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顏烽火依舊坐在礁石上,小腿泡在溫熱的海水裏。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一片木然,甚至連思索都沒有。


    “前輩……”卡爾走過來。


    “卡爾,你試試海水的溫度。”顏烽火讓卡爾站到海水裏。


    海水跟昨天略微有所不同,似乎變得更加溫暖。


    “前輩,這是咋回事?太陽還沒升起來呢,這水怎麽這麽熱?”卡爾驚奇的問道。


    “很簡單,海底地殼變動,火山噴發的前兆。”


    “啊?火山噴發?那咱們趕緊跑呀!”


    卡爾大驚失色,火山噴發不得要人命呀,不跑的話連渣都剩不下!


    “能跑的掉嗎?”顏烽火笑笑道:“這裏不是航線,根本就沒有船隻過往。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咱們都得死在這裏。”


    卡爾的臉色變得極苦,張張嘴道:“我家裏還有八十歲的老娘,還有嗷嗷待哺的兒子呢……前輩,想想辦法吧,要不跟美國佬談和?”


    “談和?你覺得能談嗎?”顏烽火笑著搖搖頭不再說話。


    根本就是不能談的,就算能談,顏烽火也不會去談。紅疤想殺他,他也想殺紅疤,兩者的矛盾無法調和。


    過了好一會,卡爾才低聲說道:“前輩,泰國妞兒跑了,跑到美國佬那裏去了。”


    “嗯,知道了。”顏烽火點點頭。


    泰國妞兒就是東南亞女人,卡爾一直認為她是泰國人,也一直稱呼為泰國妞兒。


    “前輩,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卡爾問道。


    “我需要什麽反應?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自由,誰也不能剝奪一個人求生的權利。相對比來說,紅疤更具備選擇價值。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恐怕我也會選擇加入紅疤。”


    顏烽火說的非常輕描淡寫,但是短短的兩句話卻道出了人性的本質。


    紅疤那裏更具備安全感,他的背後有強大的美國海軍,有美國政府,而顏烽火背後什麽都沒有。


    “也是啊……”卡爾坐在岩石上,歎了口氣道:“誰都想活,根本就沒錯。我隻是生氣這個泰國妞兒一聲不吭的就跑了,連個謝謝都不說。”


    “嗬嗬,有必要說嗎?”顏烽火轉過頭,用毫無光澤的雙眼盯著卡爾道:“如果你選擇到紅疤那裏也可以,不用覺得心理上有什麽負擔。當初我根本就沒想救你們,所以你並不虧欠我什麽。你應該比他們更懂得如何選擇,對嗎?”


    卡爾是個見縫插針的毒販,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命的寶貴,也比任何人會審時度勢。如果說逃命,卡爾絕對首當其衝,他具備無比豐富的經驗。


    “嘿嘿……”卡爾訕訕的笑了笑,舔舔嘴唇貪婪的說道:“前輩,我的確非常懂得選擇,所以我決定不去紅疤那裏。我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人,你那幾百噸的貨讓我欲罷不能,嘿嘿。”


    “到現在你還相信我那些話?”顏烽火問道。


    “不相信,就是說說。”卡爾的眼睛裏閃著精光,壓低聲音道:“但是我相信跟著你活下去的幾率更大一點,因為我有這個直覺。”


    “哈哈哈哈……”顏烽火大笑起來,盯著卡爾問道:“你的直覺從哪裏來的?”


    卡爾搖搖頭:“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有這種直覺。前輩,跟你商量個事行不?”


    “說!”


    “要是咱們活著離開以後你別抓我。”


    “嗯?”


    “嘿嘿……”卡爾笑笑,眼中精光更甚:“反正咱倆活著離開以後你別抓我就行了,我敢保證,我弄得毒品全部賣到了國外,沒有在國內賣掉一點。”


    “你販毒不販毒跟我有什麽關係?”顏烽火一臉詫異的反問道。


    “哈哈哈哈……”


    卡爾放聲大笑起來,他有這句話就行了。


    這個家夥是個人精,一路上發生的事全部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他早就知道顏烽火不是什麽大方寨的毒梟,而是政府的人,或者說是個當兵的。


    他倒是想跑到紅疤那裏獲得安全的庇護,但是更願意跟顏烽火商量商量。因為他不信任美國人,更不信任美國的軍人,還是人民子弟兵更親近一點。


    隨著東南亞女人的離開,顏烽火這裏的氣氛變得更加沉重。所有人都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他們都在思索紅疤提出的誘人條件,而且這個根本就不算條件,相當於你隻要走到我這裏,那麽我就會給你食物、給你清水、給你安全。


    沒有對你的任何要求,何樂而不為呢?


    “我的上帝,”史密斯攤攤手,很是無奈的說道:“我已經一天沒有水喝了,實在受不了這份幹渴,所以……”


    史密斯的話很明顯,他要離開,前往紅疤那裏。


    “我理解。”顏烽火點點頭道:“你們還有誰想活下去的就去,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史密斯頭也不回的朝東麵走去,沒有絲毫留戀。


    走到中界線的史密斯得到美軍士兵的熱烈歡迎,他一口氣灌下整整一水壺的清水,愜意的閉上雙眼享受身體得到清水滋潤的愜意。


    看到這一幕,卡爾重重聳動一下焦幹的喉嚨,眼睛裏滿是渴望。


    “這家夥要是不走才奇怪呢。”卡爾吐了一口,眼睛裏滿是不屑。


    本來六個人,現在走了兩個,還剩下四個。


    瑪麗低著頭摟著博雅,不知道再想些什麽,估計也在思考究竟是繼續呆下去還是走的問題吧。


    “還有東西吃沒?”顏烽火問道。


    所有人都搖搖頭,他們沒有吃的東西了。


    顏烽火點點頭不再說話,直接躺下呼呼大睡。卡爾幾個人倒是也想睡,但是根本就睡不著。


    卡爾看看瑪麗,又看看博雅,抱著槍朝一旁走去,繼續站崗放哨。隻是現在放不放哨已經無所謂了,紅疤不會再采用突然襲擊的策略,因為根本不需要。


    一天轉眼過去,沒有人說話,呈現出死寂的感覺。


    兩天過去了,所有人的心中都像火燒一般,嘴唇開裂,上麵暴起一層死皮,喉嚨更是幹的如同刀割的一般。


    “呼……呼……”卡爾喘著粗氣,有氣無力的坐在地上,手中的步槍也仍在一邊,想要從空氣中汲取更多的水分。


    瑪麗抱著博雅,精神萎靡。被她抱在懷裏的博雅則閉著雙眼,微微張著嘴巴喘息著。


    顏烽火則一直盯著太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幾乎完全失明,隻有對著太陽才能感受到一絲光亮。


    “我要去那裏!”博雅突然開口。


    聽到這句話,卡爾愣了一下,瑪麗也愣住了,唯有顏烽火的反應很平靜。


    “你也要去?”卡爾跳起來大聲質問道:“你不知道你的命是誰救的,你不知道前輩為了救你都快把自己的血抽幹了?你他媽還是個中國人嗎?”


    麵對卡爾劈頭蓋臉的怒罵,博雅無動於衷,隻是把眼神轉向顏烽火,看著他幾近失明的雙眼。


    顏烽火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雖然牽起那道恐怖的傷疤,可看起來依舊是那麽帥氣。


    “我是一個特種兵,是一個為所欲為置紀律命令不顧的特種兵。一直以來我都在做自己的事,所有的一切都以自我為中心,因為我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顏烽火輕輕歎了口氣道:“我以為自己是個職業軍人,而且是那種隨時可以為了國家犧牲的職業軍人,但是……我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是,我隻不過是一個喜歡玩、喜歡鬧、永遠也不知道紀律為何物的孩子。偷渡,嗬嗬,你們能想象一個軍人可以幹出偷渡這種事嗎?我幹了,把一個軍人所有的行為準則完全拋在腦後,偷渡到美國,簡直太混蛋了。”


    三個人靜靜的看著顏烽火,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真正的職業軍人應該像紅疤那樣,服從命令即為承諾,能夠為了國家的命令毫不猶豫的幹掉自己。不管到了何種地步,始終以軍人的命令為準則。我很敬佩他這一點,我承認自己也做不到他這一點。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會嚐試改變,可惜……”


    顏烽火抬起頭,仰望太陽繼續道:“我有一個父親,他受到天譴者殺手組織的追殺,任務無法注銷。我要去美國把天譴者炸得稀巴爛,隻有這樣才能注銷任務,停止追殺。可惜……如果讓我的命換回我父親的命,我心甘情願!”


    說完之後,顏烽火低頭思索一會,衝博雅揮揮手。


    在瑪麗的攙扶下,博雅一瘸一拐的朝中界線走去。她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必要說任何話。這裏麵的人誰都可以拋棄顏烽火,唯獨她不能拋棄,因為她是顏烽火豁出命救活的。


    看著瑪麗與博雅走過中界線,卡爾嗡動了一下嘴唇,輕聲問道:“前輩,我們要怎麽做?”


    突然間,顏烽火本來枯槁的雙眼猛的迸射出一道分金碎石的光芒。盡管隻有極細的一縷,但足以讓任何生物感到濃濃恐懼。


    就像黑壓壓的天際猛然出現一道閃電,又像一把雪亮的軍刀橫空出鞘,充滿堅毅,充滿殺機,充滿讓人咆哮不休的野性瘋狂!


    “我要殺了紅疤,就算這輩子我成為不了真正的職業軍人,也要提著職業軍人的腦袋讓人知道我叫顏烽火!”


    聲音殺機勃勃,徹骨寒冷。


    卡爾狠狠打了個哆嗦,他發誓,顏烽火是他這輩子見到的最可怕的人。這種恐懼超越所有正常思維對恐懼的理解,而是站在他身邊就會覺得站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一般,隨時隨地都會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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