倒也說得過去,可是桑枝額頭上明顯的傷痕又是怎麽回事?


    見門玥瑋盯著自己額頭看個不停,桑枝這才驚醒,自己之前在春城“遇見”酒吧被人騷擾,抵抗掙紮的時候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頭磕在桌子腿上,害的自己額頭受傷。


    平時被頭發遮蓋著看不出來,剛剛洗完澡,頭發還濕著,頭發簾抿在一邊,正好將額頭上的還未痊愈的傷痕露出來。


    心裏埋怨著自己粗心大意,桑枝不由得下意識的摸了摸額頭的傷。


    “枝枝姐,你別告訴我你額頭上的傷是自己不小心磕的,你知道的,這樣的解釋根本不可能讓我相信。”


    桑枝囧了囧,沒想到門玥瑋也會先發製人,自己還沒想好理由,卻被她直接堵了口。


    “這個……”


    桑枝摸著自己額頭上的傷痕,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門玥瑋。


    雖然門玥瑋不是當兵的出身,但從小在爺爺和哥哥的影響下,早就被熏陶成了半個軍人,銳利的觀察能力讓桑枝感覺一陣陣的壓迫。


    心底歎了口氣,桑枝最終決定告訴門玥瑋真相。


    “我跟你說了,你可別跟別人說,爸媽,爺爺那兒都不許說,任何人都不能說,我答應了你哥哥要幫他保密的。”


    門玥瑋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這麽說,你從柳城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兒,現在就住在你家裏裏?由叔叔阿姨照顧著?”


    桑枝點點頭:“我爸爸打算等檢查結果出來之後,就給她製定一套中醫療法,這樣比較保險,就算不能根治她的病,至少也能起到緩解的作用,而且不會有什麽副作用。”


    門玥瑋笑了笑,“沒想到我哥在你的影響下,也喜歡多管閑事了,這要是以前,他一定不會管這種事情的。”


    “你哥看到那枝發病時候的樣子,就想起了一位已故的戰友,也是觸景生情了。”


    桑枝看著門玥瑋,他們兄妹倆一向感情很好,她以為門少庭有什麽心事一定都會跟自己這個妹妹說說的,但是看現在門玥瑋一臉茫然的表情,看來她並不知道門少庭有一位生死相交的好戰友的事情。


    “你哥沒跟你說過?”


    門玥瑋搖搖頭,“沒有,他很少跟我說部隊上的事情,在你之前,這個家裏唯一了解他在部隊上情況的人就是爺爺。”


    桑枝了解的點點頭,也是,這家裏隻有門老爺子和門少庭兩個當兵的,自然也就他們之間共同的話題還多一些。


    “枝枝姐,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提。”


    桑枝知道她指的是那枝,笑了笑,點點頭,“我會的,謝謝你。”


    門玥瑋瞪了她一眼,“跟自己小姑子客氣什麽,走了,我要去睡美容覺了,明天約會總不能頂著個熊貓眼去。”


    桑枝一愣,“約會?跟雷明嗎?你們和好了?”


    門玥瑋神秘的一笑:“保密!”


    說完留下一臉好奇的桑枝,開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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